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07 来源：耽行道 分类：现代 作者：方河 主角：钟玉 方洋
生来就哑巴的钟玉，本来就有点自卑。三年前的一起车祸，母亲离开，他的双腿落下了残疾，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这下更自卑了。
钟玉没有朋友，父亲常年忙于工作，保姆阿姨有自己的孩子。
很多很多次，他在阳台上看着漆黑的庭院，看着身后明亮却空荡荡的别墅，双手拢在胸前对着月亮许下愿望。
月亮啊月亮，我想要一个人来陪着我。
无论是美是丑，无论男女，无论高低，甚至可以讨厌我。
但请不要离开我。
后来月亮真的听见了他的愿望，在十九岁的这年，方洋来到了他的身边。
钟玉有哥哥了，在父亲不在身边的无数时间里，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方洋告诉他，不会离开，会保护好他。
哥哥说这是承诺。
钟玉知道承诺，它是说了就要做到的事情。既然哥哥给了自己承诺，那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方洋把人哄好后，把钟玉抱上了轮椅。他靠近小哑巴低声哄道：“阿玉要不要出去看看？”
钟玉歪头看着他。
方洋笑了一声，“去院子晒太阳，我看见那棵开花的紫藤了，紫藤树下有秋千。”
“今天的阳光很好，哥哥觉得阿玉肯定会喜欢的。”
早上刚升起的太阳，光还有些凉，可是金红的颜色很漂亮。
它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了进来，空气中微小的细尘在光里跳跃飞舞，金色的晨曦落在指尖上，苍白的指腹有了生命的色彩。
钟玉想去晒晒太阳了。
他抓住方洋的衣服，点点头，同意了。
方洋站起来走在了钟玉的身后，推着轮椅向外走去，一个浅蓝色外壳的手机落在了沙发上。
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兔子玩偶，它还在孤零零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钟玉坐在秋千上，身边全是垂落下来的紫藤花，头顶、左右，还有后方。大片大片的紫色雨幕，他被淡雅的馨香包围住了。
他也想和哥哥分享，可是打字用的手机落在了屋里。哥哥是真的看不懂手语，父亲悄悄告诉他的。
正当钟玉有些烦恼的时候，方洋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本书，递给了他。
“哥哥现在有事情要去忙，阿玉在这里看会书、晒晒太阳好不好？”
钟玉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害怕会给人添麻烦。第一天见面，他不想让哥哥讨厌自己。
所以他乖乖地点了点头，怀里抱着书坐在秋千上，看着哥哥离开，离他越来越远。
哥哥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自己多等一下就好了。
这本书看完的时间可以吗？
钟玉把书放在手上，有点重，黑色的封面严肃又华丽，黑夜下的深海波浪翻涌，一行大字显现在上面。
基督山伯爵。
他发现了书本的边缘有些泛黄，甚至一些细微的地方破了，一看就是被人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地看了很多遍。
看来哥哥很喜欢这本书，钟玉在心里默默地想，他翻书时要小心一点。
微凉的阳光变得灼热，它从紫藤花叶密密的间隙里射下，把钟玉白皙的皮肤都烫红了。
他从书里抬起头，看了眼天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刺眼的阳光逼了回去。
已经中午了吗？
方洋哥哥呢？他还在忙吗？
他想要联系一下保姆，突然想起来她今天请假，手机也不在身上。
父亲很忙的，每天都是八九点才回家。
这可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钟玉只能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哥哥来找他。
正午的太阳渐渐的偏移，那灼热的温度也消退下去。远处的天空里冒出来大片的霞光，把整片蓝空都染红了。
钟玉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他傍晚。
没有人来找他。
他饿了，手里的书已经看了大半，被他小心地合上后放在了秋千上。
他的轮椅在远处的石桌子旁边，之前是哥哥一路抱着他走过来的。
要爬过去吗？
可钟玉不知道的是，在三楼他房间的阳台上，有人站在那里看了他很久。
钟玉在院子里坐了多长时间，他就看了多长时间。
“啪嗒——”，火焰从打火机里窜出来，点燃了一支被咬在嘴里的烟。
烟雾缭绕间，方洋享受的闭上了眼睛，又一口烟雾从淡红色的唇里吐出来。
