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02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扇葵 主角:符越 魏禹琛
幽暗的山洞里,薄薄的毛毯下边,一个精灵般漂亮的男孩儿眼睛里泛着潋滟的水光,被自己欺负出了眼泪,却依然纵容的看着自己。
近点,再近点,我想看看你,我想你了,符越。
魏禹琛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直到酒店的玻璃吊灯映入眼帘,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归了现代社会。
他现在很少睡觉,因为只要一睡着,在索米发生的一切就会一次次的在梦中重演,他不敢独自面对那一张张染血的脸和残破的肢体,身体上的伤痛远远比不上心里伤痛的一丝一毫。
但是还好,他这次梦到的是他,那个在他疼到失控时一遍遍亲吻着、安抚着自己的男孩儿。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从刚开始的尴尬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一次次的忍耐下,本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逐渐瓦解。
他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热带雨林里遇到的是一个妖精。
他坐起身,准备下床去洗手间冲凉。
但他并没有立刻执行理智给他的指令,而是垂着头坐着沉默了片刻,又自暴自弃的躺了回去。
酒店窗帘拉着,房间一片黑暗,腕上的小蛇不知道去了哪儿,大概是符越之前叮嘱过,出雨林后它并不主动攻击人,所以魏禹琛并不担心。
魏禹琛脑海里第一次放任自己去回忆起记忆里的男孩儿。
他伸手向下,试探着开口,低声叫到:“符越。”
这两个字像是开启了什么禁忌,内心里的悸动再也难以抑制,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直到许久之后,他闷哼一声喷发,躺在床上出神的看着棚顶的水晶吊灯,半晌才声音很轻的自语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其实早该承认的不是吗?
在一次又一次的放任的亲吻,在所有眼睛不自觉看向他的瞬间,在临近国境线时那句不合时宜的叫停和那次理不清自己心思时带着小心机的索吻。
从踏出雨林后,他几乎是步步艰辛,森林狼只剩下自己一头独狼,他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从西南回京的一路上,他经历了好几次跟踪与暗杀,不是毒贩就是雇佣兵杀手,万幸的是手上有小蛇,他才侥幸安安全全的到了京城,也是从离开符越后经历的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边缘,让他明白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几乎到了依赖的地步。
对这个西南部队最优秀的特种兵来说,是一种极为新奇的体验。
思念,信任,情欲,独一无二的悸动,种种感觉寄托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一旦抛开了所有的顾虑、忍耐和不确定,其实一切都豁然开朗——他喜欢他。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成型,还不等他为自己的突然改变的性向产生惊讶,第一个反应却是:那他呢?
符越喜欢自己吗?
魏禹琛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青年其实还很年轻,但他比少年还大了七岁,他突然有点在意自己的年龄,于是凑近了看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出了皱纹,半晌才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自信,因为自己的外貌,这要是让往日的队友知道,估计能笑他一年。
如果不从军,他应该是比较温文尔雅的长相。
但是经年的军旅生涯在他的脸上雕刻出了明显的冷峻与肃杀,他是健康的麦色皮肤,轮廓完美的脸上一双凤眼,并不会给人含情的感觉,反而充满着锐利和坚毅,他的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下颚线弧度优美……那是符越睡觉的时候浅薄的呼吸刚好触碰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了山洞里,那个少年侧躺在自己的身边说:“魏哥哥,你真好看。”
他不觉得自己好看,只是觉得少年好看的不像凡人。
小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顺着洗手池爬到他的手腕上乖乖的缠好,下一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手机上的时间刚刚跳上了凌晨六点,他收敛了情绪,有客人到了。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老者,他已经太老了,头发花白,脸上的褶皱多的就像是年轮,但是他站的十分笔直,眼皮下耷在眼角,眼睛里闪着精光。
这是一位老红军,是从抗日战争中活下来的国宝级的军人,再往前些年,他是常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人物。
老人坐在沙发上,和蔼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半晌才轻叹一声:“你都这么大了,第一次见你时你才七岁,那时你还不到我的胸口。”
魏禹琛恭敬的给老人倒了杯茶,说:“您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精神。”
老人噗嗤一声笑了,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他的父母去世后,他本来想收养他,但是他坚持自己住寄宿学校,高二收到清华的保送通知后,突然决定投笔从戎,22岁那年就进了森林狼小队,25岁升衔少帅,至今已经是西南军区最优秀的军人。
他参军后几年未必能回来一次,老人十分高兴,嗔怪道:“你回来不直接去我那里,怎么约到这儿了?”
