台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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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夏天雨后的空气里带着一股湿热的烦躁,让人的皮肤都有些黏腻。整个天气看起来阴沉沉的,不过这里似乎总是这样,整个小镇都像笼罩在雨后的灰蒙蒙里。

“去给我买包烟。”一个男生穿着裤衩四仰八叉地瘫椅子上吹着风扇,口气带着强制性的命令,丢给了面前沉默的在看书的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去啊,你他妈愣着不动干嘛。”

男生的口气逐渐变差,正想动脚踹面前的人,他就合上书站了起来。

钟雨一言不发,把钱揣在衣服口袋里就往外走了,没有理会男生在后面嫌恶的声音。

“什么哑巴。”

离他住的地方最近的小卖部也不过就走几分钟而已,不过钟雨已经习惯了帮他跑腿,说白了也就寄人檐下的自觉。

到小卖部的时候老板娘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把两包烟拿出来摆在了台子上:“还是帮你哥买利群?两包?”

“嗯。”钟雨闷闷地嗯了一声,把钱摸了出来,然后把烟捏在了自己手上。

“你哥也真够懒的,就这么几步路从来没见他自己来过。”老板娘拿牙签剔了剔牙齿,又坐回了椅子里开始摇起了扇子自言自语,“这天真是闷热。”

钟雨没回复她,转身就走了。他也讨厌这个天气,因为这个天那个人就不会想出去玩,只会呆在家里找茬,指挥自己做这做那的,可惜这里的夏天似乎总是这样。

他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路边的青苔都生出来了,钟雨刚走了几步又不是太想回去,干脆倒回了一个巷子里,那个巷子穿过去就靠近小镇的河边,那里有一只小花猫,他没事的话会去喂一下。

钟雨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上次没喂完的半截火腿肠。走到河边的时候,他蹲下身拿石头敲了敲凹凸不平的地砖,没过一会儿花猫就从一个口子里跑了过来,开始蹭他的手。

“只带了这个。”钟雨垂下眸,摸了摸它脑袋,把火腿肠放在了它面前。

花猫很快就开始了舔舐,他站起身就这样一直看着花猫吃完后又把垃圾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花猫朝它叫了几声又蹭了蹭它的腿,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又退回到自己出来时的那里。

钟雨一直看它身影消失了才转过身走进了巷子里,他抬头望了会儿灰蒙蒙的天,静默的乌云似乎随时酝酿着下一场暴雨。

他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大喊大叫。

“操你妈,那小子在这!”

“就是他!”

钟雨回过了头,看到好几个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人正在往自己这边跑。他微微眯着眼睛,只对为首的有点印象,其余都不认识。

湿润的青石砖被他们踩得啪啪作响,钟雨站在原地没动,为首染着红发的人冲过来就揪住了他的衣领:“他妈的,就是他抢我对象。”

“小白脸一个。”旁边的人停下后便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上高中了吗?”

说完一群人就开始嬉笑了起来。

钟雨被他摁在了巷子的墙壁上,眼神有些阴鸷。他现在才想起为什么会对红头发的有点印象,印象里之前有个高中的女生给自己告白被他拒绝了。

那天他去学校拿剩下的东西,出来时就被一个打扮有些小太妹的女生拦住说喜欢自己,他皱了皱眉很快就拒绝了,也不认识这是谁。那个女生说自己是高中部的,看上自己很久了,钟雨只觉得莫名,推着自行车也没再搭理她。

她自己在后面跟了一会儿,后面像是看到什么突然就跑了,钟雨顺着她跑的方向就看到这个染着红毛的站在校门口一旁和其他人在一起抽烟,不过并没注意到他们这里。

“说话啊,你是不是勾搭我兄弟女朋友?”旁边的人上来拍了拍他的脸。

钟雨看着他没什么感情,那个人像是被他淬了毒一样阴森森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什么眼神?不会说话是不是,哑巴?”

“我不认识她。”钟雨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

明明是几个人围着他,但是钟雨似乎一点不怕的样子,哪怕被人揪着衣领,但是视线居高临下的仿佛看他们像在看蝼蚁。

“不认识她?我对象明明说是你在追她勾引她。”红毛有些气急败坏。

钟雨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认识她。”

他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拳打到了肚子上,钟雨被打得闷哼了一声,但是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还狡辩呢?我对象都说是你了?”

在下一个人又要打上来的时候,钟雨侧过了头正好躲过了这一拳,让那个人一拳打到了石壁上:“操。”

红毛一看就揪着人的衣领把人往旁边推了一把,钟雨被推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人压了上来,拳头立马落到了他的肩胛骨上。他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到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红毛蹲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地开口:“现在还承不承认?”

钟雨掀起眼皮一张脸依然没什么表情,就跟被打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我已经说了,我不认识她。”

“你他妈就会这一句啊?”

