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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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两人割草并不专心,魏迟中午刚过就来了,一直到晚上天将黑院子才收拾完。

萧言未院子里有个水管,两人蹲在一起,凑着水管洗了洗手。

“这么凉。”萧言未就着水冲干净手,搓了搓指尖。

“地下水都凉,”魏迟关了水管站起来,“要实在觉得凉就烧点热水。”

萧言未也跟着站起来,甩了甩手,半天才神色不自然说了个,“哦。”

魏迟开始没当没事,跟着萧言未进屋后眼神在灶台上撇了一眼才反应过来,“不会烧?”

萧言未舔舔嘴唇,没说话,自己进屋换衣服去了。

他门也没关,大大方方扯着衣服下摆往上一撩,顺手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床上,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去找换洗衣服了。

因为常年不晒阳光,他后背很白,屋里没开灯,魏迟竟然觉得有些晃眼。

萧言未身上可能有什么“防止魏迟偷看装置”,魏迟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萧言未发现了。

萧言未眼睛眯了眯,像是想问什么又忍住了,他手搭在裤腰上,挑了挑眉,见魏迟还一动不动盯着他,耐人寻味地开口,“好看吗?”

魏迟回过神,有些窘迫,没说好不好看,扭头往外走了,“你先换,我去把院里收拾一下。”

萧言未低头笑了笑,自顾换了衣服。

等他出去找魏迟时,院里的草已经都不知道让他搬哪去了,魏迟正拿着个大扫把扫地,见他出来不尴不尬问了句废话,“换完了?”

“嗯。”看在魏迟帮他干了一下午活的份上,萧言未没损人,他懒懒地往墙上一倚,事不关己地看着魏迟扫地。

魏迟应该是干惯了这种活,动作很麻利,从院子这头扫到那头再收拾好了,总过用了十来分钟。

魏迟明天一早得回学校,他扫完地把扫帚立在墙角,拿上两把镰刀跟萧言未打了个招呼,“我回去了?”

萧言未自己待惯了,其实很喜欢独处,但是今天跟魏迟待了一天,他突然就不想自己待着了,就像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小孩儿突然交了个朋友,晚上说什么都不想回家那种感觉。

他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魏迟一愣,然后又笑了笑,“你请我吃什么?”

萧言未自己吃饭都不上心,每天还得姚大宝按时按顿叫着他才行,也实在不知道能请魏迟吃什么。

他自己提的请魏迟吃饭,让人问住了就有点儿尴尬,萧言未抬手摸了摸鼻子,“你想吃什么?”

魏迟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手拿了他放在内墙里的锁冲他摆了摆,“去我那吧,我请你吃。”

萧言未没什么让人给干了半天活还蹭人一顿饭的感觉,点点头就跟魏迟回去了。

他先让魏迟回家,自己去老姚那看了看,老姚正安排晚饭,见他过来先给他切了块茄子。

萧言未犹犹豫豫地接过来,对着那块茄子看了半天,“能生吃?”

老姚自己也拿了一块,放嘴里嚼了嚼,“能。”

萧言未见他吃那么痛快,也塞嘴里嚼了嚼。

味道确实只能算是“能吃”。

老姚看他脸色不对,哈哈笑了两声,“不爱吃就吐了,中午吃的那么少,这不是怕你饿吗?”

萧言未没吐,嚼吧嚼吧咽了,跟老姚摆摆手,“别做我饭了,我一会儿上魏迟那吃。”

老姚正猫着腰看火,听他这么说,直起腰来打量他两眼,挺意外又挺高兴地笑了笑,“你们俩还挺上得来。”

萧言未不知道他跟魏迟算不算是“上得来”,不过听他这么说也没提出异议,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那就过去吧,”老姚愿意他多跟人接触,扯了个小板凳过来坐下,专心致志烧火,“不做你饭了。”

萧言未笑了笑,又往屋里看了看,“大宝呢?”

“谁知道上哪儿野去了,”老姚哼了一声,“甭管他,到饭点儿自己就回来了。”

提到大宝,萧言未又想起他早上说的上学的事,也没急着走,蹲下来看老姚烧火,“他准备上哪上学?”

老姚捡了根柴禾扔进灶膛里,拍了拍手说,“胜子他们这两年在南方挺稳定,原是说今年就把他接过去,但他生日小,先上不了。”

萧言未点点头,问老姚,“你舍得?”

“舍不得也没办法,”老姚叹了口气,沟壑纵横的侧脸被灶膛红光映的更显老态,“总不能一直让他在这耽误着吧。”

“这边不是有小学吗?”萧言未问。

“是有。”老姚在地上挑挑拣拣,拿了根硬点的树枝子在地上比划着,像是画了幅简易地图。

萧言未凑过去看,老姚就画了三个方块,像个不规则的“品”字,萧言未看出来,他画的是这个镇的三个村子。

他拿木棍在三个口中间那一点小空指了一下,“三个村就这么一个小学,有的老师年纪都快赶上我爹这么大了,你说哪有精力管这么多小孩子呢?”

