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21 来源:知乎 分类:古代 作者:黄泉 主角:小杨 徒弟
皇上看中了我的画像。
我的第一反应是——“哟,眼光不错!”
作为一位杰出的宫廷画师,我的审美的要求是皇家级别的,我的外在形象自然也是按照皇家级别来收拾的,所以皇上能看中我的画像,说明皇上具备高水平鉴赏能力,他的审美水平几乎与我持平。
等等……皇上?
再等等……我的画像?
我看了看四周,幸好画室除了我和我徒弟之外没有别人。
“皇上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啊?”我问我徒弟道。
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是我徒弟刚跟我说的。
徒弟说:“太、太子画、的……”
“别,你别说了。”我随手拿起桌上这一笔塞到徒弟手上,“你还是写出来吧。”
我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有点结巴,听他把来龙去脉说完,会不会听到天黑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听得着急死的。
徒弟晓得我心急,二话不说提笔就写,一边写还一边偷偷瞄我。
“你老看我做什么,哪个字不会写?”
“不、不是。”
待徒弟写完,我也看完了。
原来,皇上准备给太子遴选太子妃,给太子看了一堆名门贵女的画像,太子都不满意,皇帝就问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太子于是就给皇上画了一幅我的画像。皇帝一看,惊为天人,大赞画中人“巾帼不让须眉”。
此时此刻的我,陷入了久久无法平静的沉默。
巾帼让不让须眉我不敢打包票。这得看具体的人。
但我是男的,这难道不明显吗?
“嗐!”我激动地猛拍了一下大腿,“都怪我娘,把我生得如此好看!”
“疼……”徒弟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抱歉抱歉,太激动了,拍错大腿了。”我也下手去揉了揉徒弟的大腿,“你知道的,咱们当画师的,不仅手速快,手劲也大。师傅拍你拍得疼,是因为师傅画功高,懂了不。”
“懂。师傅多、揉一会儿……你画功、太高。”
“唉。”我叹息了一下,边揉边说,“我惆怅啊,徒弟。”
“惆怅、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对我发生了惊鸿一瞥,但太子爱上我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眼下皇上也看中了我的画像,说明皇上对我也有意思啊。你说他们会为了我父子反目吗?”
“完了,完了,我这是要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了。骂名我都想好了,‘绝世无双画技一流祸国面首’。”
“噗嗤!”
我这么惆怅,我徒弟居然笑出了声?
“逆徒!”我狠狠地掐了一下徒弟的大腿,瞪着他道:“我要是成了皇家面首,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什么?”徒弟笑问。
“皇家面首的徒弟!”
徒弟不说话了,笑笑地抓过我的手,用食指在我的掌心写下“放心”两个字。
我不由地皱起眉头:“放心,皇上和太子都爱我,你让我怎么放心。”
“皇上只、钟、情皇后。”
“那太子呢。”
“太子……”
我眼巴巴地看着徒弟好一会儿。
“咳咳……还不错。”
嗷!那我还是逃脱不了当面首的命运。
“徒弟!”我一把握住徒弟的手,“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徒弟愣了一下,耳朵迅速地红了,他垂下眼眸,目光躲躲闪闪的,像极了偷吃糖果被老母亲当场抓包:“那、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啊,就是想让你去跟太子沟通一下。”
徒弟抬起眼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嗐,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了。你应该是某个权贵家的小公子吧?”
