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离婚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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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莫停舟不是真少爷。

弟弟莫衡舟才是。

莫晚峰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经营着汴市最大的珠宝字画生意。

但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身边秘书也抱着异样心思。

家生下孩子,秘书处理手续,竟故意将自己孩子替换过来。

可纸包不住火,在莫停舟七岁时的时候,秘书得急病去世时,一切真相大白。

莫衡舟被寄养在乡下,饿得皮包骨头,人也黑瘦怯懦,甚至还有哮喘,莫晚峰和夫人心疼得捶胸捣足。

莫停舟本该被换去乡下,但他只是个孩子,何其无辜。

多年的养育感情不是虚妄,莫晚峰和夫人到底没把他送走。

只是血缘连心,他们再理智也会迁怒莫停舟。

就这样,一直生活在花团锦蔟间的莫停舟,生活瞬间天翻地覆。

以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任性,但自此以后,只要犯了一点小错,他便会被关进储藏室,饿上一整天。

但其实很多错,他都后知后觉,多少都有莫衡舟的促成。

莫停舟知道莫衡舟其实很讨厌他。

不,或许不只是讨厌,还有恨。

恨他鸠占鹊巢,恨他破坏了本该完美的童年,恨他剥夺了自己的健康。

于是自己的作文被夺走,写上莫衡舟的名字交上参与比赛,奖状和掌声都属于对方。

而自己偷偷花时间搭建的航母模型,也会被莫衡舟搜出,然后交给爸爸妈妈,成为他的功勋,甚至摆在客厅中央,接受所有人称赞。

莫停舟也曾哭着质问对方,但莫衡舟却擦过他的泪,将指尖抿入滣中。

好似他的苦涩,是最甜的糖。

“因为你欠我啊。”莫衡舟目光阴鸷,“你欠我,莫停舟,所以你该用一辈子来还。”

最严重的一次,是十三岁时莫衡舟让他教游泳。

游泳很危险,而莫停舟并不傻。

这一次他坚决躲避,拒绝,最后将莫衡舟关在门外。

“开门。”莫衡舟稚嫩的声音传来,“莫停舟,如果你不开,我会告诉爸爸妈妈你要弄哭我。”

莫停舟背靠着门扉,身子慢慢往下滑。

敲门声鼓点般落下心上,让他满心恐惧。

“莫停舟。”莫衡舟的声音轻如猫爪,“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我数一、二、三,你必须开门。”

莫停舟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愿再听。

“是你自己不听话的,别怪我。”

可锁孔却传来链条转动的声响——对方有钥匙。

莫衡舟进来了,拉着莫停舟来到泳池旁,一把将他推下去。

日光冰凉,如同透明的荆棘丛生,笼住整个天空。

莫停舟本来是会游泳的,但是因为心慌意乱,水又太凉,他一下就抽了筋。

莫衡舟抱着双臂,唇角含笑,居高临下看着他峥扎。

但扑腾的水花消失时,莫停舟渐渐沉底,莫衡舟神色忽变。

他猛地跳下水中,钻入池底,一把捞着莫停舟的腰,将他带上岸来。

莫停舟已经快失去意识,白T全然贴在冰冷身上,像一块薄冰,轻易要碎开。

似乎有人给他做了人工呼吸,而后他呛出几口水,体温慢慢回复。

而那人紧紧抱着他,几乎要把他的偠身箍断。

莫停舟刚醒过来,便被莫晚峰狠狠抽了一顿。

莫衡舟因为救他,受凉发烧哮喘发作,差点死掉。

莫停舟背上伤没好,却被关进地下室,以老鼠为伴。

整整三天,没有水、没有食物,他饿得胃部火辣辣地疼,嘴唇裂出许多血口。

那里的黑暗密不透风,似浓墨浸透骨髓。

他记得自己曾哭昏过去,然而没有人来。

最后被带出去时,莫停舟真的害怕了。

他再不敢忤逆莫衡舟。

他好像成了一件工具,让莫衡舟获得荣誉和满足感的工具。

明明莫衡舟也做得很好,可他就是要抢去自己的所有光彩。

如果可以,他宁可不要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不要对莫衡舟产生任何伤害。

可命运没有如果。

——

就这样捱到了大学毕业。

莫停舟长得明艳生辉,而莫衡舟却高大英俊,两人皆是名校毕业。

所有人见到两兄弟,都会称赞一如玫瑰、一如王冠。

而莫衡舟也不再拼命折腾他。

只是必须要求莫停舟每晚和他一起睡,朋友、交际圈、所去之地,全部信息都要交由他掌控。

他说:“哥哥,你那么蠢,怎么能独自生活呢?”