红毛听得就烦,又是一拳想砸在他脸上,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钟雨按住了。红毛的表情有些扭曲,大概是没想到人力气会这么大。

“那你想听什么?”钟雨微微眯着眼抬起了头,松开手就给了红毛一拳。

周围发出惊呼,看着红毛从鼻子里几乎是立马就流出来的鼻血,一群人几乎是立马对着眼前沉默纤瘦的男生开始围殴。

“我操你妈,老子要是鼻梁断了有你好受的。”

钟雨平时很少打架,偶尔会有人找他的麻烦,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予理会。像现在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钟雨甚至感受不到痛意,整个人像是麻木的。

他打人没什么章法,对着面前的人拳头就是乱挥,发狠时还会咬人的耳朵,时不时就能听到巷子里传来的惨叫。钟雨就像是被人围殴的流浪狗,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又疯,还要撕咬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拳头打在谁的脸上,谁又一脚踢在了自己的胯骨上,现场一片混乱,只能听到拳脚声和打架时发出的粗喘和闷哼。

也不知道雨滴是什么时候砸下来的,有人喊了一声别打了躲雨了,接着有路过的妇女抱着趁着没雨时晒完的衣服开始惊呼:“你们在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钟雨这才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几个人立马起了身,其中一个走的时候还踹了他一脚,然后被他扯住了衣服,用力到几乎快撕烂。

“操你妈死面瘫,扯坏了你赔啊!”那个人像是忌惮钟雨刚才的力气,脱掉衬衣就开始扯然后又给了他肩膀一脚,直到他松开手,走之前还唏嘘了一句,“力气真他妈大到变态操。”

“先走啊!”红毛仰着头捂着鼻子,叫着自己那群兄弟,“你管他妈报警不报警,下雨了先跑去躲雨!”

等人跑出去的时候,那个妇女大概也是怕被找麻烦,巷子尽头已经看不到人了。

钟雨站起身,垂下眸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淤泥。他的手臂和指骨都有擦伤,在白到有点病态的皮肤上看起格外显眼,他像感觉不到痛意似地弯了弯指关节,随后摸了摸自己唇角的伤口。

他弯下身准备捡起在打架时不知什么时候落出来已经被踩扁了的烟盒,里面已经没有一根烟还能抽了,全部都沾上了脚印和泥土,歪七扭八地插在里面。他想张盛肯定会问他怎么回事。

“这烟你还要?”

钟雨听到身后传来带着点讥讽的声音回过了头,男生撑着把黑色的伞手里还提了个袋子站在后面,他长得很好看,样子有些傲慢不羁,头发像是漂过,看起来和刚刚那群人像是一类人,不过比他们好看很多。

钟雨想不出形容词,他觉得好看的东西从来就少得可怜。

“嗯。”

男生啧了一声,走过来的时候看起来比他稍微高一点:“你打架还挺牛逼,像个疯狗似的。”

正常人听到这个形容词一般都会骂人了,钟雨却没什么反应,他抬起眸对上男生没什么温度像是在看流浪狗的视线,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前走了。

男生嗤笑了一声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还饶有兴趣地跟上前,但是伞却并未向他这边倾斜:“你不是高中部的吧没见过。”

狭小的巷子里画面有些诡异,一个满是斗殴和淋湿后的狼狈,另一个却穿得规规整整地举着伞。

钟雨一直都是一个话不太多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莫名其妙,他没有转过头:“不是。”

过两天开学钟雨才高一。那个人闻言挑了下眉,在拐出巷子的时候突然往他手里塞了几张钞票,轻笑了两声:“小疯狗,拿着这点钱重新买两包烟,别回去挨打咯。”

钟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男生背过身自己就先点上一根烟,朝空气吐出烟雾的时候还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和漂亮的脖颈线条。

“下次看到记得还我。”

男生说完这句话不等他回应就走了。

钟雨上前了两步想说自己不需要,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还给他,但是男生很快就拐进了前面的一点面铺里。

他捏着已经淋得湿透的钱,最后还是倒回了那个小卖部。

“怎么淋成这样了?打架了?”老板娘看到钟雨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她转过身又从货架上重新抽了两包烟给他,“你要不再买把伞吧。”

钟雨没带多的钱,他摇了摇头:“我跑回去,很近。”

老板娘看出了他的局促,叹了口气,小镇就这么点大,离得近的家里什么情况大概也都知道。她把自己的伞塞进了钟雨手里:“拿去,明天还我就行了,余镇夏天下不完的雨出门还不带把伞。”

钟雨低声道了谢,撑着伞正要转身老板娘又叫住了他。

“创口贴,拿几张走。”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直接给他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钟雨回去的时候,张盛还瘫在那个地方在刷短视频。风扇转得时候发出的吱呀声伴随着短视频传出的音乐,在昏暗的室内听起来有些诡异。

“你他妈怎么去了这么久?”张盛看了一眼钟雨,结果看到人淋成这样身上还有伤的时候愣了一秒,随后笑了出来,“哟,打架去了?”

