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体

精彩段落

叶辛的话让他有些情不自禁,想要更靠近一点,得到更多一点……忍不住覆上眼中人的手,微凉的掌心开始慢慢升温。

“我的全部都交给你了,所以……我可以分担你的情绪,你的每一份喜怒哀乐。”

叶辛并不抵触这份过度亲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勾着他的下巴眯起了眼,“你给爸爸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但我是要对你负责的,毕竟我还不至于道德沦丧到出了事不管的地步,你看爸爸对你好不好?又操心工作又操心爱情的,为情敌做到这个地步多感天动地。”

杜清木敏锐地抓到了关键,“……情敌?”

许是酒精的副作用太过强烈,叶辛一时有些不清醒,脑子里混混沌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你和我喜欢同一个人,可不就是情敌嘛。”

“现在我不喜欢别人,”他目光灼灼,哪怕逾越小心翼翼克制许久、朋友之间的安全距离,也想让叶辛明白,“我喜欢你。”

对方还迷迷糊糊,“喜欢我做什么……身上带着光芒的人最可恨,本来我多不待见你,现在也被普照得心软了。”

杜清木紧紧攥住他的手,不敢松开半分:“叶辛,我可以喜欢你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被告白的人起身顺势将他压在身下,“暗恋很辛苦吧?让我亲亲你……”

他知道叶辛是真的醉了。

因为气氛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是误会之下的好笑与浪漫:“喜欢我就是喜欢我了,不许喜欢别人,尤其是杜清木……”

他的名字含在一个浅吻里,叶辛亲完竟还一脸深情,“做我女朋友吧,我对你心动了。”

“渣男。”他笑着把人推开,怀里空了又有些舍不得,把人重新搂了回来。

次日下楼时叶辛一脸疲倦,大约是对昨天的事情有印象,面对杜清木时眼神闪避,看起来怪不好意思。倒是杜教授一脸平静,“你还记得哪些部分?自曝情敌身份、表白还是接吻?”

“别说了,”叶辛捂着脸不想承认,“我都记得。”

这样便不能自欺欺人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杜清木心里泛起一层涟漪,“我说你是渣男。”

“……记得。”

“你说你是我的情敌。”

“……记得。”

“我说我喜欢你。”

昨夜的一连串暧昧都像是胡闹,此时此刻杜清木清醒地重复了一遍,用玩笑掩过未免有些勉强。他一口气把牛奶灌完,对方接过他的杯子,漫不经心地抛出了一个炸.弹:“允许我喜欢你吗?”

想来杜教授还真是贴心,怕他呛奶特意在喝完时说,叶辛的脸迅速烧红,“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有些事情我需要向你坦白,比如情敌还有失忆,等我说完……你再确认一次对我是什么态度。”

不说喜不喜欢,不对他动手都要谢天谢地了。

·

所谓不打不相识,叶辛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认识杜清木的。

兰心宜的父亲急性阑尾炎,经人牵线介绍到了他手里,他主刀做了手术,一来二去加上两人都有心,便成了追求关系。

只是短暂交往过后对方很快甩了他,一是觉得叶辛的前女友名单太长,二是两个人没有共同话题达不到交心的地步。兰心宜坦承了自己的想法,之前他看上的女人还没有追不上的,倒让叶辛更放不了手。

一次兰心宜邀请他参加一个茶话会,叶辛对这类风雅不大感兴趣,借口工作推托,不过提出结束时去接她。等到八.九点时过去,却看见美人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他气血上涌,一时冲动挥拳相向,对方拧着眉抬手轻易化解:“你做什么?”

