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02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古代 作者:半枝 主角:齐渊 子书珏
宫廷宴会,觥筹交错。
南衡皇帝齐珩高坐在大殿中央,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朕近日听说衡都有桩美谈,不知诸位可有所耳闻?”
底下的王公大臣瞬间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陛下何出此言。
“朕听说——右相大人和六王情投意合,却碍于二人都是男子身份,被人说三道四。”齐珩的声音发狠,“诸位最近真是闲着了。”
底下的王公大臣身子都颤了一下,这件事在朝廷中传得沸沸扬扬,左右是皇家的笑话,他们也就当故事听。
不过——他们听到的是右相子书珏对宁王殿下纠缠不休,怎来的“情投意合”一说呢?
今夜子书珏不在宫宴上,可是宁王齐渊却端坐在下方。
感受到身上投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朕的皇弟——还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这话听着像是在为齐渊出头,但底下坐着的宁王并不觉得齐珩能有这么好心。
“来人,拟旨。”齐珩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朕今日便做了这个媒,将老六许给右相。”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一出是闹什么,莫非宁王最近得罪了陛下?
这不是明面上羞辱这个没有实权的病弱王爷吗?
可宁王殿下不问世事,身子又弱,怎么会无端得罪陛下呢?
齐渊脸色泛白,立马站了起来,但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他的嘴唇翕动,想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上面那个人是皇帝,他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拿自己开涮,恐怕……齐珩是知晓前几日的事情了。
“老六高兴糊涂了,忘记谢恩了。”耳畔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那语气分明就是看热闹。是老四昭王齐淮,也是个闲王。
齐渊没有看那人,他的身子已经麻木了,摇晃着身子跪了下来,“臣弟……叩谢皇兄。”指甲几乎嵌进了掌肉之中,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反抗这个人。
众人不免窃窃私语,暗道这六王有些可怜。
齐珩满意地点了点头,“诸位也不用如此惊慌,你们有所不知,老六可是一名坤君,和子书大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这一晚上听到的消息真是让人震惊得合不拢嘴巴。
这世上的乾君稀少,坤君更是稀少,大多数人都是和仪,也就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普通人。
子书珏的乾君身份是大家都知晓的,可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这向来低调的宁王殿下竟是一名坤君。
那也就是说——宁王殿下是可以生育的。
齐渊不愿再留在那,托辞自己身子不爽提前离席了。
这一场宴会闹得有些不欢而散,不过其他人倒是足足看了一场好戏,兴意未散。
宫外,寒风萧瑟,孤月空明。
齐渊坐在简朴的轿辇上,从皇宫到王府的路上咳个不停。
跟从的小厮听不下去了,心疼地皱着眉:“殿下,回去可要在寝殿内添条薄被?”
“不用。”
片刻后,轿中传来一道清冷虚弱的声音。
“殿下,今儿天那么冷,若是不盖得厚些,明日可要伤风了!”
小厮继续劝道。
“无妨。”
齐渊阖上了眼睛,眉眼中全是疲乏。
病了如何,死了才好呢。
死了便不用受这侮辱了。
他坤君的身份只有皇室知晓,他守了这个秘密数年,竟然一朝被齐珩公然示之。
那小厮知道自家的殿下有苦难言,气虚地努了努嘴,掀开轿帘给自家王爷换了个暖手的手炉。
可就在他掀开轿帘的时候,手突然被一个石子弹开了,小厮抽痛地拿开了手,再往轿子里望去,已经没了人影。
空旷的走道里响起了一阵兵器冷剑和竹器相撞的声音,不甚激烈,却能听出冷剑的狠绝。
齐渊哪里还有方才在宫宴上那副弱不禁风发虚弱模样,身手快得让人看不见出招的方向。可惜没过多久他就占了下风,隐隐有让对面人压制住的趋势。
“砰”地一声,冷剑掉落,齐渊被高大的男人反扣在怀中,一动不能动。
他挣扎了两下,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熟悉味道,挣扎着说道:“子书珏,你放开本王!”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悄悄靠近了齐渊的脖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朵边:
“殿下,陛下可知自己素来孱弱无能的六弟有这样的好身手。”
声音低沉悦耳,宛若丝竹管乐,可齐渊听着却全身发颤。
“是你告密的。”
他紧紧咬着牙关,眼眶有些泛红地看着子书珏。
“殿下可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子书珏开了他的羽扇,原来方才他就只用了这么个没有杀伤力的东西和齐渊过招。
“这些东西都是臣自己搜出来的,臣可没有背叛殿下。”他的手轻轻往下移,摸到了齐渊的腰间,“再者说了,殿下既然敢行刺陛下,难道没有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吗?”