钟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身上唯一干燥的两包烟拿给了他。

“不错啊,淋成这样都没把我烟打湿。”张盛倒是一点没关心这个便宜弟弟身上的伤,拿了烟就抽出来打上火了。

“姑姑呢?”

“出去买菜了。”张盛看也没看他。

他大概是刷到了个女主播,钟雨听到带着点求打赏意味的有点嗲的声音,张盛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钟雨移开了视线,上楼把打湿的衣服脱了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雨依然没有停,室内总是很潮湿,钟雨觉得连膝盖都有些酸痛。

他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然后在小的伤口上贴上了创口贴,脸上那些挂彩随便擦了点碘伏酒精。

他把头发擦了下楼的时候,他姑姑正端着稀饭和炒好的菜送去餐桌上:“张盛,搭把手会死是不是。”

“钟雨不是在那没吗,叫他去端啊。”张盛不情不愿地撑起身,眼睛还是没离开手机。

钟雨掀起眼皮,随后沉默着上前主动去拿另外一盘菜和碗筷。张盛就坐在那翘着二郎腿等着饭菜放到自己面前。

“你什么时候找工作?”张玉兰坐下就开始不耐烦发问,“厂里才去了几天?”

“我不去,我和我那几个兄弟准备盘个店做理发。”

“你做个屁你做,你哪来的钱?”张玉兰没好气。

“我手头还有点存款,你别管。”张盛皱着眉。

“那是老娘的存款。”张玉兰筷子一摔,就这么把张盛瞪着。

张盛心虚地吞了下口水,随后转移话题:“钟雨不是后天开学了吗,你东西都收好了吗?”

钟雨大概是没想到会突然提到他,闻言筷子顿了一下:“嗯,都收了。”

他能有什么好收的?一个书包,文具盒,就没了。

张玉兰像是才注意到钟雨身上那些伤口:“怎么,你是出去打架了?”

“没有,路滑摔了。”

傻子都看得出这是打架的痕迹,张玉兰也不太愿意管,哦了一声也没说其他的话。

钟雨饭后收拾洗碗的时候,就听到张玉兰正在外面和张盛吵架,声音压着的,像是不敢太大声让自己听见。

“我他妈花了多少钱啊?我除了抽烟偶尔打打麻将以外我怎么花钱了?”张盛的声音很清晰地穿过墙壁,“还不是你非要多弄个人住家里,这开支能不多吗?”

“我答应了你姑父的,他当时那么小难不成去孤儿院啊?”张玉兰对钟雨也没什么感情,顶多就是个压在身上的责任把人拉扯大。

她声音也有些急:“反正他18岁我就不管了,这都高中了,再过两年就结束了。”

“切,上高中比我中专花钱吧。”

钟雨已经习惯了这些对话,他们像是总觉得自己听不到一样。他拉开门,看到两个人立马闭上了嘴,钟雨上了楼,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进门之前还能听到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

“闷死得了,以后能干嘛。”

“人家长得好,万一哪天哪个星探来我们镇上玩看到了。”张玉兰随口一说。

“长得好在这破小镇能干嘛,大城市长得好的多了去了。”

钟雨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他父母走得很早,听大人说是因为在外省务工时的一场车祸。要说这件事带给他的悲伤,大概是难以名状的,因为那时太小了他们也很少陪在自己身边,一些感情就显得有些抽象。

在那之后的一年他一直和婆婆生活在一起,直到她离世后。中间他像个皮球一直被不同的亲戚踢来踢去,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个家里住了两周又在这个家里住一个月,再到被他姑姑接走。

他知道姑姑对他没什么感情,小孩似乎总是对这些很敏感。平常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多余的交流,更像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而张盛好像一直对他看不顺眼,一直都是当个奴仆一样的指挥他。

他从小话就不太多,长期寄人篱下让他更加沉默,偶尔他也会羡慕别人有正常的家庭,不过现在更多是麻木。钟雨撑起身,感觉膝盖变得更加酸痛了,这一段时间都这样,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大人说得要长高了。

钟雨拿出手机,看到有个没什么印象的女生给自己发了一条qq,问自己知不知道是一中哪个班的。他老实回了一条不知道。

那边很快又回了一句,好吧,后天开学好希望和你一个班。钟雨甚至都记不清她是班里的谁,他手指在屏幕停顿了一下,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开学这天倒是意外的放了晴。钟雨吃了点张玉兰准备的馒头和豆浆,就一个人背着包去学校报道了,走之前还揣了一百元在口袋里,准备随时遇到人了就还回去,毕竟余镇也就这么点大,总能遇上。

他站在公告栏里看到自己被分到的班级是十班。因为镇上初高中也就这么两三所,大部分考上来的没去市里的也就进的这几所,所以很多人都是老熟人了。

钟雨没什么朋友,他初中因为张玉兰搬家转过一次学,再加上性格闷,所以大多数时候都独来独往。一开始也会有男生找他一起,不过大多都被他的冷淡劝退。

他进去后随便找了个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周围都是三三两两在聊天的人。只是刚坐下没多久,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他侧过头看到一个女生在他面前:“钟雨,我们真的一个班诶!”