兰心宜没有料到他会出现,语气有些无措,“叶辛……”

“你抱着的是我女朋友。”

“今天的茶话会让我很触动,杜先生不过是安慰我罢了,”兰心宜站在二人之间,前一句对他解释后一句眼波流转,像是向另一个男人澄清:“……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叶辛本以为把人哄回来成功在望,谁知缺席一次约会竟生出这许多变故来,副驾驶座上美人的妆有些花了,他明明知道兰心宜寻求心灵契合却不上心,如今被人钻了空子,实在可恼。

“我应该陪你来的。”

兰心宜拿出粉饼,往脸上补了些粉:“其实我们更适合做朋友的,我一向又矫情得很,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太勉强了。”

“是我的错,不论是缺席茶话会……还是朝你的朋友动手。”

“没关系的,杜老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茶话会每周一次,第一次没去第二次值班,叶辛有心也阻止不了两人单独见面。兰心宜和他分享时免不了提及,杜清木这个名字便上了他黑名单的第一名。

第三次终于去成,无论是兰心宜还是杜清木都很享受,只有叶辛听得昏昏欲睡,勉强提着精神附和鼓掌,像一个硬掺和进来的局外人。

……叶二公子追人还没有这么费力的时候。

听闻他感情颇不得意,一群朋友约他出来喝酒解闷,叶辛喝得急醉得也快,临近十二点才结束。他坐着休息了片刻,想起第二天还要上班,于是逞强坐上了驾驶座。

谁知意外来得突然又巧合,他急匆匆赶回家的路上,如往常一样闯过没有监控的红灯,刹车不及撞上了一个人影。这下叶辛的酒全醒了,他慌张又惊恐,下车察看时见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张脸。

他迅速镇定下来,半分钟内检查了受害人的生命征,然后把人抬上车给陈津打了电话,“……你现在在哪?”

对方约摸是被他的电话吵醒,“这么晚找我要不是什么大事,我会翻脸。”

“我在六一路酒驾撞了人,”静谧而空阔的夜里只听见心脏跳得很快,叶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头部中度挫伤,脏器破裂情况不详,心跳呼吸偏弱……你马上过来。”

·

交代完所有事情,叶辛心虚不已。

眼前人已经不是当初夺他所爱面目可憎的杜清木,在他心里对方甚至温柔而迷人,而他还是那个趁人之危的可恶肇事者,后来做得再多再好,也弥补不了错过这段时间失去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会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你以前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好,”叶辛斟酌着字句用词,“恢复记忆之后……这一段大概率会成为后悔终身的黑历史。”

杜清木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波澜,像是听叶辛说完一个故事,而故事本身与他无关。

他不记得,所以不重要。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喜欢你,”物理学教授逻辑清晰:“但现在我很清楚自己的心。”

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叶辛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即便他自知天生丽质且有人格魅力,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在情敌身上得到验证。

“看起来的确让你困扰了,”杜清木的神情有些受伤,“我会尽量降低存在感……昨天晚上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

“当然!”他急忙回答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杜清木把存在感降低到几乎为零,除了吃饭洗澡,基本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叶辛站在阳台抽烟,忍不住去想他独自在房间里做什么,一个人失去所有过往……又能做什么呢。

不知怎么想起了那盆银皇后,不耐强光却需要温暖,他很久没给它浇水了。

值班的时候依旧黑到不行,饿到九点还没吃上饭,胃开始隐隐作痛。文樱关心了一句:“没人给你送饭了?现在没事赶紧去吃点东西。”

叶辛点了点头,想起之前因为值班不吃鱼的玄学只敢泡泡面,结果次次面都泡烂,索性自暴自弃,“吃烤鱼吗姐?我决定以毒攻毒,大不了再通宵一晚呗。”

“你可真逗!”

刚下完单来了个电话,叶辛想外卖未免太快,一看是杜清木:“……晚上忙吗?”

“24小时还没过完,不知道忙不忙,”他边回答边打开文档准备写病历,“怎么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只是有点想你。”

键盘上查体写了一半,回过神来一行「神志清楚只是有点想你」让他觉得自己也跟着出问题了,耳根有点烫胸腔里心脏也跳得太快,“要过来吗,我还没吃晚饭刚刚点了份烤鱼……”

杜教授是和烤鱼一起来的,虽然叶辛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但依旧害怕电话铃声打断他的用餐。今天他给科室收了两个打架斗殴的病人,往ICU送了一个高楼坠落的病人,又不信邪吃了鱼,不知道会不会破自己创下的夜班记录。

结果锦鲤果真是锦鲤,风平浪静得文樱忍不住开口,“早点让家属过来说不定晚上又不用写夜班记录了呢。”