齐渊无力地放下了手里的剑,撞到地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这就是你这几日接近本王的目的?”
齐渊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只挣扎的小兽,瞪红了双眼。
他现在想通了子书珏为什么会刻意纠缠,不过是当齐珩的眼线。他对自己哪里有半分真心,分明就是抱着羞辱的心暗中调查自己。
“算是吧。”子书珏将下巴放到了齐渊的肩膀上,“不过殿下若是丑如夜叉,在下说什么都不会领了这差事。”
“你放肆!”
感受到身后人的逾矩,齐渊大喝了一声,然后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小腹。
子书珏有些吃痛,却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放开。
“臣放肆多回了,殿下第一次见?”他眯了眯狭长的凤眼,语气有些危险,“况且殿下都是臣的人了,还谈什么放肆不放肆的呢?”
“子书珏,你无耻!”
齐渊又扭动了两下,可还是被人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子书珏看着怀中的人挣扎,眼神飘到了齐渊白皙的脖颈处,只要一口咬下去,注入自己的信香,他就能跟怀中的人成契。
“殿下这么喊可就生分了,再过几日可就要改口了。”他趴在这人的耳边,“你应当喊我夫君。”
齐渊被这人的无耻行径激得满脸通红,不过在夜色之下倒是看不清晰。
子书珏似乎从逗弄他中得了趣,但也知晓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个道理,就慢慢放开了他。
“殿下,恕臣多嘴,日后你还需和昭王保持些距离。”
齐渊闻言之后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你……”
“与虎谋皮,伤的是自己……”子书珏按着他的额头,在对方不情愿的注视下飞快地揉了揉他的脸,随之轻轻一笑,“殿下,大婚之日再见了。”
齐渊剧烈地喘息着,想要给这个登徒子一巴掌,却不见对方的人影。
身后的小厮这才找到了自家殿下,气喘吁吁地赶上前问:“殿下……”
他的眼神中既带着些恐慌又有些担忧。
齐渊垂眸敛思,声音还发颤:“回府吧。”
宁王府在衡都偏僻的西区,此时格外寂静,只有寒风呼啸的戚戚声。
幽微烛火下,齐渊坐在床边,盯着一个泛黄的药包,怔怔向虚空开口道:“黎元。”
“属下在。”
一道瘦削却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原来是暗卫。
“齐珩知道了那件事是本王做的,”齐渊的声音空灵得让人心疼,“黎都死了。”
跪着的黑色人影微不可察地晃了晃身形,片刻之后又稳了下来。
“黎都自尽了,不会让人察觉是殿下做的。”
是啊,他自尽了,要不是因为没有证据,齐珩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怎么可能只是将自己赐给一个男人作为惩处呢?