然后用蛇一般的目光看他。

莫停舟满心恐惧,他却越来越害怕,觉得自己应该逃离。

于是准备已久,终于有一天,莫停舟离开了。

一个平常午后,他只揣着手机和一个文件袋,说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自此一路向南。

————————————

莫停舟到了一个南方繁华大都市。

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却有一个城中村——有着各式各样的现代流浪者。

不需要身份证,不需要学历,有一天活,出一天工。

吃泡面喝矿泉水,晚上大家都泡在网吧里,在烟雾和鼠标声中昏睡过去。

也是在这里,莫停舟遇到了苏远清。

苏远清是个导演,他在拍这个城中村的纪录片,因为莫停舟衣饰整洁,容貌夺目,一下便挑中他作为助理工作人员,并对他发出长期工作邀请。

苏远清生着一对茶色眼眸。

他容貌俊秀,眼窝微深,日光在他瞳中融作一汪雪泉。

男人身形高大,体态却有种瘦金体的锋利感。

虽然他气质偏冷,但对莫停舟很温和,笑容俊逸儒雅,淡墨般洇开。

莫停舟当时已经饿了两天,马上连网吧都没得睡。

苏远清开得薪水不错,虽然很累,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天降的幸运。

于是他跟着苏远清开始忙上忙下,买水买饭,搬东西准备道具,哪怕风尘仆仆,依然满心欢喜。

他有了自己的生活。

结束一天工作,莫停舟将车开到路边时,准备在其上凑活一晚。

苏远清却敲开窗户。

他说:“既然要做我的长期助理,我希望你始终保证良好的精神状态,你和我回去住。”

莫停舟抿了抿滣,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老板,不用了。”

苏远清低头,微微笑开:“我在这有好几套房子,我把其中一套钥匙给你,你可以换锁。”

莫停舟不由微微睁大双眼。

天空带入蒙太奇手法,将苏远清的瞳中光剪成月亮。

挂在树梢,左右摇曳。

他的心跳似乎有些快。

苏远清对他格外的好。

他一向以严格著称,但是却对莫停舟很宽容。

有些错误甚至亲自修正,也没有责骂过莫停舟。

他会自己做饭,还会给莫停舟带一份,内容甚至比自己那份更丰盛。

剧组里渐渐传出很多风言风语,连制片人都开始旁敲侧击:“小莫啊,最近苏远清是不是和你一起住啊?帮我带个材料给他吧。”

莫停舟摇摇头,只说对方只是让自己借住,并不住在自己那。

苏远清应该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他处境艰难,对他比较照顾而已。

莫停舟这样默默对自己道。

这天出了个事故,莫停舟一直开剧组的面包车。

他出去买道具时,为了避免被贴条,找了个荒僻没有摄像头的角落停车。

结果回来车的后备箱却被盗了——设备一扫而空,最重要的是,已经拍摄的部分胶片没了。

他回来后,导演哪怕碍着苏远清面子,依然对他破口大骂了一个小时,指责他让两三个月的大家心血付之东流。

莫停舟无地自容,更因没有保护好拍摄成果而羞愧。

十三岁以来,他再没哭过。

那天却一直默默流泪。

大家都觉得,就算莫停舟是苏远清的心头爱,这种拍摄事故,多少会受点责骂。

谁知苏远清不仅没责怪他,反而脱下外套,搭在对方肩头,轻声细语的安慰莫停舟。

后来更是亲自出手,承诺自己再投一千万,重新补拍所有片段,将此事顺利平息。

苏远清拿着帕子擦去莫停舟眼泪时,仿佛油画中的骑士,让莫停舟心脏砰砰狂跳。

那人所带来的阳光,太过温暖和煦,让心向滑入泥淖般一点点沦陷。

哪怕不是喜欢,莫停舟也觉得对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谁能对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好到这地步?