霞光褪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夹在指尖的烟，猩红的光点明明灭灭。
方洋睁开眼睛，就这么看着它一点点燃尽，指尖一弹，颇有些长的烟灰段掉下去，把底下花盆里的白玫瑰染了脏。
再等一会儿，等这支烟烧完了，他就下去把钟玉带回屋里。
可最后的那小段烟燃得极其缓慢，方洋等的不耐烦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庭院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嘴里骂了句脏话，干脆利落地把烟掐灭后，抬腿就往楼下跑去。
连白玫瑰上的烟灰，等会儿要怎么和它的主人解释都没有想好。
院子里很黑，书也不能看，紫藤花都闭合了，只留下了一丝极淡的清新香气证明它开过。
可有一束光在黑暗中突然出现，向着钟玉而来。
钟玉怔怔地看着，直至落入一个薄荷味的怀抱，他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阿玉。钟叔交代了我很多的事情去做，我不可以马虎，只能尽力地完成。”
“所以才让阿玉等了这么久。是哥哥错了，阿玉不要生气。”
方洋抱着钟玉往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歉。
“阿玉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想原谅哥哥吗？”
“啊我忘了，阿玉不会说话的。”是个小哑巴。
“阿玉会怪哥哥吗？”
他们已经进到了明亮的屋子里，钟玉对方洋的话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指了下沙发，让方洋把他放在沙发上。
方洋照做，内心假惺惺地郁闷起来，刚才他说了那么多话，小哑巴都没有给他一个反应，难道人真的生气了？
钟玉在沙发上找到手机，解锁，低着头在上面打字。
不一会儿，他把手机递到了坐在旁边的方洋面前。
【没有怪哥哥，你可以尽情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向我道歉的】
只是你为什么把忘了我这么久？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点委屈，真的只有一点点。
钟玉微鼓着脸，低着头，睫毛轻轻颤动，顶上暖色的灯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有一种温顺的感觉。皱着的眉显得委屈。
后面的话钟玉并没有写在手机上，可方洋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了。
小哑巴呀，你知道自己一有什么想法就会写在脸上吗。
真是天真又可怜啊。
他站起来摸了摸钟玉的头，笑意温柔，“阿玉肯定饿了，我去做饭，你在这里乖乖地看电视。”
方洋把捡回来的兔子玩偶塞到钟玉怀里，顺便打开了电视，随意调了个台就向厨房走去。
钟氏集团到这里起码半小时的车程，钟文林应该要回来了，可不能让他看见他的宝贝儿子还没有吃饭，误认为自己在虐待小哑巴啊。
“呵”，方洋笑了一声，熟练地穿上围裙，打开冰箱挑了一堆菜。
洗菜、切菜，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做惯了的。
他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在厨房里忙活着，脸上的笑意温柔至极。
坐在沙发上的钟玉调低了电视的声音，安静地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炒菜声音。
他想要回头看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
是因为刚才差点错怪哥哥心虚了吧。
他慢慢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上半身尽可能的不露出上半身。
然后转过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偷偷地看向厨房，怀里的兔子玩偶被紧紧地抱着。
厨房里，白色衬衫的青年在忙碌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注视了他很久。
可是每当方洋转过身来，钟玉就立刻把头埋了下去，不敢让方洋看见他。
很快，方洋就把饭菜抬出来了。然后走到了小哑巴面前，蹲下，伸出双手。
钟玉看了方洋，然后低着头，双手默默环住了他的脖子。
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肩，钟玉就这样被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
