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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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浴房。

谢朝泠一件一件帮谢朝渊脱下湿透的衣衫,小心翼翼避开他先前在船上包扎起的手臂。白色绷带上有隐约的血迹渗出,谢朝泠见状拧眉:“殿下还是传个太医来看看吧。”

“不必小题大做。”谢朝渊浑不在意。

谢朝泠手指轻轻摩挲上去,小声道:“殿下今日不该亲自过去。”

谢朝渊闻言面色微黯:“你也这样觉得?”

“我说的是实话,太冒险了,殿下没必要过去,派几个水性好的侍卫去就行了。”

“琳琅是觉着,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不顾一切冒险是么?”谢朝渊问他。

谢朝泠抬眼,对上谢朝渊盯着自己的黑眸,那句“是”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若说是,未免太过凉薄无情。

今日若困在岛上的人是小殿下,他会这般焦急赶去寻人吗?谢朝泠不知道,也不愿想。

“殿下别生气了,”谢朝泠软下声音,“你手受伤了,我也会担心,那口子不浅,过后还是找人再看看吧。”

谢朝渊将他拉入怀,用力拥紧,低头没再吭声。

谢朝泠轻拍他后背:“先沐身吧。”

下水后谢朝泠让谢朝渊支着受伤的左手臂不要沾水,主动帮他擦拭起身体。谢朝泠动作细致周到,做伺候人的活虽不熟练,但耐性十足。

谢朝渊始终盯着他,手指卷起他落进水中的发尾,轻轻勾绕。

“殿下为何总喜欢弄我头发?”谢朝泠问他。

谢朝渊低声道:“生得好看。”

太子哥哥一头长发比女子的更乌黑浓密,他哪里都生得好,有无数人景仰爱慕。

所以谢朝渊选择将他藏起来独占。

“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不能再有下回。”谢朝渊收敛情绪,认真叮嘱道。再有下次,即使谢朝泠万般不情愿,他也只能将人关起来,放在最安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朝泠听出他语气中暗含的警告,心知这小殿下就这么个性子,只能嘴上哄着他:“好,我保证会小心,绝不会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谢朝渊抬手抚了抚他鬓角,沉声呢喃:“不要骗我。”

谢朝泠心头微动,到底今日是他让谢朝渊担心了,理亏在先,于是主动凑近亲吻谢朝渊面颊:“不会。”

后头谢朝泠还是坚持让人去叫了太医来,谢朝渊手臂上那道口子果然还在渗血,胡太医帮他重新包扎上药,又叮嘱了一些须得注意的事项,谢朝渊随意听着,不时抬眸看谢朝泠一眼。

谢朝泠倒是十分认真,将太医说的一一记下,听到说谢朝渊这几日不能吃发物,酒也不让谢朝渊喝了:“早上定王爷叫人送来的那几坛好酒,我全没收了。”

谢朝渊笑着与他道:“琳琅,我想吃甜糕。”

看在小殿下今日是因自己受伤的份上,谢朝泠乐意宠着他,亲自去帮他拿。

人走之后谢朝渊收敛笑意,问胡太医:“他的失忆症,是否有转好可能?”

太医谨慎答:“郎君失忆是因摔落山崖时磕碰所致,能否转好不好说,但确实有这个可能。”

胡太医低了头,不敢再说,谢朝渊眸色黯下。

一开始,他只为得到谢朝泠,因为没法忍受谢朝泠成婚娶别人,哪怕谢朝泠气他、恨他,他都想要将之据为己有。谢朝泠却失了忆,于是他顺水推舟借张少阳的手将之弄来身边,为了让谢朝泠高兴,甚至大着胆子带他出现在人前。

但终有一天,谢朝泠还是会想起来,到了那一日……

谢朝泠已经拿了点心回来,搁到谢朝渊面前,顺手喂他一块:“殿下张嘴。”

谢朝渊注视谢朝泠带笑的眉目,就着他手接下。

胡太医已收拾东西退下,谢朝渊伸手一带,揽过谢朝泠腰让他坐下,也给他喂了一块:“好吃吗?”

“还行。”这么说着,谢朝泠拎起筷子继续给谢朝渊喂食。

谢朝渊搭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收紧。

他希望谢朝泠高兴,更希望谢朝泠心里有他,但若真到了那一日,即使谢朝泠恨透了他,他也一定要将人留住。

谢朝泠抬眼,见谢朝渊一副心不在焉之态,喊了他一声:“殿下?”