老姚今年快60,在城里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有“老姚爹”这么大年纪的在职教师了。

“其实这些年村里出的大学生不少。”老姚比划完了,把那根木棍往灶膛里一扔,火光往上冒了一下,又很快落下去。

连带着老姚眼睛里的光都不明显的暗了。

“但是谁也不愿意回来,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净剩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群刚脱了开裆裤的小崽子们。”

“但是我还是愿意让孩子们能出去就出去,”老姚又往里添了点柴,“我们这辈人就到这了,孩子们哪能呢?哪怕是出去打工,也比在这死守着一亩三分地强。”

老姚锅里应该是煮了什么粥,这么一会儿香味儿就飘出来了,顺着热气往外升腾着,灶台正对着的那面墙已经熏黑的不行了。

萧言未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觉得心里某处有些怪,他突然想到了魏迟。

老姚站起来掀开锅盖看了看,热气顿时冒出来飘了满屋子,萧言未也跟着站了起来。

老姚拿起勺子搅了搅粥,“我是没有什么‘我死了棺材也得埋在这’的想法,这再怎么是家也就是一块地,人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萧言未往锅里扫了一眼,又被热气熏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

“你得知道。”老姚拿了个小梯子一样的东西架在锅里,把中午剩的包子放上边热着。

他看了萧言未一会,“我虽然没有你们有文化,但有些事儿看得还是比你们年轻人明白点,那就是人只要活着,什么坎都能过,你说是吗?”

老姚自从把萧言未领回来,就没有多问多说过哪怕一句,今天这是跟他敞开说了。

萧言未低头看着老姚,半天点了点头,“是。”

老姚笑了笑,又把锅盖上,“能听进去就行,我还怕我说了你不乐意听呢。”

萧言未摇摇头,“乐意听。”

老姚又扶着膝盖坐到小板凳上添火,“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难处,但肯定不好受。”

老姚不知从哪摸了个大蒲扇,一下下扇着,“你肯定也不想跟我们老头子说,但是没事儿别总瞎琢磨,魏迟不是每周都回来吗?你多找他玩会儿,你们聊得来。”

萧言未其实挺喜欢听老年人这么唠叨,他们几十年沉淀下来的生活经验和道理,很多时候都有一种粗暴的朴实感,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听。

萧言未点点头,很真诚地跟老姚说,“姚叔,谢谢你。”

“行了,你别在我这添乱了,不是上魏迟那吃饭去吗?”老姚拿蒲扇点了点他肩膀。

“嗯。”萧言未说。

老姚朝他摆摆手,“快过去吧。”

萧言未从老姚这听了点人生哲理,晃晃悠悠往魏迟院里去了,魏迟给他留着门,但是院子里并没有人。

屋里小门也开着,萧言未走到门口没听见动静,站院子里喊了魏迟一声。

“这呢!”魏迟不知道从哪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萧言未站院子里看了看,见正房旁边还有间小屋子,门关得很紧。

萧言未走过去敲了敲门,“在里边?”

“嗯,”魏迟听着像是走到门口了,“洗澡呢,你先进屋。”

萧言未震惊了一下,魏迟这竟然能洗澡?

他往后退了几步,确实看到小房子屋顶上有个很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他没进屋,就这么站在那观察那台热水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装一个。

他正想着,魏迟就开门出来了。

魏迟刚洗完澡也没穿上衣,衣服搭在肩膀上,下面就穿了一件运动短裤。

他似乎有些急,头发也没擦干,正顺着肩膀往下滴水,水珠顺着身前线条明显的肌肉纹理往下滑,一直沿着腹肌没入裤腰里。

萧言未挑了挑眉,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魏迟脚下一顿,慌了慌神才反应过来,扯下衣服就往身上套,边套边说,“怎么没进屋?”

萧言未没搭茬,眼神不老实地在魏迟身前扫了两圈,“身材不错。”

按照白天两人的相处状态,魏迟应该反驳一下或者是回呛萧言未一句,但他这会儿很诡异地沉默了。

萧言未正准备再说点什么,魏迟突然转移了话题,“想吃什么?”

萧言未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魏迟蹭饭的,但他现在更想研究一下魏迟浴室的构造,所以开口询问,“能带我参观一下你的浴室吗?”