青年身上的温度隔着几层衣服透过来，钟玉的头顿时埋得更低了，耳根子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他被方洋放在椅子上，然后方洋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餐桌上是几道家常菜，番茄炒蛋，清炒虾仁，蚝油生菜，外加两碗米饭。
虽然简简单单，但是闻着很香，菜色看上去也很诱人。
钟玉低头扒饭，决定对这个对他很好的哥哥更喜欢了。
每晚的十点左右是睡眠时间，钟玉像往常一样洗漱好，准备睡觉的时候，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然后房间的门被推开，方洋捧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这是方洋来这里的一个月里，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事——给钟玉温牛奶。
钟玉不喜欢喝牛奶，但是哥哥告诉他睡前喝一杯牛奶会睡得更好，并且每次都亲自把牛奶送到他的房间。
他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每次都喝了。
钟父对方洋的印象更好了。因为他每次对钟玉喝牛奶，钟玉就会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神里表达出两个字：拒绝。
真是让人头疼又无奈，每次都只能硬下心让他喝完，偶尔还会心软被逃掉几次。
现在有了方洋，这个让钟父头疼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方洋哥哥。】
看着被递到面前的牛奶，钟玉表情有些怏怏的，对着方洋比了个手语，并没有伸手接过来的欲望。
相处了一个月，方洋已经能看懂他比的大部分手语了。可是撒娇也不能不喝牛奶。
“阿玉不喝吗？可是哥哥这样一直举着手很酸啊。”
然后钟玉妥协，接过牛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每次都是这样，一模一样的场景在这个月里重复上演了三十一次。
方洋心里已经不耐烦了，反正每次都是要喝的，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喝呢？
真是麻烦的小哑巴。
手上给钟玉擦奶沫的手也不由得用了力，他生气了，小哑巴也别想好过。
钟玉皱着眉忍受着方洋的行为，沉默的，没有任何表示。
哥哥又在父亲那里受气了吗？
不然平日里的他不会这么“不小心”地对待自己的。
这个规律是钟玉在这一个月里，经亲身经历得出来的。
每当父亲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责难哥哥时，哥哥就会不开心，然后就会对他有一点点不好。
比如不看他在手机上打的字，硬要逼着他张口说话；给他夹最讨厌的洋葱；在他面前抽烟，故意把烟圈往他脸上吐，然后还掐住他的脸不让人躲开……
等等一系列的事，说也说不完。不过对钟玉来说这些都是小事，可以忍受的。
他觉得自己可以去找父亲一趟，让他不要在公司的事情上对方洋哥哥那么严厉，可以像对自己一样对哥哥宽容一点。
可是哥哥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擦得他的嘴唇都有点疼了。
钟玉赶紧抓住了方洋的手，摇摇头拒绝他的继续帮忙。
方洋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小哑巴浅色的唇已经被自己弄得微微红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笑了笑，安慰了钟玉几句后就拿着空玻璃杯出去了，临走前还轻轻关上了门。
钟玉没有多想什么，躺下盖上被子开始睡觉。
另一边，在厨房里。
水龙头被开到最大，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狠狠地擦洗着，空空的玻璃杯随意地倒在料理台上，一小层剩余的牛奶洒了出来。
光洁如新的料理台上沾了些许白色。
柠檬味的洗手液被一次次挤出，指甲用力擦过，那双好看的手上不少地方渗出了血丝，紧接着又被水流冲掉。
洗了征久很久，方洋才勉强满意地停下了。他抬手闻了一下，那股栀子花的味道已经彻底消失，被柠檬味取代了。
小哑巴用什么都是栀子花味的，牙膏、沐浴露、洗发水等等，连衣服都是栀子花花香薰。
导致他一旦靠近并接触小哑巴一次，身上总是会沾染上那股味道，霸道又久久不散的栀子花味。
这让方洋非常地讨厌。
讨厌和小哑巴接触，讨厌栀子花，最后，讨厌小哑巴。
不行，他得再洗个澡，就算之前去见小哑巴时已经洗过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