我第一次遇见徒弟,是在御花园。当年,皇后设了百花宴,邀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如意馆要负责用画笔记录宴会盛况,我当时只有十七岁,还只是个学徒,是没有资格执笔作画的,但是作为如意馆里出类拔萃的学徒,我担负着清洗画具的重任,所以当时我也在御花园。我去清洗画具时迷了路,而宫人都集中在宴场,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可以问路的人,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隐约听到了哭声。
我循着哭声,在一个旮沓角里发现了个约莫十岁的孩童。
没错,那孩童就是后来我的徒弟。
当时我蹲下来好心地问他为什么哭,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让我走开,不关我的事。
我向来是个有求必应的人,他让我走开,我便走开。
谁知他又拽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
啧啧啧,年纪小小就这么傲娇,长大可还得了。
“我的朋友、在背地、里、笑话我……是结巴……呜呜呜……”
我从衣兜里掏出一根平时用来起稿的炭条:“你朋友长什么样?让我看看背地里笑话朋友的臭小孩长什么样子。”
他结结巴巴地形容了一通。
反正不管他怎么形容,我就在地上画了一头猪,还煞有介事地说:“呀,你怎么跟猪交朋友。”
他被我逗笑了,也就不哭了。
我顺势问他知不知道百花宴的宴场在哪。
他给我指了一下大概路线,临别时问了我的名姓和身份。
后来他有一天他跑来如意馆找我,说想跟我学画画。
这可把我高兴坏了。
“可以呀,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学画画。”
“为、什么?”
“不然呢,你还想学唱歌?”
因为这句调侃,煮熟的徒弟飞了。
不过两天后他又飞回来了,说当面调侃总好过背地嘲笑,所以大方地原谅我了。
于是我成为如意馆有史以来还未出师就收徒的第一人,馆主对我个格外青睐,如意馆上上下下对我无不敬重。
我的小徒弟,在我的精心教导之下,不仅练出了一手画功,忍耐力也大为增进,再也不介意别人说他是结巴了,顺便还学会了“如何高冷得让别人不知道你说话结巴”。
至于我徒弟的身份,从馆主对他那恭恭敬敬的态度,以及他总是对宫里的人和事了如指掌来看,我猜他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儿子,具体我没问他,因为这对我的画功毫无帮助。他身份再高,也高不到让我的脑子长在手上,想画什么就画出什么。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徒弟,你家里是很有权势的吧?你有机会见到太子的吧?你跟太子熟么?”
“熟得、很。”
“我就知道!”我一高兴起来,又忍不住拍了下徒弟的大腿,“那你去跟太子说说,就说我心有所属,让他不要再喜欢我了,我祝他身体健康,早日觅得良缘……&&%###%@”
“你、属意、谁?”徒弟冷不防地打断了我那一串祝福语。
“属意?没谁啊,那就是一套拒绝人说辞嘛。”
“太子?不好吗?”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跟太子压根就不认识呀,我连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而且,要是成了太子面首,以后别人提起我只会想到面首,谁还知道我是个画师呀。”
徒弟低下眼睛,轻轻地“哦”了一声。
“记得帮我去同太子说啊。”
“嗯。”
“仔细瞧瞧徒弟你长得也很好看啊,没准太子会退而求其次喜欢上你哦。”
徒弟掀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嘿你个逆徒,竟敢对师傅翻白眼!”
“无聊。走了。”
“哪儿去?”
“找太子,说。”
“好嘞,您慢走,注意安全哈!”
徒弟临走的时候回头瞪了一眼,这一眼瞪得我云里雾里的。
皇上看中我的画像以及太子喜欢我这事算是揭过去了 ,虽然本来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但不知为何,徒弟好像有点不高兴,一连几天都是兴致怏怏的样子,眉头总是微微皱着,时不时地叹气。
“徒弟,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我把徒弟拉到一个没人的画室问他道。
“我……”徒弟看了看我,撇过脸摇摇头说,“算了。”
“算什么算,不能算。快说。”
徒弟沉默着看了我半晌,缓缓地道:“我有一、个、朋友……”
“嗯,你怎么了?”
“是、我朋友!”
“行行行,你朋友怎么了?”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哈!”
我徒弟有喜欢的人了?!