他愣了一下,对这张脸他的确没什么印象,不过猜得出应该是给他发qq的人。

女生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随后也不是特别介意地大大咧咧坐在了他旁边地桌子上:“我们初中同学啊!虽然只做了一年半的同学也不至于记不住吧!我叫杨雨桐,当时坐第一排。”

“不好意思。”钟雨淡淡地回了一句,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

“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啊。”杨雨桐瘪了瘪嘴,刚要继续突然被她姐妹叫住去小卖部。

“你和我们一起去吗?”杨雨桐想叫着钟雨一起。

钟雨摇了摇头,杨雨桐有些可惜,她耸了耸肩:“好吧,不过小卖部在操场背后的小道里,你以后要去记得走中间那条路穿过去。”

说完也不等钟雨回应她就小跑着去姐妹那里了。

学校吃饭很随意,有的人回家有的人在外面吃,也有的人去学校里的小食堂。钟雨初中的时候都是回去吃,因为张玉兰说自己煮比外面便宜,尽管镇上的物价其实很低,不过今中午他不太饿,报道结束了他也没打算吃饭。

钟雨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发了会儿呆,过了一会儿听到安静的楼道里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阳哥,中午吃啥?”

“去不去嗦粉?”

“不饿,不想去。”

钟雨抬起头,看见对面那个黄头发的男生靠在栏杆上——是前两天扔给他钱的那个人。他背靠在那里,周围围着好几个看着流里流气的人,他手里还夹了根烟,说话时侧过头能看到和别人嬉笑的样子。

不过钟雨觉得他和那群人看着不一样,但他又说不上哪不一样。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给人渡上一层暖洋洋的金黄,听着他肆意张扬的大笑,仿佛和自己站着的就像是两个地方。

他觉得心口像撞了一记钟。

旁边那个人小声说了句啥,钟雨看到他一脚踹在了人腿上,那个人笑着往后退了两步。

“得勒阳哥,我们干饭去了。”

“快点滚,他妈的吵死了。”

边阳摸了摸还撑着的胃,他妈早上给他弄得过于丰盛了,让他现在一点胃口没有。他把烟掐了手插进兜里正准备回教室睡觉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边阳莫名其妙地侧过头,就看到那天那个和隔壁高中打架的那个男生站在那。他揉了揉一头黄毛,有些意外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哟,小疯狗啊。”

边阳在外面混习惯了对这些称呼也没觉得自己不对,钟雨看起来也没啥反应,他挑了挑眉:“居然是一个学校的啊,你那天不是说不是高中的吗?”

“那天的钱。”钟雨没理会他的这个问题,走过来把两张崭新的钱拿给了他,“一共60元。”

老实说边阳现在不太想要现钱,一般都是他妈叫他去买什么东西他才会揣着现金,而且小卖部都是刷校园卡:“你能不能转给我,微信。”

钟雨没有微信,连qq都很少用。边阳一看他半天不说话的样子就觉得烦躁,他一向没什么耐心:“行了行了,就这样吧。”

说完人就从钟雨手里把那两张钱给抽走了,钟雨看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朝嘴里像是丢了个口香糖,然后翘着腿打开手机就开始玩游戏了。

他淡淡地移开视线,指尖还残留着他从自己手里把钱抽走时的余温。

接下来这周,边阳倒是没少听到钟雨的名字,次数比听到自己的都多,他想不知道人名字都难。

听到的原因无外乎说这届新生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但是人看起来很阴郁,独来独往的,跟谁都不怎么说话。学生时期似乎总是这样,忧郁类型的就会很受女生欢迎,倒是男生个个都不喜欢这种人,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什么,都觉得人怪胎。

“阳哥,你人气被比下去了气不气。”许止下课后嬉皮笑脸地坐在边阳旁边,看到人脑袋抵着课桌,还在打游戏,“你胆子是真大啊,不怕老刘在后门偷看把手机给你收了。”

“这他妈不下课了吗。”边阳看都不看他,直到手机界面显示了defeat。

许止啧了两声:“你这一局上课就开了吧。”

边阳骂了两声,把手机丢进了抽屉里,发出哐当一声:“有屁快放。”

“你前女友追钟雨你知道吗?”许止神秘兮兮的,即便边阳大清早来了就听说了。

边阳掀起眼皮把许止盯了半天,最后才吐出几个字:“傻逼,你都说了前女友了。”

许止本来犯贱想来看边阳反应,结果看到人不温不火的,觉得不像边阳该有的反应:“切,没意思。”

他刚说完就听到对面发出起哄和尖叫,许止爱凑闹,立马和班上一群人冲出去趴在栏杆上围观。旁边有人说是陈蔓在给高一的那个新生送巧克力,还有人说她才和边阳分手多久就有新目标了,许止一听幸灾乐祸地回过头,就看到边阳微微眯着眼面无表情地在朝对面看。

“还说不在意呢?”许止一脸被我逮到了。

边阳倒是真没看陈蔓,他不至于对一个前任这么放不下,而且大部分高中的爱情叫什么爱情?大多都是你长得好我长得好,两个人气高的凑一对罢了,要说多心动,边阳可能撑死了就那么一点点,其他的都来源于早恋莫名的优越和漂亮女友带来的满足罢了。

陈蔓和自己也差不多,他们彼此也心知肚明。

“我还真没看她。”边阳翻了个白眼,“我其实之前就认识这个钟雨。”

许止来了兴趣:“你还认识忧郁男神啊?”