杜清木轻轻笑了笑,英俊的侧脸好看得有些过分,叶辛连嫉妒心都没了缘由,情敌笑得这么迷人……是因为他。

一天的事情全都结束以后,叶辛带着家属进了值班室,这几天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过话,忽然处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免有些尴尬。

“你睡里面,一会儿有事我起来方便。”

刚要坐下却被杜清木握住了手,清冷眉眼间目光炽热:“当成告白没有发生过,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怎么可能当成没有发生过,叶辛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凭他以往的性子少不得要灭一灭这样的势头,可对着杜清木却容易心软下来,“喜欢不一定是情人之间的感觉,依赖或者说欣赏……”

杜清木垂眉附和他:“我没有对你产生过欲望,但还是很喜欢你。”

“朋友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说是喜欢嘛,”叶辛顿了顿,“我也很喜欢你的。”

他的手还被紧攥在对方手里,薄汗沾湿了他的手指,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中学时代叶辛第一次被女生告白,印象早已模糊,只记得扑棱似蝶翅的睫毛和绯色如烟霞的羞赧,紧张和忐忑都能猜透,而此时此刻,他像是知道那个答案,又不敢确定是那个答案。

“我想和兰小姐见一面,”杜清木终于松开了他的手,听到他的话叶辛呼吸微微一滞,“……我想见见喜欢过的人,见见你喜欢的人。”

坦白以后喜欢竟也随着心理负担奇怪消减许多,胜之不武得来的东西终究味道不对,再说现在的局面……撮合杜教授和兰心宜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叶辛顺势坐下搂住他的肩膀:“见见你心动的人,说不定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呢,帮你约个时间,明天还是后天?想约在哪里?”

杜清木抿了抿薄唇,说不清眼神里包含的究竟是什么情绪,过去准备正式入侵现在,却是害怕多过期待,如果他变回原来的杜清木,和叶辛之间是不是只剩下一个情敌身份,连一句关心都显得多余?

“你陪我么。”

想也知道有多尴尬,叶辛还不想面对这样的场合,他又不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若能成人之美便再好不过,“约会不会需要第三者的,我记得你和兰心宜很投缘,茶话会上初次见面就有不少共同语言,我去说不定会冷场,反而不合适。”

“你很好,叶辛,”对方忽然将他搂住,“……幸好有你。”

放浪形骸的叶二公子头一次浪翻车,不仅没有得到什么报应,还得到了一份意外的好感,愧疚、忐忑、不安簇拥上来,心里一阵麻麻痒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柔软地破土而出。

……杜教授未免太过温柔,他可是强行打乱所有规划的罪魁祸首,一切弥补都是理所应当。

“抱歉。”

“没有关系,”杜清木放开了他,垂下眼睫,“如果不是这个意外,我们也没有办法互相了解,一直彼此误会下去反倒失去一个朋友。”

叶辛松了口气:“成功说服我了,不怕我本性暴露对你不好吗!”

杜清木笑了笑,“怕,所以请继续对我好吧。”

·

杜老师的约会被叶辛安排在了他最喜欢的咖啡厅,这里的气氛很适合谈情说爱,之前的确想过与兰小姐在这里说说话谈谈心,谁知最后竟然为情敌作了嫁衣。

说不在意是假的,叶辛压低帽檐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正好可以听到只言片语。杜教授像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即便当事者换个人他也会上心,何况对方还是兰心宜,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一是愧疚,更多是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她。

欠缺点缘分吧,他想。

与其点破伤了美人的心,倒不如让事情回到原来的轨道,自己体面地退出,还能捞到一个好名声。

“杜老师!好久不见。”

“你好。”

杜清木不留痕迹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在心里快速评估之后有了答案。

兰心宜笑着说道:“这么多天没有联系,学校那边也没有你的消息,只知道你生了病请了假,现在还好吗?是不是把我都忘了呢。”

“出了点问题,不过都不是大事,”他试图寻回原本那一点情愫,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最近过得好吗。”

“我过得很好,若不是今天接到你的邀约,已经在考虑和叶辛复合,”兰心宜咬字重得有些刻意,“叶医生幽默风趣,对我也十分体贴周到,实在没有理由继续拒绝他。”