不过我徒弟都十八了,有喜欢的人也是正常嘛。
想想还有点小高兴,仿佛养了多年的猪终于学会去拱别人家的白菜了,虽然貌似没有拱成功,但那只是一时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徒弟。
“你喜……你朋友喜欢的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不、不认识。”
然后我徒弟就红着脸跑了。
这孩子,连对着我都羞答答的,更别说对上喜欢的人了。
看来我这个当师傅得出马了。
……
这日,徒弟正在画画,我走到他身边去看他作画。他早已习惯作画时我在旁边看着,于是头也不抬,专心地画着。
我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不经意地握住他握笔的手,然后伏下身子握着他的手作画,在他耳畔轻声道:“师傅教你一招。和喜欢的人相处时,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就像现在这样,可以让你们的距离更进一步。”
徒弟的耳垂马上就变成绯红色了。
“不过这个度要把握好,适度的是暧昧,过分的就是孟浪了。”
“嗯……”
“对着喜欢的人就不要害羞了知道吗。”
“我没有、害羞。”徒弟抬起头来看着我道。
“行行行,你没有害羞,是天气把你耳朵热红了。”
徒弟又双叒叕害羞地跑开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
……
“徒弟,你知道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极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吗?”
晚上的时候,我把徒弟约到了如意馆的后花园。那后花园是专门供如意馆的画师写生用的,景致宜人,尤其是此时此刻,静谧悠远,还颇有点花前月下的意味。
“因为、什么?”
“因为你太害羞了啊。为了矫正你这个方面,以后每天晚上都来这和我练习。”
“啊?”
“把我当成你喜欢的人来练习。”我把手伸向徒弟,“先来个最简单的。牵我的手。”
徒弟慢吞吞地抬起手。
“快点啊!”我催促道。
徒弟的手覆上来时,我明显地感觉到他手心的汗。
“牵着我散步。”
徒弟一语不发地牵着我在这后花园里胡乱的走。
“你说点什么呀,你现在是牵着喜欢的人散步,不是在遛狗啊。”
“我、我怕对、对方嫌弃、我、结巴。”
“真正喜欢你的人,才不会在意这个呢。要是对方嫌弃你结巴,你也莫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徒弟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师傅、嫌弃我、结巴吗?”
“不嫌弃啊,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啊,我忽然有些明白了,徒弟这么害羞,是因为不自信吧。
那我做师傅的就应该给他增点自信才是。
于是我说:“其实我觉得你结巴得挺可爱的。”
徒弟表示不信。
“没骗你。主要是吧,这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好看的人,吃屎都是好看的。”
“我不吃、屎!”
“也就打个比方,我当然知道你不吃啊。”
说着说着,徒弟和我都笑了。我感觉他没有刚开始那么紧绷了,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我觉得吧,你喜欢的人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还没喜欢上你,所以说你要自信点,主动点,晓得了不?”
“嗯!”
徒弟又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光刚好照到他的侧脸,还是因为夜风碰巧吹起了他的鬓发。
我突然觉得徒弟好看极了。
尽管我一直认为我徒弟长得很标致,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他惊艳。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昙花。
那么美的昙花,却转瞬即逝。我想把它永远留住,所以我去学了画画。
这一刻的徒弟,就像昙花,我也想……
“师傅?”
徒弟把我从恍惚中喊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呀”我把自己的手从徒弟的手中挣开来,“今晚就练习到这里吧。你回去休息吧。”
“哦……”徒弟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徒弟啊,跟喜欢的人约会,要穿得好看点知不知道。虽然你已经很好看了,但是打扮稍微得不同平常,能让对方感觉你特别重视她。”
……
我徒弟真是太听话了。
昨天晚上我才跟他说完同喜欢的人约会前要打扮一番。他今晚来后花园跟我练习时就穿得非常好看,淡雅素净,清俊出尘,举手投足都自带仙气,我一个男的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师傅,今晚练、什么?”徒弟有些期待地问。
都怪徒弟太好看了,我现在只要一跟他对视我就心跳加速。
我干脆不看他的眼睛:“练习……练习拥抱吧。”
“这样、吗?”
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拥入怀里,我俩的心都跳得特别厉害。徒弟是出于害羞,那我又为何心跳得那么厉害呀?
“师傅、是、这样吗?”徒弟又问了一遍。
“啊,是是是。”我从徒弟怀中抽离,“我觉得你学得很快,现在已经学会主动,不害羞了。”
“师傅、教得好。”徒弟又把搂进怀里。
“你都学会了,就不用抱我了。”
“温故而知、知新。”
哈!有道理,那就让他抱着吧。
“徒弟,师傅再教你一招。当对方对你已经有了情意之后,你要故意晾她一下,在她面前突然消失一段时间。”
“这是、为何?”