边阳给了他一脚:“滚你妈的,我前几天遇到过他,他在巷子里和人打架,跟个疯狗似的,可能还抢过隔壁何二女友。”

许止一听何二耳朵都竖起来了,他们以前经常和隔壁学校的打架,都数不清多少新仇旧恨了:“原来是被打的啊,我那天听人说何二鼻子断了去市上医院了,不知道真的假的,这哥们儿太狠了吧。”

边阳现在还能想起那天钟雨的样子,真的很疯,打架毫无章法,但是力气看着特别大,和他这么单薄的样子根本联想不到一起。

“抢何二女友又是怎么回事啊?”许止八卦地立马探过了脑袋。

边阳把他的脑袋推开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瞎猜的。”

他其实从网吧出来买烟的时候就听到何二他们的声音了,尤其是他义愤填膺地说自己被劈腿了,给他当时笑得手一抖烟都没揣上。等自己背过身的时候,都不知道这群人跑哪去了。

他买了东西从桥上穿过去的时候还突然下雨了,害得他又倒回去拿伞,出来时隔着那条小河都能看到一群人打架的场面。边阳走过去的时候何二他们已经跑了,只留钟雨一个人狼狈地站在那,一看身上就啥也没有,就两包烟还被踩在地上,他就像只孤零零被欺负的流浪狗,没忍住想让人扔个骨头。

“切。”许止一下就不感兴趣了。

边阳斜了他一眼,刚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边阳,许止,王世旦,明天给我把头发染回来。”

“操,傻逼老头来了。”许止抓了一把头发,就看到边阳吊儿郎当地掏了掏耳朵理都没理教导主任。

王世旦是和他们玩得好的其中另一个,还趴在外面看戏,一听有人叫他立马跨丧着脸看向老马:“不是吧,我这学期都没染头了。”

老马咳了两声:“喊习惯了你们那群人,边阳和许止听到没?”

许止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声收到,边阳看也没看老马,拉长了声音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边阳每学期都要被这样说一次,等老马一走他便把许止赶回去趴在桌上开始睡觉。雨声特别催眠,他趴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英语课又被老师拎起来叫人滚出去站着。他一个人一个座位被安在最后一排,都没个同桌给他放风。

他站出去的时候,还能看到他那几个兄弟转过头幸灾乐祸的笑脸。边阳边走还边在打哈欠,他靠在走廊上,手插在裤兜里仰着头看了一会儿顺着教学楼向下滴落的雨帘没一会儿瞌睡又来了。

..............

“啪。”

边阳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弄得有些烦躁地睁开眼,垂下眸就看到钟雨蹲在自己面前捡地上掉落的本子,他的手里还抱了一大堆,一看就是一个班的。

他揉了揉因为站着睡觉有些不舒服的后颈,突然起了点恶劣的心思,边阳一脚踩住了那个本子的边缘,那个本子还正好写着钟雨的名字:“你还是数学课代表?”

钟雨的指节就挨着他运动鞋的边缘,他抬起头看着钟雨懒洋洋又带着玩味的笑容,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了:“不是,顺便帮忙拿而已。”

“哦————”边阳又把脚微微一抬,但是没收回去,就只和本子留了点缝隙让钟雨抽走,“刚刚的巧克力,你收了吗?”

钟雨顿了一下随后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没收。”

“没收就对了。”边阳勾起嘴角。

钟雨也没问,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正要往前走又听到边阳吊儿郎当地开口:“好说我也是借给过你钱的关系,怎么这么冷漠啊兄弟。”

钟雨不明白这是什么关系,他停下了脚步:“我已经还给你了。”

边阳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在想这人怎么这么一板一眼的:“那不是帮你解决回去挨你爸打的燃眉之急吗。”

钟雨垂下眸没解释,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边阳被他突如其来的道谢整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也不管面前人莫名的表情,拍了拍钟雨的肩:“谢谢倒是不用了,你别收那女人东西就行了。”

陈蔓这么大张旗鼓的明摆着就是不给自己面子,或者要让自己看着和听着那些闲话。高中的恋爱其实都挺幼稚,分手后就总想证明自己能找到更好的下家,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以此炫耀一些莫名的胜利。

钟雨刚要开口,突然教室的前门被打开了。

“边阳,老娘叫你在外面给我站着,你他妈还在外面聊天是不是?”中年女人有些暴躁地指着边阳,“瞌睡聊醒了没?”