谢朝渊看向他,勾唇笑了笑:“吃东西吧。”

傍晚之时,谢朝渊再次被谢奉玨派人来叫走,说去去就回,让谢朝泠先用晚膳。

谢朝泠叫人将膳食摆上榻,又开了早上定王送来的酒,靠坐在窗边,一边小酌欣赏外头景致。

下午又下了场雨,这会儿雨水彻底歇了,长虹悬于天际,衬着落日晚霞,谢朝泠眯眼看了一阵,将杯中酒倒进嘴里。

一只白鸽突然出现,在窗外盘旋一圈,落到窗台上,谢朝泠瞧了一眼,伸手过去,扯下了它腿上系的字条。

在谢朝泠展开那字条前,王进下意识出声阻止他:“郎君,还是让殿下来……”

谢朝泠冷眼睨过去:“为何要等殿下来?”

“但……”

谢朝泠也不喜过多人在跟前待着,故屋中只有王进一个,他又倒了口酒进嘴里,搁下杯子,淡声问:“你跟殿下几年了?”

王进艰难咽了咽唾沫:“奴、奴婢刚进宫就被分去殿下宫里伺候,后头又跟着殿下出宫建府。”

“你挺怕殿下的。”

“……殿下治下严苛,奴婢们不敢放肆。”

“你也怕我。”谢朝泠对上他慌乱目光,说得笃定。

王进噗通跪下地,匍匐地上,再不敢说。

他确实怕,面前这人其实是东宫储君,他从第一日到谢朝泠身边起就时刻在怕,害怕谢朝泠发现端倪,害怕谢朝泠想起来,他将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谢朝泠没再理他,慢慢展开了那张字条。

上头只有一行字:“找机会独自出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朝泠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谢奉玨处依旧只叫了谢朝渊一个来陪自己用膳,谢朝渊坐下先说了他手上受伤,不能再喝酒,谢奉玨点头:“伤得厉害吗?”

“没什么大碍,养几日就成。”

谢奉玨没再多言,吩咐人上膳食。

叔侄二人一块用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谢奉玨再次提起谢朝渊的婚事:“陛下那里,应当已经帮朝浍、朝淇他们定下了人选,倒是你,前两日太后娘娘也提起你的事,听她那意思,似乎是想指个本家侄孙女给你。”

谢朝渊面色冷淡:“赵家的娘子,我娶不起。”

赵太后的心思不难猜,谢朝浍和谢朝淇的婚事乾明帝做了主,定的人选必然让她老人家很不满,所以她想拿捏谢朝渊,谢朝渊再怎么说也是乾明帝儿子,还是乾明帝颇喜爱的一个儿子,赵太后想将之捏在手里做人质,让乾明帝动赵家不得,这招确实够狠。

且既然她老人家开了口,乾明帝未必就能帮谢朝渊拒绝,谢朝渊非嫡非长,与储位无缘,他的婚事算不上国事,祖母为自己孙子选个孙媳妇,本就是天经地义。

谢奉玨只是提醒谢朝渊,谢朝渊是不是真有本事不娶,那便是他自己的事。

“今日之事,确实是本王府上下人不对,但事情传出去,难免叫人不好想,你如此高调,你身边那侍卫,以后日子怕不会太好过,朝淇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谢奉玨说话时一直注意着谢朝渊神情,谢朝渊不动声色道:“多谢皇叔提醒,我会小心。”

膳食谢朝渊没用太多,待谢奉玨搁下筷子便也歇了,又陪谢奉玨喝了半盏茶,起身告辞。

离开时谢奉玨忽然问:“那是什么样的人,你会这般上心?”

谢朝渊顿住脚步,坦然回视他:“我以为,皇叔会理解我。”

谢奉玨摇头:“你如此在意他,他呢?他是否只是迫于你亲王的身份,才不得不留在你身边?”

沉默一瞬,谢朝渊淡道:“皇叔歇了吧,侄儿先告退了。”

回去住处时谢朝泠已用完晚膳,手里捏着本书正在喝茶。

王进低着脑袋,回想谢朝泠先前说的那句“你若想与殿下说,那便说吧,日后如何都是你自己造化”,不由心惊肉跳。

头一次,他在谢朝渊面前,隐瞒了本该禀报与他的事情。

谢朝渊走至榻边坐下,问谢朝泠:“晚膳用了多少?”

谢朝泠笑吟吟挤兑他:“殿下还说去去就回来陪我一起,殿下才是在骗我。”

“明日我们回去吧,这里也无甚意思。”谢朝渊道。

谢朝泠点头:“好。”

之后俩人下了几盘棋,直至夜沉,谢朝泠说困了,谢朝渊叫人来将棋盘收走,梳洗熄灯后上榻并肩躺下。

小殿下今日难得安静,谢朝泠侧过身低声问他:“殿下今日不要吗?”