他等了很久,苏远清待他很好,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举措。

莫停舟觉得也许自己可以主动一点。

于是他开始做饭,带过去分给苏远清。

分开时也会主动给苏远清发信息,虽然对方回得字数十分少。

后来更是学了按摩,在苏远清疲惫时,主动想给对方按按。

苏远清却拒绝了:“按摩很累的,你不必如此,好好工作就行。”

莫停舟觉得对方是在心疼自己。

他现在手头拮据,受了对方很多照顾,也想送给苏远清一点东西。

于是选了很好的牛皮,亲自裁剪缝纫,做成一只手工做旧钱包。

拿漂亮的礼盒装进去,带给苏远清。

“送给我?”苏远清有些讶异,茶色双眸浸在冰酒般,“停舟,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是,你不必这么费工夫。”

莫停舟有些着急:“你若是不要,我就扔了。”

苏远清叹口气,最后无奈收下。

后来苏远清依然对他很好,却开始有意避免两人单独相处。

莫停舟心中焦虑,却在生日那天收到苏远清的邀约时放松下来。

他拿住旧日最好的衣服,将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来到苏远清的饭局。

当看到苏远清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时,莫停舟愣了下。

期待如开瓶香槟,再按耐也浮出金色泡沫。

莫停舟一颗心几乎要砰砰跳出。

“停舟。”苏远清垂下长睫,水晶吊灯将他轮廓勾勒的熠熠生辉,“你也知道,我对你非常好。”

他抬起眸来,雪池初化,将丝绒盒子推过来:“我喜欢莫衡舟很久了,我知道你是他哥哥,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制造机会追求他?”

莫衡舟三个字,如同冰冷水鬼,一下钻进骨缝,莫停舟觉得遍体生寒。

他不小心打翻了桌上水杯,忙乱地拿着纸巾开始擦桌子。

苏远清却接过纸巾,按住他的手:“我来吧。”

那温度微高,像蜜蜂叮了心脏,胸口痛得发胀。

“我不能帮你。”

莫停舟深呼吸了几下,才能扼住自己喉咙间的颤抖。

他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莫衡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讨厌任何处心积虑的靠近。”

苏远清眉眼间显出一种很明显的失望,冰珠般砸入莫停舟心底。

浅淡的凉。

但情绪如同云影,只是擦过对方眼眸,便转瞬消失。

男人具备精英阶层最大的特点——极强的情绪控制力。

他给莫停舟重新倒了杯水:“没关系,我也知道这样太唐突。”

“停舟,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苏远清笑起来,犹之微云,冲淡平和。

但云烟无形,温煦却又隔着难以触及的疏离。

他轻声道:“说实话,衡舟在外性子很冷,轻易不和人接近。”

“你能不能,多说一些他的事给我听?”

莫停舟感觉背脊像被石膏一点点封上,他只能僵硬的挺拔,动一动都会疼。

说什么?

说他练字明明喜欢欧阳洵,却因为莫衡舟喜颜真卿,在练了三年后,却被莫衡舟强行扭转笔锋,让他从头开始学颜体。

好不容易初有所成,字却被莫衡舟夺走,拿去参赛,署上对方的名字。

还是说自己喜欢小提琴,却被莫衡舟想四手联弹之名,逼着他学钢琴。

以练习之名,不断楺捏他手心,还强制撑开他指间韧带,逼得他哭泣不已。

最过分的是,明明他是哥哥,再努力锻炼身体,十几岁后,身形却一直比对方更为娇小。

于是对方会强制他坐在自己怀里练琴,但凡有错,便会拿戒尺轻抽后背。

满是红痕后,莫衡舟却又会蹙着剑眉为自己上药。

如果自己不在眼中含泪,男人便会坏心眼的在上药时加重手法。

唯有痛呼出声才会让对方满意。

成绩必须优秀,但又不能超过对方。 莫停舟成年后唯一一次反抗,是大一偷偷加入大学的电影社。

他学习了分镜、剪辑,看了《故事》、《救猫咪》,偷偷拉了很多片子。 或许因为现实生活过于压抑,他能够写出很多挣扎又绮丽的剧本,于是拍摄了一些短片,参加大学生电影节——不出意外都落选了。

但是有个化名谷山的评委给他寄来一封信,说他镜头语言很好,很擅长用象征的方式表达人物情绪,有点黑泽明的影子。

建议他增强编剧技巧,尤其是加强场景的冲突烈度。

莫停舟第一次收到这样来自陌生人的鼓励和善意,他开始全网搜索谷山的影片。

对方很低调,却有不少类似是枝裕和风格的实验短片。

没有复杂的叙事,旨在追求内心情感。 莫停舟很喜欢,像触摸风凝成的透明指尖。

他受此影响,拍了短片蜕变。

就要再次参赛时,这一切被莫衡舟发现了。

那个下午的天空像失火城墙,乌黑浓烟堆积地平线。

莫衡舟看着镜头里和他一起拍摄的朋友,轻笑道:“他们是谁?”