魏禹琛抿了抿唇,沉声说:“您可能没听说,森林狼只剩下我自己了。”
“什么?!”老人大惊,“什么叫只剩你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华国七大区,东北,华东,华北,华中,华南,西北,西南的军区,各自拥有自己最优秀的特种部队,他们是在国家军队中担负破袭敌方重要的政治、经济、军事目标和执行其他特殊任务的特殊兵种。
他们单兵作战能力极强,适合在各种恶劣条件下完成作战任务,往往是战争中决定战局的重要因素。
森林狼一共九人,他们是西北军区最优秀的团队,精锐中的精锐,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缺失任何一个对国家都是很大的损失。
什么叫只剩下他自己?
魏禹琛声音沉痛,终于在离开缅北原始森林后第一次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今年4月23日,我接到命令,派遣我们小队去掸邦解救一批由华国医生组成的赴缅医疗队,他们是国际联合救援医疗队中的一支,我们接到的命令说,他们刚刚进入缅甸境内就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了,派遣我们去解救人质。”
老人打断了他的陈述,非常敏锐的直接指出了话里的漏洞:“你们接到的命令说?谁下的命令?命令有误?”
特种部队性质特殊,一般由最高军事指挥机关直接指挥和领导,少数国家由国防部或军中将领直接指挥和领导,华国是前者。
魏禹琛:“是陈帆,流程与文件没有任何问题,出问题的是下达任务的准确性。”
老人皱起了眉。
魏禹琛:“我们在侦查过程中发现一批华国医生模样的人确实是在缅甸境内被武装分子劫持,特征与任务交代的人相似度极高,我们一路追踪到了缅北原始森林附近的一个叫索米的小村落,那里的村民以种植罂粟为生,几乎家家户户都吸毒,我曾经见过一个妇女把毒品放在一个两岁左右大的孩子鼻下。
4月30日,我们差不多摸清了村子的情况,向总部报告将于当地时间的凌晨2点进行人质解救,小五先一步潜入敌人内部策应。”
魏禹琛顿了顿,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说:“快到两点的时候,我们正准备行动,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异动,我命令全体按兵不动,并联系小五,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小五并没有回应,我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正准备潜入查探情况的时候,村子里突然亮起了火光,那群劫持了人质团队的武装分子叫喊着把村民挨家挨户的从屋子里赶了出来,在村前的空地上像是赶着牲畜牛羊一样把他们围在了一起,开始了屠杀。”
老人:“没有别的征兆吗?是突然开始的?”
魏禹琛摇头,说:“武装分子是长期活跃于东南亚的国际雇佣兵,他们并没有用枪,而是拿的冷兵器,手里多是刀和斧,最开始一个米国人拿着刀砍下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然后其他人也开始了兴奋的屠杀,全村大约有二百人左右,但是没有人敢反抗,在杀了将近十人左右的时候,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米国人声音很大的喊了一声:森林狼?来了怎么都不打声招呼呢,出来一起玩儿吗?”
老人一惊,问:“你们怎么暴露的?”
魏禹琛摇摇头,肯定道:“后来我想过很多次,我们不可能暴露,即便是小五进去就被发现了,他们也不可能卡的这么准,整整好好两点的时候开始屠杀,更何况,当时小五并没有暴露。”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魏禹琛:“因为乔装的小五当时就拿着枪和其他武装分子一起指着村民,向我发了不能轻举妄动的信号。”
老人一怔。
魏禹琛的语速不快不慢,尽可能多的还原当时的一切细节,同时也重新梳理着自己的线索。
“我们都没动,小二一遍遍求我,我都没有下达行动的指令,那个米国人提起了被砍头的妇女抱着的还没出襁褓孩子,说:再不出来我就把这个孩子杀死,然后旁边一个白人笑着和他说了什么,那个米国人大笑着把孩子扔了过去。”
他的眼睛泛红,但是声音依然平稳:“白人接到孩子后,把裤子脱了,直接把性器往孩子嘴里塞,我……我依然没有下命令,当时那群人特别兴奋,场面有点乱,小五趁着乱悄悄的后撤,并且再次打信号说按兵不动。”
“小五一向是最稳的,我很信任他的判断,而且我们当时也出了点问题,小二实在是忍无可忍非要冲出去,几个人为了压制他注意力错了一瞬,然后村子里突然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声,变故发生的很快,村口的武装分子一部分往回跑,一部分对村口的村民进行了射杀,我同时下达命令,开始行动。”
老人闭了闭眼,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在与村口的武装分子进行交战的时候,小五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我的视线范围内,他大声向我喊,有内鬼,快撤!还不及我们反映,村里的武装分子压着一批穿着穿着医生服饰的人走了出来,小五的话刚落,就被直接射杀了,那个美国人问:你是要你们华国的医生吗?还给你们。