“欲擒故纵晓得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被珍惜。你一直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但突然有一天你不见了,她才会知道狗皮膏药有多珍贵。当你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更加珍重你。”
“原来、如此。”
……
……
次日。
“徒弟,帮我把这画笔洗了。”
我把画笔递出去老半天都没人接。
“呃?人不在?”
以往我在画室作画时,徒弟总是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作画,每当我有什么需要的时候,他就会搭把手。
今天,徒弟居然不在么?
罢了,年轻人嘛,总会有些自己的事要做的。也许他是谈情说爱去了。
孩子长大了,长大了,嘻嘻……
晚上,我如约而至地来到后花园。
等了许久,夜风都把我吹萧瑟了,后花园也还是只有我。
“臭小子不会是忘了吧?”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我急切地往那脚步声的传来的方向走去:“臭小子,竟敢迟到,看师傅怎么收拾你!”
“……”
“……”
待我与来人借着月光看清对方时,都陷入了一阵尴尬。
那并不是我徒弟,而是馆里的一位画师。
“呵呵,小杨,好巧啊,你也出来撒夜尿啊?”那位画师干干地笑道。
“呃呵呵,是啊,约了我徒弟一起撒夜尿,这不正等他嘛。”
“呃哈哈,那你接着等吧,我急我先去了哈。”
后花园里又剩下我一个人继续萧瑟了。
……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来到画室,坐在我惯常的席位上。
“我徒弟来了没有?”我问画室里的其他画师道。
今天定要好好教训那个放师傅鸽子的逆徒。
画师们摇头晃脑地说没看见。
哼,逆徒铁定是和情人厮混到深夜,睡到现在还没醒吧!
真是教会徒弟没师傅!饮水思源不晓得吗,他的撩拨技巧是谁教的不晓得吗!
这一天下来,我都没看见徒弟。
晚上,他也没出现在后花园。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我开始有些不安了。
要说年轻人玩得乐不思蜀,三两天不见人影,那说得过去,可是徒弟接连消失了七天,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七天呐,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是够够的了。
徒弟都不见了,我哪还有心思睡觉,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后花园。
“师傅。”
我是幻听了吧,怎么好像听到徒弟在叫我?
“师傅。”
我还看见了徒弟的幻象?
“这些天你上哪去了!!?你吓死你师傅我了!”
我把徒弟摸了个遍,实实在在地确认他没缺胳膊少腿,这才安下心来。
“师傅,你说要、欲擒故、纵。”
我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敢情这逆徒欲擒故纵的是我啊!
“你个逆徒!我让你欲擒故纵我了吗!我让你欲擒故纵你喜欢的人!”
正当我要暴揍他一顿时,他忽然学以致用地把我抱在怀里
呵!以为这样我就揍不到他了吗?天真!
我冲着他后背一顿猛捶:“逆徒!逆徒!我打死打死你!……”
他不躲也不闪,就定定在那任我捶,时不时还在我耳边发出轻笑。
“笑笑笑!你还笑得出来!以后不许这样对我知不知道!”
“不那样、了,我也很想、念师傅。”
“哼,勉强原谅你。”
他低下头来抵着我的额头,鼻尖似有若无地碰着我的鼻尖,柔声细语地道:“师傅,可以、教我、亲吻吗?”
大概是他那温热气息扑洒到我脸上,把我整个人都扑懵了,我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与其说是我教他,倒不如说是他无师自通,然后在我身上实践。
遮天蔽月的云渐渐散开,清澈明朗的月光倾泻而下,把许多东西都照亮了,就连一些掩映在朦胧里的暧昧也清晰了。
良久后,意犹未尽的“教学实践”结束。
“师傅、你明白、了吗?”
这话说得,好像一直以来是他在教我一般。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尽量让自己的嘴角不要咧到后脑勺:“敢跟太子抢男人,你胆子大得很呐。”
徒弟笑了笑:“太子、与我,熟得很,不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