莫停舟不愿回答,于是电脑摔坏了,摄像机摔坏了,而自己的成果,又被夺走。

短片得了一等奖,只不过是以莫衡舟的名字。

莫停舟被强制退出,而莫衡舟却加入了电影社。

“你喜欢拍,就接着拍。”莫衡舟如斯说,“但是,那都属于我。”

莫衡舟是个聪明人,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莫停舟的原片短片在对方润色打磨之后,色彩、分镜、叙事更为优异,堪称熠熠生辉。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因为所有作品,只有莫衡舟的名字。、

莫停舟眼睁睁看着属于他的朋友,尽数围绕在莫衡舟身边。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渴望的奖项,都收入莫衡舟囊中。

他剩下的,只有那个来自谷山苏远清的鼓励。

心底至少还有一角光亮,属于自己。

“停舟?”苏远清的声音忽然打断他回忆,“你在想什么?”

莫停舟回复正常,看着对方。

他压低声音,非常生硬而模糊地夸赞着莫衡舟的优秀。

他无法细说——因为半数成就,本该属于他。

苏远清大概也察觉到异常。

他眼中闪过了然的光——兄弟之间互夸难,互损容易。

所以他换了策略,开始讲起对莫衡舟的印象。

“他在电影方面很有天分。”

苏远清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光如音乐喷泉,在他瞳中闪烁,

“玩票就得了全国的奖,我非常喜欢他的叙事手法。”

“我有个化名叫谷山,以笔友的方式交流过几次,发觉他的影片像被金属刀片包裹的玫瑰,绽开锋利后,却有最华美柔软的内核。”

苏远清闭了目,忍不住苦笑:“偏偏他外表看起来高傲冷漠,就更想让人探究。”

“停舟,怎么了?”

对面的男人停住侃侃而谈,蹙眉盯着莫停舟。

莫停舟猛地抬头,却看见映在对方眸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尾发红。

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他还给莫衡舟的还不够多么?

为何连一点点光的碎片,都要夺走?

莫停舟再待不下去,他说了句身体不舒服便仓促离去。

——

当苏远清助理时间不长,莫停舟只拿到了一些日结的伙食补助,工资都没要,就直接不告而别。

幸运女神不会频频眷顾,没有正件,想要谋生寸步难行。

苏远清后来频频来电话、信息,都被莫停舟敷衍的挡了过去。

不过一刻心动,尚未泥足深陷。

只要这般想,就可以当做自己从没受伤过。

莫停舟试过去当超市推销员或者洗盘子,但没想到,连这种工作都竞争激烈。

雇主看到他穿着体面,十指如玉,说话做事都温吞斯文,果断选择了其他人。

“我们要吃苦耐劳的人,而不是体验生活的少爷。”

那些人如斯说。

莫停舟只能去繁华商业街发传单,刚干了两天,就发现街对面停着一辆玛莎拉蒂——他看不清车牌号,但款式和莫衡舟最爱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心脏像逃跑的惊鹿般狂跳。

就这样匆匆结了钱,莫停舟不敢再继续这份工作。

莫停舟数着剩下的钱,租了一间地下室。

方便面加青菜,偶尔加个蛋便是奢侈。

只是夜里被会飞的德州大镰惊到,莫停舟拿着鞋拍死了几只,半宿都没睡好。

他看着地上的只有一半的窗户,月亮被挡在高楼之外。

可流光多皎洁,全无偏私的照耀所有人,留他一泓清梦。

在找不到工作的第三天,莫停舟无法,终于去了酒吧。

这里后半夜缺服务生,而莫停舟姿容明艳,身形修长,毫无悬念的被录取了。

工作虽然累,但收入却开始能支撑莫停舟在从地下室换到平房。

虽然深夜里有一些借酒装疯的客人,颇有几次让他为难。

可除了被抓过几次手,也没遇到其他事情。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莫停舟这天遇到了难缠的客人。