钟雨看到边阳稍微站直了点,他眨了眨眼挠了挠自己一头黄毛:“聊醒了姐。”

“聊醒了给我继续站着。”英语老师依然没好气,“你哪个班的,不上课在走廊瞎晃什么,还不快点回去。”说完就把教室门砰地一声关上。

“妈的,死女人,轻点关门会死啊。”

钟雨走之前还听到边阳不耐烦地嘀咕,等他回到班级时在进门前没忍住回过头望了一眼。边阳在对面两条长腿交叉着,望着天一脸不耐烦,等他要看过来的时候,钟雨才移开了视线。

“今天去网吧不,阳哥。”王世旦看边阳上完厕所回来,提起书包跑到了人面前,“新赛季了,不冲一把。”

放学后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了,只留他们还有许止坐在那抄作业。

边阳拿起黑板擦乱晃了几下:“你们去,老刘又叫我留下来值日,而且今晚我妈叫我早点回去,她炖了鸡汤。”

“哦哟,阿姨真好啊————”王世旦边说又跑到了许止那边,“你又给了班长什么好处,给我也抄下。”

“你他妈等我抄完啊,我待会儿在网吧把作业给你你拿回去抄。”许止头也不抬。

两个人又闹了好一会儿才走,整个教学楼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边阳打扫完后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拿起伞在手里荡了几圈才出去。

此时的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把校服袖子卷上去露出了已经结痂的好几道有些可怖的伤口,边阳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随后才跨上了自行车。

从学校回他家必经师大附中,边阳踩着踩着就看到一群熟悉的人在附中旁边的巷子里,被围在中间站着的是谁也很明显————他下午才踩过人家本子。

他逐渐减缓了蹬踏板的速度。

何二鼻子上还贴着纱布,边阳看到他直直给了钟雨一拳,又快又狠,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像是自己都能感受到痛意。只是这一拳并没有打到钟雨脸上,在要靠近颧骨的时候何二的手腕被抓住了。

“我好像不认识你吧。”钟雨看向了旁边站着的那个头发染得一样乱七八糟的女生,女生对上他冷淡的视线吞了下口水。

“那天不是你拦着说喜欢我吗?”女生即使有些心虚,但是何二在旁边她依然是强硬地指控,“怎么,现在装不认识了?”

旁边围着的其中一个人上去就给了钟雨一脚:“你他妈还把我兄弟鼻梁打断了。”

“谁知道他鼻梁这么容易断?”钟雨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连边阳都看呆了,他突然掐着何二的脖子按到了墙壁上,随后照着鼻梁上那个纱布径直咬了下去,直到纱布被血迹渗透,何二的表情开始扭曲,嘴里发出痛苦又支离破碎的喊叫,周围人才尖叫着开始拉开钟雨。

钟雨像发了狠似地下口,边阳倒吸了口凉气,感觉太阳穴都在狂跳,没想到是他妈真疯啊。

何二蹲在地上血止不住地往外面渗,他女朋友瞪大了眼睛捂住嘴显然是已经吓傻了。另外几个人明显也没反应过来,还有些呆愣,直到其中一个人突然摸出了小刀眼看着就要朝钟雨背部的方向扎了过去。

“操。”

边阳看到时眼睛都瞪大了,他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的的,但还是把自行车往旁边一丢就朝那边跑过去了。他怕钟雨一个人今天闹出人命来,那里面有两个是职高的,还有几个是无业游民,有多混多黑他还是尝过的。

“我操你们妈,拿刀具是想被抓还是想被开除!?”

边阳把单肩挂着的书包用力一丢,正好砸到那个人手上,让刀尖在要靠近钟雨时扎了个偏。钟雨在听见边阳的声音时正好侧过了身,接着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连眉头都皱紧了。

“怎么,这小白脸还是你边阳兄弟?”

边阳平时再怎么经常打架也知道两个人在这里顶个屁,更何况别人还是带刀子的,他呸了一口,冲进去就抓着钟雨开始跑,连书包都不要了:“是你妈逼的兄弟,先看看你那血冒喷泉一样的傻逼兄弟吧!”