然后那些人把穿着医生服饰的12个人推向了我们,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还来不及消化小伍的话,那些人就被推了过来,我们的任务就是解救他们,所以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接人,然而几乎是这群人刚刚走到我们保护范围的时候,武装分子直接开枪扫射,12个人直接死在了我的面前,我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其实在小五说那两句话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们可能被下套了,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榴弹炮和加特林。”
魏禹琛咬了下嘴唇,缓和了一下情绪:“他们有重型武器,把我们包围在村口,小二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我推出了包围圈,然后我被逼进了缅北原始森林。”
他的话非常简短,但是依然能从中感觉到当时的惊险和惨烈。
老人后半程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缓缓开口,他叹了一口气,道:“辛苦你了,孩子。”
这声孩子叫的魏禹琛鼻子一酸,他从七岁开始就没有被这么叫过,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孩子,只有在老人面前,他才能完全的放下戒备,这也是他上京的主要原因,他必须找到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并且这个人有能力去彻查这件事情背后的黑手——那个叫做“夜枭”的人。
老人替他倒了杯茶,茶的暖意让他僵硬的身体有所缓和,然后他听到老人问:“缅北原始森林,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一怔,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腕上的小蛇,垂下眸子说:“我当时快死了,临死之前遇到了一个人,他把我送了出来。”
他的话有避重就轻的嫌疑,老人知道他不想多谈,也并不多问,左右如果是很重要的情报他也不会藏着掖着。
不过缅北野人山原始森林那个地方他是最清楚的,魏禹琛能活着出来,真的算个奇迹。
事情的经过他大概清楚了,他终于回到了重点:“你刚刚的描述里把人质称呼为穿着医生服饰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魏禹琛:“当时小五出来喊有内鬼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正常人在紧急情况下都会说最紧急的事,而以我对小五的了解,他是任务高于一切的人,就算情况再紧急他也会先通报人质的情况,而他一开口说的就是内鬼,当时我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直到后来,我穿过雨林往国境线走的时候,途中遇见了几个偷渡回掸邦的掮客,从他们口中知道了点关于这次任务的消息。”
老人疑道:“这个时候走雨林回掸邦?”
魏禹琛:“是的,正常在雨季穿雨林是非常不明智的,那几个人的回答是坤沙出了新的毒品,召人回去拿货,据那几个人说,坤沙从中国绑架去了十二个化学领域的天才,让他们进行新型毒品的开发。”
“十二?”
“对,是十二个,奇怪的是我回国后立刻着手调查当时下发到我手上人质解救名单上的十二个人的背景资料,一无所获,这十二个人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要么他们根本就不存在,要么他们是国家内部的绝密研究人员。”
老人:“那就不好查了,你把资料发给我,不一定能查到,但是至少我可以确认那几个人是否真的存在”。
魏禹琛点点头继续说:“那几个人说,森林狼全都死在索米了,这是华国军方的人递的消息,那人代号“夜枭”。
老人语气奇异,确认道:“你确定是夜枭?”
魏禹琛察觉到了老人语气里的不对劲,答道:“我确定。”
老人严肃道:“这件事有蹊跷,那几个毒贩说的话可靠吗?”
魏禹琛想起了漫天萤火里精灵般的少年,就他的审问方法和当时那几个人的反应,根本不会有假,他说:“可靠。”
老人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可以推测这十二个人质是被掉了包,而你们的行踪是有人泄露出去的,这个就比较可怕了,这说明在背后有一把刀时时刻刻在瞄准你的后心,你回来后遇到危险了吗?”
魏禹琛苦笑了一下:“大概有三次吧,但是都什么大碍。”
他说的是近了他的身的一共有三批人,加上被小蛇解决的,就不知道多少了。
“夜枭,这个名字真是好久没听过了”,老人眼神有点悠远,像是在看向遥远的过去:“1996年,云北地区毒品泛滥,毒品由金三角通过华缅边境输入,然后深入中国内陆,云北有4000多公里的边境线,24个边境县,12个少数民族聚居,而与金三角毗邻之地多为密林,其中的山径小路数不胜数,十分适合毒贩活动。
毒品涉及的利益实在是太诱人了,当时云北接近有半数的官员被腐化,上边几次派人过去,基本都把命填在了那里,那段时间毒贩近乎是猖獗的在云北地区活动。
2003年上边第一次下令武警深入云北地区进行全面镇压,根据警方捕获的一个当时果敢最大的毒枭孔祥喜手下的得力干将阿莎提供的信息,武警有序的进行摸底镇压行动,最后在一个月后撤出,300武警,活着出来的不足十人。”
魏禹琛皱眉,问:“那毒贩呢?”
老人顿了顿:“没有造成任何实质影响”。
“阿莎的情报有问题?”
“没有问题,当时武警行动组的最高指挥官与当地的政府取得联系,由当地政府派人辅助,摸出毒品线,暴力镇压毒贩,在行动的当天,武警与毒贩火拼的时候,支援却没到,当时的指挥官冒死逃了出来,回京报告,中央的人震怒,下令问责,结果云北的政府回复,并没有接到协助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