那人点了几瓶贵价酒,一边往莫停舟西装裤袋里塞钱,一边强迫莫停舟喝酒。

酒洒在衬衫上,贴着肌肤的地方,像开出桃花的雪原。

对方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拉着莫停舟的手不肯放开,甚至还想抱他。

几个同事想来帮忙,都被客人的同伴轰走。

就在此刻,忽然有个高大身影冲出来,抓起客人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杯酒瓶哗啦碎了一地。

而男人压着那个客人,一拳又一拳,将对方打得血流披面。

那个客人从哀叫到哭嚎,声音一点点变弱。

莫停舟酒被灌了许多,意识模糊间,想要起来阻挡,却被抱入一个满是竹香的怀抱。

男人的修长五指挡住他眼睛,声如和风:“停舟,别看。”

是苏远清。

是那个曾经让他怦然心动的男人。

莫停舟待在他怀中,不知为何,胸中翻起无限酸涩。

骚动后来引来酒吧的保安,将男人和客人分开。

莫停舟被苏远清喂了些柠檬水,脑子清醒了一点,正要推开苏远清,却被一个高大男人抓着领子站起来。

深邃轮廓,阴鸷眉目。

此刻男人的瞳像黝黑弹孔,边缘尽是猩红余烬。

是莫衡舟。 莫停舟刚要说什么,却突然遭遇一巴掌。

力道很轻,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莫停舟只觉自尊火辣辣得疼。

莫衡舟咬牙切齿,手几乎要掐碎他肩头:“莫停舟,你不觉得自己脏么?”

“在这种地方勾引男人。”他掐得莫停舟下巴生疼,“你是想让莫家丢尽脸么?”

“跟我回去。”莫衡舟抱住他,强迫带着人往外走,“我慢慢和你算账。”

多年压抑,莫停舟突然爆发出一股气力,狠狠推开对方。

他胸膛起伏,手上青筋根根暴起:“我不回去。”

莫衡舟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忽然笑起来,曈中光犹如蝎尾:“莫停舟,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这么清醒过。”

或许是漂泊的生活给了他勇气,莫停舟觉得德州大镰都比眼前人可爱。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狠狠泼了莫衡舟一脸。

“莫衡舟,这世上我最恶心的人就是你。”

莫停舟双眼模糊,却觉无比畅快

“你比刚刚那个客人还要让我反胃。”

他后退几步,轻轻笑起来:“我自由了,我永远不会回去。”

莫衡舟紧紧盯着他。

他瞳色漆黑,像沸腾沼泽,连光线都要泥足深陷。

男人靠近莫停舟,碧色霓虹打在他脸上,映得面庞青白一片。

“要自由?”他低笑起来,“可以,把莫家这么多年花在你身上的钱全部还回来。”

“钢琴、书法、马术、摄影、绘画。”

莫衡舟漫不经心的一一细数,

“还有业内最优秀的家教,啊,加起来,怎么也有五百万吧?”

莫停舟如堕寒冰——这是他多年来的软肋。

他不仅欠着莫衡舟童年,更欠着莫家父母的养育之恩。

犹如蛛网,难以逃脱。

他慢慢握紧拳头,直到骨骼咯吱作响

“我会还。”

莫停舟扬起头,光线落在身上,便好像将黑暗的锁链置之身后,

“用一辈子也行。”

“莫衡舟。”他一字一句道,“有你在的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

这话落下,莫衡舟的眸子被划伤般显出一丝猩红。

他整个下颌都绷紧了。

“你想得美。”莫衡舟声音低哑,“你欠我,必须用一辈子来还。”

他扯着莫停舟往外走,后者拼命峥扎,最后忍不住抬手狠狠打了莫衡舟一巴掌。

和方才莫衡舟打得不同,莫停舟这一下货真价实。

莫衡舟脸被打偏,嘴角破开,溢出一线血痕。

他似乎有些懵懂,停在原处。

莫停舟心中崩到极致的弦也刹那断裂,他打人的指尖有些颤斗。

会遭遇什么样的报复?被关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还是彻底的身败名裂?

莫停舟感觉每个毛孔都透出寒意,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莫衡舟。

对方也看过来。

但意外的,他的目光并不愤怒。

那种眼神很难形容,像被抛弃的野兽。

这时有人冲出来将他们分开。

是两人的发小隋家公子——隋沅

那个人暗恋莫衡舟许久,对莫衡舟马首是瞻、

因为两家关系亲密,知道莫停舟身份的故事。

他似乎比莫衡舟还恨自己。

“莫停舟,你自卑自弃,什么都比不过衡舟,像个老鼠似的待在莫家,衡舟好心来找你,你发什么疯?”