“哦,”魏迟一愣,下意识就答应了,“行。”

萧言未朝他点点头,径直朝浴室走去。

魏迟原地反应两秒才跟上,笑着说,“随随便便就要参观人浴室,就你这样还说别人不老实呢。”

萧言未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这么说过魏迟,他停下脚又往魏迟身上扫了两圈,耐人寻味地说,“那我也没动手动脚啊。”

魏迟一噎,闷头跟上了。

萧言未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屋做了个隔断,一间是浴室和洗漱的地方,另一间是个小厨房。

魏迟浴室的石灰地应该重新刷过,看起来很干净也很亮,地下做了个地漏,不知道通到哪里,而且竟然连马桶和洗衣机都有。

萧言未仔细认真地观察了魏迟的浴室几分钟,十分不舍地出来了。

魏迟带他走到正房门前,不知从哪拿了双室内拖鞋让萧言未换上,轻轻推了他肩膀一下,“进去吧。”

萧言未顺着力道进去,继“魏迟这竟然能洗澡”之后,第二次震惊了。

魏迟住的地方和萧言未那格局一样,也是一间外堂屋一间卧室,但是他房间和萧言未明显凑合住的完全不一样。

魏迟家竟然没有灶台!他的外堂屋竟然是个客厅!

魏迟家面积和萧言未住的那面积差不多大,但是他把外堂屋改成了客厅和餐厅一体的样子,一面放着一组小沙发,另一边则是吃饭的地方,就连地板也和萧言未住的地方不一样。

魏迟注意到他的眼光,蹲下掀开一角,露出下面擦的很干净的石灰地,“自己定的地板毯。”

萧言未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你这个毯子下雨的话,进来不会弄脏吗?”

“不会,”魏迟走过去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小遥控器按了一下,外面响了几声,萧言未就看到门口正上方升起了一个小遮雨板,“换鞋在这底下,换完了再进就没事了。”

萧言未不过才在这住了半个月,却像是脱离现代生活很久的野人一样,叹为观止地打量着那个全自动的遮雨板。

魏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至于吗你?”

“不是,”萧言未有点凌乱,“你怎么什么都有?”

“首先,”魏迟耐心给他解释,“这有电,只需要一个机器和一个安装工人。”

“其次,这东西不贵。”

他这个理由虽然简单粗暴,但十分充分,充分到萧言未完全没办法反驳,以至于他怔愣两秒才反应过来问,“支教老师挣得很多吗?”

“不多,”魏迟摇摇头,往卧室里走,“有没有听说过,一般老师都是副业。”

萧言未没听过这句话,摇摇头跟着他进去了。

魏迟的卧室也很不一样。

他卧室没有那个从东墙垒到西墙的大炕,只在靠近一侧墙的地方有张双人床,床上铺着大小正合适的灰色床单,屋里有很厚的遮光窗帘,也是灰色系。

靠近另一面墙有一个白色大衣柜,并不是萧言未屋里那种老式立柜,而是很普通但是在这里却很不常见的新式衣柜。

床对面放着张办公桌,桌子整理的很简洁,笔电书本打印机什么都有。

魏迟像是又知道他想问什么,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给他,“我这原本也有个炕。”

萧言未接过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村里炕都是刚盖房子的时候就搭好了,”魏迟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在手里,“炕是房子的一部分。”

“一部分。”萧言未似乎是觉得这个说法挺有意思,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

魏迟笑了笑,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我在这住了快一年的时候跟村长买了这套房,第一件事就是把炕凿了。”

“为什么?”萧言未也跟着喝了口水。

“实在睡不习惯,”魏迟抬手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太热了,容易上火。”

萧言未眨眨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魏迟咬了咬舌尖,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我说呢,”萧言未挑挑眉,眼睛故意往魏迟裤腰以下扫,揶揄了一句,“洗澡洗这么久。”

别说魏迟没干什么,就算干什么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

魏迟眯了眯眼睛,放下水杯,干脆就顺着他说,“本来还能更久,让你给搅和了。”

萧言未啧了一声,“要不我回避一下,你继续。”

魏迟失笑,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带着他往厨房走,“真没干什么,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萧言未也跟着笑,“你自己说上火的。”

魏迟原本不打算再跟他讨论这个了,见他没完,只能迎战,“嗯,跟你待了一天,没火也要上火了。”

“我可什么都没干。”萧言未跟在他后边,慢条斯理地把自己往外择。

魏迟脚下一顿,转过身直直地盯着萧言未。

萧言未一下差点儿撞他身上,魏迟伸手托了他胳膊肘一下他才站稳。

“萧言未,”魏迟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笑,“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干,就挺让人上火的。”

萧言未眉头一点点皱起来,正准备发点脾气,魏迟就曲起食指在他侧脸上飞快地刮了一下。

“这么漂亮,”魏迟收回手继续往回走,声音不大不小正够萧言未听见,“谁见了不上火。”

萧言未喉结动了动,盯着魏迟背影原地呆滞了几秒钟,退化的语言系统才找到调。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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