钟雨猝不及防的被边阳扯得一个踉跄,随后也顾不上手臂传来的疼痛,直直跟着就往外跑。

后面两个人反应过来后立马冲出来就开始追,边阳回头望了一眼就开始边跑边喊:“师附中有人砍人了!”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一听,都开始往他们这看,还有人立马就缩回了店铺关上门的。

“操!砍你妈呢砍!”那个人其实就拿了把小刀,一听边阳这么一吼立马把刀揣回去,停下来的时候还踹了一脚旁边的树,“这狗杂种。”

边阳把钟雨拉到河边才停下来,他弓下腰止不住地大喘气,钟雨比他稍微好些,喘得没多凶但是一张脸也是跑得煞白。

“不是吧小疯......哥们儿,你怎么惹上这群人的?”边阳正要松开钟雨手腕时,突然向下握了一下钟雨的手,“我操,你这手怎么比死人还冰啊,我刚刚抓着你皮肤都觉得凉。”

钟雨被他握那一下弄得还没反应过来,边阳的手心火热,一瞬间把自己像是都烧得滚烫了起来。

“血液循环差。”

“看着你就不爱运动,你手上没事吧,我也没药。”边阳看着钟雨那一道血口在他那病态白的皮肤上看着很是明显,虽然没出多少血,但是看着也很痛。

钟雨像是才想起,他抬起手不太在意地看了一眼:“划的很浅。”

“还好我给他打歪了没给你扎进去。”边阳就这么朝街边小卖部的台阶上一坐,大大咧咧把两条长腿伸得笔直,“我要是刚不捞你,你可能真被人砍了,拿刀那个去年被退学的,也砍伤过人还砍的自己女朋友,就因为听说人劈腿了,在人家楼下当着爸妈面砍的。”

边阳像是想起了什么,说着就呸了一声:“这他妈什么畜生。”

钟雨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嗯,刚才谢谢了。”

“别谢谢了。”边阳听得烦,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微信里没钱了,他摸了摸身上也就只有两元的现金,“操。”

边阳拿着揉得像腌菜一样的钞票买了瓶矿泉水。钟雨看见他拧开后就开始喝,像是渴了很久,他现在才注意到的边阳手臂上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除去那些还有已经恢复了的但是像蛇一样蜿蜒在各寸皮肤上的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喝不,钱就够一瓶。”

钟雨还盯着他手臂发呆,突然一瓶矿泉水就在自己面前了。他看着已经被喝掉了差不多大半瓶的水,还有因为靠近显得更加清晰的疤痕,表情有些微妙。

“不喝拉倒,大老爷们儿还嫌人口水啊。”边阳看着钟雨那个表情就烦躁,钟雨给人感觉就是干干净净的像是有洁癖的样子,还透着一股和这个年龄不符的森冷。

“我不渴。”钟雨视线移向了边阳的手臂,语气平淡,“这些,是之前和他们打的吗?”

边阳操了一声,随后把袖子赶紧放了下来:“不是,刮伤的。”

钟雨微微眯着眼,边阳似乎随时都穿着校服外套,哪怕是这么闷热的季节,大家都穿着夏季校服的短袖,他也松松垮垮地挂着这件外套。

“我问你怎么惹的那群人。”边阳手肘撞了一下钟雨,迅速转移话题。

钟雨沉默了一会儿才简短的复述了一遍,边阳可太清楚那些人尿性了,那小太妹不就是自己有二心还想找个顶锅的吗。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钟雨,大概是觉得就这个人这么闷的性格,能主动勾搭女生才怪了。

“笑死我了,那何二也是个傻逼。”边阳咧开嘴,“人家去市上做的鼻子又被你咬烂了,你小心那群人天天蹲你。”

顿了顿,他想起了什么一样,表情又有些难以琢磨:“不过你还真是个疯狗啊,咬人鼻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钟雨觉得攻击他曾经受过伤的地方就像是本能。他没说话,舌尖上到现在还传来淡淡的像是废铁生锈的味道,钟雨无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脑子里又浮现出他痛苦狰狞的表情和悲惨的叫喊。

四下有些安静,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只是风也没吹走湿热的闷气。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直到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这份宁静。

“我没在网吧,真的。”

边阳举着手机像是在着急着解释,不过钟雨觉得接电话时的边阳眉目间褪去了吊儿郎当的浮躁,倒是多了几分温柔。

“我马上就回来,我今天值日,打扫久了。”

“嗯知道了知道了,在路上了。”

挂完电话后,边阳拍了拍他:“你记得回去擦点药啊。”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操,我的包和自行车还在那边呢。”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边阳一溜烟就跑走了。钟雨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手上的那个血口,那里有些迟钝的传来密密麻麻尖锐的疼痛,有些血迹已经干涸了印在上面,他想着边阳手臂上的那些疤痕,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往回家的方向走。

边阳提着被踩得满是脚印和泥印的书包放在了自行车的前兜里,他蹬车回去的路上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伞也被放在了前面,他懒得拿,马上要到了。他真的烦透了这里的夏天,哪怕是快结束了也依然是止不住的阴雨绵绵。

他扯了扯胸口因为闷热汗湿的校服外套,在前面拐角处屋檐下蹲着一只橘猫的地方停了下来。

院子里面钟了很多的花和草,只不过因为雨滴让这些本该生机勃勃的植物看起来有些焉焉的,透露着和这个小镇一样的死气沉沉。虽然他妈妈很喜欢捣鼓这些,也把它们养育得很好。

“我回来了。”边阳把车抬进了院子里的棚子下面,扯了一块塑料布遮着。

周怡春开门的时候,看到边阳浑身淋湿的样子瞪大了眼睛:“不是拿了伞吗?”