隋沅怒不可遏,一把推开莫停舟,抬腿就要踹他,

“你有什么资格向衡舟发火?你这个溅人!”

却有人将莫停舟拉开。

苏远清身形极高,握住发小抬起的手,目光沉黯:“停舟再怎么也是衡舟的哥哥,轮不到你动手。”

“苏远清,你装什么情圣啊。”发小冷笑,“哥哥莫衡舟都想沾,你恶不恶心?”

苏远清抿着滣,他面容清俊,此刻却显出几分出鞘匕首的锐利。

“在喜欢之上,我还有个人原则。”

男人靠近发小,因身高优势而显得威慑感十足,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凭什么对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指手画脚?”

发小语塞,苏远清便环着莫停舟往外走。

就要离开时。他似乎回过头,对莫衡舟笑了下。

而莫衡舟仿佛很疲惫,只轻点了下头,便跌坐在沙发里。

男人以手撑额,暗影仿佛随时要将他压塌。

---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

漫天星辰像深海中的水母,纵使努力游弋,还是无法离开那片水域。

再美丽也只觉残忍。

莫停舟笼紧自己的衣服,却如何也驱不散砭骨寒意。

“你该多穿些。”

苏远清将外套披在莫停舟身上,清冽竹香一下溢开。

“不用了。”

莫停舟挺起脊背,他要将外套脱下来。

既然知道对方心系莫衡舟,他便不可能再和导演有任何暧昧。

不属于他的温暖,他一丝也不要。

“穿着吧。”

苏远清叹息,目光羽毛般擦过莫停舟泼未干的衬衫前襟。

他轻咳一声:“到家再还给我。”

莫停舟看了下那半透的布料,刹那意识到什么。

方才泼莫衡舟酒情绪激动,一半都撒到自己身上。

他珥尖一下发热,只低着头一下拽紧衣服。

心像小舟困在冰湖里,外套遥递的温度融开霜雪,渐渐得以松动。

这么多年了,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

苏远清是唯一一个,在莫衡舟和他之间,选择站在他这边的人。

假如——莫停舟只是说假如,他所有的一切都能展露在阳光下,导演是不是也会喜欢他?

这种想法像毒刺,轻轻扎了莫停舟一下,让他胸口泛起深深浅浅的疼。

不能再想了。

苏远清将他送到郊区的平房,看着周遭混乱的环境不由蹙起眉梢。

“停舟。”

男人抓着他胳膊的手有些用力,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住这种地方。”

不知为何,他语气隐隐带着焦灼:“我的房子没人住,你去我那。”

莫停舟垂下眸,轻轻扯开对方的手。

心道这算什么呢?比这苦的地下室都住过。

他微微笑开:“这是我自食其力得来的,我觉得很好。”

苏远清静静看着他。

“停舟,我挺欣赏你这种一身傲骨的行为。”

他语气温和,却针针见血,

“但是窝在这种棚户区,靠打零工就能维护你的尊严么?”

“莫家给你的,早就渗入你骨髓,根本不可能简单的一刀两断。”

他顿了顿,

“你还不如借东风扶摇直上,为莫家赢得更大的利益,才能偿清所有。”

这话比莫衡舟那一巴掌攻击力更强,让莫停舟眼前发黑,金星直冒。

对,没错。

苏远清说的一点错没有。

自尊毫无用处。

当他能提供价值,才有自由的可能。

可是——如何回去?

只要想到莫衡舟,莫停舟便感觉全身都在发斗。

如何才能承受,拥有的一切被一层层撕去的残忍?

“我考虑考虑。”

莫停舟垂下头,闷头开门进去。

苏远清随之跟了进来,看到室内整洁有序,他眉心终于展开些许。

莫停舟并不想再聊,轻轻道:“今天谢谢你,挺晚的,你回去吧。”

苏远清却问:“有创可贴么?”