提及叶辛的名字对方的情绪有了波动,她认为试探是成功的,便要乘胜追击:“我不知道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想法,之前提出可以再进一步你没有拒绝……”

杜清木微微皱眉:“我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对象,所以很抱歉,现在拒绝希望没有耽误。”

“原来如此,”美丽女人优雅地接受了输局,“她很幸运,代我向她问好。”

听到这里叶辛倒心疼起美人来,失忆以前他觉得杜教授多少也是对人家有点意思的,如今断然拒绝未免草率。

他才坐回驾驶座,手机收到一条来自兰心宜的短信,也许是决定答应他了?他有点犹豫,如果是这样倒弄巧成拙,点开一看反而是拒绝:“叶先生,最近一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想我们还是适合当朋友……”

车门被打开,副驾驶坐上来一个人,叶辛知道是杜清木没有抬头。对方问了一句话,语气多了点浮躁,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在看什么?”

“心宜给我发的消息。”

杜清木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她没有那么喜欢你。”

叶辛仍然盯着手机屏幕:“我知道。”

“她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

这一句话来得莫名其妙,杜清木仿佛恢复成他厌恶的模样,趾高气昂自以为是的本性暴露无遗,只顾自己的感受对他人不留情面,一下惹怒了他:“是……你拒绝了她,然后她拒绝了我,这个结果足够你得意了吧?!”

这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有了火.药味,叶辛已经把能补偿、还给他的东西都交出去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亏欠什么。

·

直到开门杜清木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叶辛气还未消,他是做了错事对不起杜清木,也不能这样故意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杜教授忒不厚道。

片刻后厨房响起了刀切在案板上的声音,听得他有些暴躁,想想一会儿还要和对方面对面吃他做的饭就开始心烦,索性点了垃圾食品外卖。

他要给杜清木一点脸色看看,叶二公子从来不把别人放心上,倒了八辈子霉给他做人,还不懂得感激涕零。

KFC送上门的时候杜清木在摆筷子,叶辛示威一般地把东西放在桌上,果然看到对方手一顿乱了情绪。正要解开袋子继续灭他威风,对方忽然松口道歉:“……对不起。”

他这才满意地正眼看他,“人家女孩子被你拒绝了,我只是安慰两句而已。”

杜清木眼里的情绪翻腾得很厉害,叶辛看得出来,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想要挽回却越说越不对劲:“她没有向我示弱或者答应做我女朋友,说明她是个性情中人,对待感情很认真……”

杜清木忽然打断他的话,“……我很吃醋。”

死一般的静寂持续了十几秒,叶辛直觉不妙想逃,他发现三人局里只有他才是完全弱势。兰心宜也好杜清木也好,谁是谁的情敌不是关键,每个人都拿捏着他的软肋,根本没有赢面。

“我对你是有欲望的,”杜教授将他堵在楼梯口,身后的墙壁微微发凉,“……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被男人强势的低压困在中心,叶辛的双腿有些发软,他是自作孽不可活,还伸手去探对方额头的体温,却发现自己烧得更烫:“你的脑袋还清楚吗。”

情绪发酵成最糟糕的气氛,男人轻轻在他耳边回答了一个“嗯”字,叶辛靠着墙慢慢滑了下来,杜清木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低声向他祈求一个吻。

他别过脸想要拒绝,要不是对方语不惊人死不休,害他现在仓促又狼狈,就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也该他叶公子是主动的那一个。谁知杜清木就着姿势吻他的唇角,很轻很轻,如同羽毛拂过皮肤,让人心里微微发痒。

叶辛觉得自己是疯了,他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对方的两片薄唇居然很想尝尝看会是什么滋味。心里想的东西也乱七八糟,他和杜清木究竟变成了什么关系,他对杜清木也有喜欢的感觉吗,不然为什么要让他得逞……

结束的时候局面于他更不利,杜教授被他摸得衣冠不整,一副被糟蹋了的样子,叶辛深谙自己经验丰富,也未料到杜大教授一派正经,当真想的只是亲一下而已。

按照他的性格,杜清木对了他的胃口,就算上个床也不是坏事。

“叶辛……”

恍惚间心里一阵酸酸痒痒,他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有些上瘾。我也是脑子不清醒了吗,叶辛想,居然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起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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