“齐珩是怎么知道的。”
齐渊的语气镇静得有些可怕。
“殿下……”那暗卫似乎有些为难,“右相大人常来。”
黎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子书珏告的密。齐渊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人……太可怕了。哪怕他面对子书珏的眼神时轻轻撇了头,对方都能察觉到自己有哪出不对劲。
他在子书珏面前根本就无处遁形。
话已至此,齐渊也没有再怀疑什么,只感叹自己气运差了些,却没有注意到黎元眼中闪过的暗光。
“这是齐淮母妃希兰国特有的毒药,没有弄死齐珩……”齐渊恨恨地闭上了眼睛,“真是便宜他了。”
他没想到子书珏甚至知道自己跟齐淮做过交易,如果没有子书珏,这本来是一场完美的刺杀。
前几日齐珩遇刺轰动了整个南衡,可是谁又能想到背后的主使是素来低调的宁王齐渊呢?毒药是希兰的,刺客已经自尽,本该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的。
齐渊叹了口气,也许有人会说他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可是谁又知道这位尊贵的皇帝是踏着谁的血和尸体上位的呢……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风雨戚戚的晚上,他在宫中听到自己母妃故国被灭的消息,整夜未阖眼。
他恨齐珩,他想让他死。
黎元有些担忧地望着齐渊,“殿下,婚旨的事……”
“嫁。”齐渊薄唇轻启,“本王别无选择。”
他最近得低调几日,起码不能反抗齐珩的旨意。
“可是殿下是一名坤君……”黎元的眼神中划过一抹迫切和担忧,“那子书珏不会放过殿下的。”
乾君于坤君来说,处于绝对压制的地位。
届时齐渊就不得不受制于人了。
齐渊身边的人都知道子书珏对自家王爷并非真心,他是真断袖无疑,可是他并不心属齐渊。
“我会和他做一笔交易。”齐渊缓缓闭上了眼睛,“黎元,若是想要复国,本王必须付出代价。”
他缓缓站起身来,“给本王备上掩息环。”他可以给子书珏想要的,但他不会和子书珏成契,他不能将自己的余生压在一个只想着欺辱自己的人身上。
幸好齐珩给他们定的婚期正好和自己的雨露期错开了,这样他就能在那晚上保持清醒了。
黎元的身子猛地一震,“殿下,何至于此……”
他明白“交易”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属下的疑问,齐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下去吧。”
宁王齐渊和右相子书珏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二,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
齐渊一早被下人们叫起来穿戴打扮,看着那正红色的喜服,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厌恶之色。
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穿上。
为他梳妆的下人都是宫中派来的巧手,齐渊阖着眼,任由他们在自己的脸上涂抹。
齐渊紧紧掐着手里的掩息环,还是有些不放心。上次雨露期已经过了半个月,他今晚应该不会叫人占了便宜。
他这一身功夫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虽然不能制服子书珏,但应当不至于让人强迫了。
一整天他都盖着红盖头,根本不敢拿下来。
他害怕百姓讶异的目光,也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那只会让他感觉到十分屈辱。
整个相府都是一派喜气,红色的灯笼挂满屋檐,门口还飘着炮仗的碎片。
夜色揉入了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中,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在齐渊的大喜之日,最难受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知等了多久,他才等来了撞破房门的声音。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一身酒气地闯进来,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子书珏身上半点酒味都没有,反而有一阵十分清冽的茶味。
片刻之后,齐渊反应过来。
这该死的登徒子,竟然释放信香,是雪椿的气息!
“你拿这个东西压制我!”齐渊想要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却被子书珏按住。
“哎——”子书珏自己掀开了红盖头,“新娘的盖头该由他的夫君掀开,殿下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规矩不规矩的,齐渊现在只感觉自己全身发烫,他被这陌生的气味压得不舒服。
“你快……”他咬牙切齿道,“收手。”
话说完后,子书珏真的收回了信香。
“殿下,微臣喝多了,没控制好信香,扰到您了。”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殿下,合欢酒。”子书珏将桌上的酒杯稳稳递给了齐渊,然后与他同坐在床上。
齐渊接过了酒,深呼一口气一饮而尽,然后阖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子书珏,本王想要同你做一笔交易。”
此话一出,对面的人饶有兴趣。
“交易——殿下这边能给出什么能让我满意的条件呢?”子书珏一步一步逼近了他,狭长的眸中闪烁冷光。
“让我先猜猜殿下的诉求,是不是——”子书珏轻声一笑,似是嘲笑他痴人说梦。“不让我碰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