“半路下的,马上就到了我懒得拿。”边阳把书包拿了进来,书包也是湿得彻底,和那些泥印混在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他敢肯定里面的本子也是湿透了。

周怡春拿了几根干毛巾过来,看到边阳书包时,立马走上了前:“怎么脏成这样了?”

“哦,骑车的时候掉地上了,我又不小心碾上去了。”边阳撒了个谎,随便擦了擦头发脱掉了校服外套。

周怡春明显不太相信:“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我真没打,你还说我去网吧了。”

边阳头顶着毛巾,还没反应过来周怡春就突然抓着他的手看了又看,像是在检查。不过她目光落到那些那些疤痕上面时,又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眼里尽是心疼。

“好了,鸡汤呢?”边阳立马抽回了手,换上了一副不太在乎的语气。

周怡春立马转过身进厨房去端了出来,边阳把书包里那些练习题册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晾着,他准备待会儿再拿吹风机吹吹,免得第二天拿得溶成豆腐渣的册子给人看。

坐在桌子前喝到鸡汤的时候他感觉那点燥热一下就消失了,鲜美的味道直接就在味蕾上绽放开来,让全身都变得舒畅了起来。

“你们老师没叫你把头染回来?”周怡春看着边阳一脸满足的样子,撑着脸问。

“叫了,我才懒得染。”

“你每次都和老师对着干。”

“染头又不影响啥,就他屁事多。”

周怡春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边阳把碗筷放了下来,语气没什么起伏:“他今晚回来吗?”

周怡春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帘,和已经快黑掉的天空,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不知道.......”

边阳也不是特别在乎了,他好像每天都会问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每天那就是想起了就一定会问。到底想不想让他回来,他不知道。

............

喝完后边阳去洗了个澡,随后重新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吹头发的时候他顺便把那些题册也重新吹干,直到整个册子逐渐变得有些僵硬他才摊开在了桌子上。

许止已经给他发了作业的答案。他掏出笔的时候,墨水在看起来已经变得干燥的纸面上还是染开了墨韵,变成了漆黑的一团。他操了一声,重新换了支更细的笔。

他在抄作业,许止和王世旦就在他们的小群里聊今天又输了几局,哪个队友又死妈了,最喜欢的主播开始直播了。消息在窗口一直跳动,烦得边阳直接屏蔽了。

倒是抄完后重新点开聊天界面时,他看到王世旦发了个八卦,说何二好像鼻子才弄好又要进医院了,家里这次都要找上门了。

边阳想起那个画面笑了一声,回了一句:钟雨咬的,你们信不信。看着立马跳出的问号,他乐了,只是一想到要是何二家真找上钟雨了,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赔不赔得起。

边阳想叫钟雨赶紧拍照保存一下自己身上受过的伤,至少方便对峙,结果末了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加他。他想着找人问,结果这人上了这几天的学跟没上一样,班里好像没人和他有联系,就一个女生说自己有,给的qq还像个僵尸号。

不过好在边阳躺在床上游戏直播看一半的时候,突然显示了好友已通过。他上去就发了个:何二家里来找你了?就是今天打你那个。

钟雨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个没有。

边阳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下:你记得给你那些伤都拍个照,我能当你证人,听说他家里人要找你事,到时候真吵起来了他们也说不清,毕竟你是正当防卫。

他心想还好他当街吼砍人了吼得大声,就那附近的商户指定能看到谁手里拿着管制刀具。

只是等了半天边阳才等到钟雨回了个好的。他突然有些暴躁,心想钟雨这人怎么转头就不领情,亏得自己还为他考虑这么多,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边阳看游戏直播的心情都没了,他出去上了个卫生间,外面漆黑一片。周怡春只留了餐桌上的一盏台灯,她佝着背正在包饺子,昏暗的灯光下照得她瘦弱的身躯有些孤零零的,边阳能看到她凸起的颈椎骨,和上面那道小小的被缝过的疤。

他微微眯了眯眼,没忍住:“妈,早点睡。”

周怡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我才把你书包洗了,这个饺子包好我就去睡了,你倒是早点休息。”

“嗯,你明天还去餐馆吗?”

“我月休五天呢。”

边阳没说话,他关掉卫生间灯回房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像是喝多了的咳嗽声。他神经立马变得有些紧绷,周怡春倒像是没察觉什么异样。

边阳蹑手蹑脚地躺回了床上,在拉上灯房间重归黑暗的时候,听觉似乎变得更加灵敏,他捏紧了拳头,直直看向了天花板。

咳嗽只是短促的响了几声,接下来他听到脚步声逐渐放大,边阳的神经都被挑动了起来,尤其是听到这种明显是因为醉酒而有些步履颠倒的蹒跚,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都显得不太规律。

只是最后传来的是隔壁的开门声,他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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