莫停舟指了下桌子上的整理盒,对方便拿了枚过来,而后执起他的手。

“从方才就发觉。”

苏远清抬眸对莫停舟笑了下,而后将创可贴仔细粘好,

“你手受伤了。”

男人瞳孔清透,光像溪中银鱼,要自他眸中一跃而出。

莫停舟不再看他,只把手收回。

对方像大哥哥般摸了下他的头,轻轻道:“其实你莫衡舟很在意你。”

“从你离家出走后,他一直找你。”

苏远清轻叹口气,

“我把见到你的消息告诉他,他连夜就过来了。”

“我想和他聊你,但他好像把你当压箱底的宝贝,一句都不愿多说。”

“后来没有你的消息,他几乎吃不下什么,低血糖到去吊水,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哪怕小憩一会,也会叫着你的名字醒来。”

苏远清捏了捏眉心,

“你们可能关系不好,但你要相信,他非常担心你。”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那么在乎自己的兄弟。”

他想了一会,似乎在斟酌形容词,

“好像你是他的空气,离开就会无法呼吸。”

苏远清看向莫停舟的目光有些深远。

他摇着头笑了声:“你知道吗停舟?他那么在乎,我竟然会有些嫉妒。”

“你们毕竟是兄弟,把一切说开,会好的。”

莫停舟握紧了掌心。

在对方说到嫉妒自己时,心脏难以克制的被刺痛。

原来苏远清的所有温柔,不过是为了莫衡舟当说客。

“谢谢。”

莫停舟的声音低而哑,

“这是我和他的事,夜深了,你走吧。”

苏远清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蹙眉。

他抬手,轻轻碰了莫停舟的额头,

“停舟。”苏远清声音有些遥远,“你是不是发烧了?”

莫停舟抬眸看他,觉得眼角裂开般疼。

他确实头晕目眩,但一直以为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

现在对方一说,才发觉自己烀x好像都是热的。

苏远清问他还有药么,莫停舟迟钝地摇摇头,对方无奈地摸摸他的头,便说要去给他买。

深夜郊区,难找还开的药店。

莫停舟不想让对方去,他说太麻烦,自己喝点水就行。

可是苏远清却很坚持:“停舟,不要让我们担心。”

对方说完便起身出去,莫停舟难受地躺在懒人沙发上

他无聊的翻开一本书,却良久没有翻动。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有人自外间推门而入,他睫毛和发丝上都挂着细密水滴。

是苏远清。

雨水似乎融开了他身上的墨香。

于是他整个人璞玉璋质,像水墨画角落的钤印,在莫停舟瞳中烙下古雅轮廓。

莫停舟赶紧收回目光,假作看书。

苏远清却走过来,拿走他的书,声音温柔却略带责备:“生病就别看书了。”

这样说完,男人体贴地为他倒水,擦脸,却未来得及照顾自己。

发烧降低了莫停舟的思维能力,所以他下意识就拿起纸巾,也为对方擦了下脸。

不经意的,指尖似乎触及对方的滣。

这动作似乎惊到了男人。

苏远清顿了下,他仿佛要闪避,却不知为何又停住。

莫停舟心跳像不和谐的和弦,奏鸣轰响,他抿着滣,细细擦干对方的脸。

苏远清睫毛颤了下,他要开口说什么,手机铃声却划破空气,尖锐地响起来。

男人于是接起来,神色立变“什么?衡舟哮喘发作了?”

他蹙着眉梢,脸色泛白,焦灼发条般在他眼中拧得过紧。

“停舟。”苏远清声音很轻,“衡舟情况不大好,我要过去看他。”

他顿了下,话说得很犹豫:“退烧药就在桌上,你一个人......”

“我没事。”莫停舟答得很快,“你快去吧。”

他没有看苏远清,目光却难以避免的落在衣柜的镜子上。

镜中的苏远清显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拿起莫停舟放在门口的伞:“停舟,如果有急事,可以打我助理电话。”

“苏先生。”莫停舟突然开口,“衡舟就拜托你了。”

苏远清怔了下,他的神色一时有些莫测。

但最后,他只是点点头,开门出去。

于是周遭只剩沙沙雨声。

他迷茫地看着灯光,感觉心中堤坝被温柔泉流腐蚀,渐渐溃出蚁穴。

千疮百孔。

为自己想要捕捉温暖而失措。

为莫衡舟因己而起的痼疾而愧疚。

发烧的夜里,这一室内静寂被雨声衬托为巨大而难以忍受的阴影。

他闭了闭眼。

让别人怜悯不可悲,但人若开始祈求的爱,便会万劫不复。

莫停舟。

如果你什么都留不住,至少该留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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