谢朝渊牵住他一只手,淡道:“今日累了,睡吧。”

谢朝泠贴过去亲吻他面颊:“殿下好梦。”

谢朝渊握紧他的手。

更深露重之时,谢朝泠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声,坐起身。

他轻手轻脚下榻,披上衣裳,转身时身后响起谢朝渊低哑声音。

“琳琅,你要去哪里?”

谢朝泠走去桌边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了一口,镇定道:“渴了,起来喝口水。”

谢朝渊也赤着脚下床,过去他身边,帮他掖了掖披在肩上的衣衫。

“赶紧睡吧。”

谢朝泠喉咙滚动,面前谢朝渊神情平静,仿佛未察觉端倪,又好似什么都知道,他话到嘴边最终咽回去,没有问出口。

被谢朝渊重新带上床,那人温热的气息欺过来,将他圈在怀中,唇瓣贴在他后颈轻轻蹭了蹭。那一瞬间谢朝泠却仿佛生出种错觉,自己似被这人叼住脖子,随时可能被他一口咬下丢了性命。

怪哉。

后半夜谢朝泠被谢朝渊圈在怀中,轻易不能动,心知自己再没可能出去了,只能作罢,迷迷糊糊睡去前,他想着,还是明日再找机会吧。

但第二日清早,谢朝渊便说要回去,叫人收拾起东西。

“殿下果真待烦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在这里玩。”谢朝泠不动声色问他。

谢朝渊叫人伺候自己更衣,淡道:“没什么意思,皇叔叫来的人太多,本王不耐烦应付他们。”

谢朝泠走上前,帮他系腰带,一句话未再说。

谢朝渊去与谢奉玨告辞,谢朝泠先上车等,已无可能在一堆人眼皮子下单独离开,他便不再多想,靠进车中闭目假寐。

谢朝渊很快回来,听到他上车的动静,谢朝泠睁眼觑过去,谢朝渊从他皇叔那里拿了些点心来,吩咐人装盘送进车中,亲手喂给谢朝泠吃。

“牛乳蜜豆果子,好吃吗?”

谢朝泠嚼了几口,觉着这点心味道确实不错,他以前好似也吃过,点点头:“再给我一个。”

谢朝渊笑了笑,继续给他喂。

先前他从谢奉玨那里出来,谢奉玨特地让他带上这个,说这种果子只有他府里的厨娘会做,让谢朝渊尝尝。

谢朝泠这神态,分明是喜欢的。

又过了几日,太后在宫里办了场家宴,宣了一众皇子皇女进宫。

谢朝渊去得晚,刚请过安起身,就发现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太后的那个侄孙女,正言笑晏晏地坐在太后身侧,在谢朝渊抬眸时羞涩转开目光。

这小娘子时常进宫来看赵太后,倒也不陌生,但今次是家宴,她却是唯一个外人。

“婉娘昨日进宫来看我,我便留了她在宫里住一晚,都是自家人,你们也都认识,不需要那些避讳,都坐吧。”太后笑着示意。

众人坐下,有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谢朝渊不以为意,自若用起点心。

说了没几句太后便提起了谢朝浍和谢朝淇两个的婚事:“朝浍和朝淇的事已经定下了,你们父皇令了礼部上紧操办,估摸着明年春日就能将事情办了,这样也好,你俩年岁都不小了,也是该早些大婚,早日开枝散叶。”

说是这么说,太后语气不咸不淡的,这两门婚事显然并非她乐见,但乾明帝主意已定,她亦不能反对。

谢朝浍和谢朝淇俱都沉默,明明该春风得意时,面上却不见多少喜悦。

尤其谢朝浍,乾明帝给他指的嫡妻,竟也是杨家女儿。这事说起来不免叫人嘀咕,东宫一直闭门养病,婚事推迟,准太子妃竟染风寒暴毙了,皇帝马不停蹄又将杨家另一个嫡女指给了谢朝浍,但杨家还有另一个年岁合适的嫡女吗?反正从前是没听说过,突然说有,那就有吧。

谁知道是不是皇帝想拉住杨氏,又不好意思真让人家女儿嫁去东宫做寡妇,干脆来这一出偷天换日。这么一来更叫人意外的却是,乾明帝将人指给了谢朝浍而非谢朝淇。

谢朝淇的未婚妻出身当然也不低,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这位侍郎是先太子太傅的学生,从前受东宫谋反案牵连沉寂了一阵,两年前起复后短时间内升到二品侍郎,深得皇帝宠幸前途无量。

如今谁都看明白了,皇帝这是在给谢朝浍和谢朝淇分别加筹码,与谢朝溶及其背后赵氏党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若是太子真好不了了,未来储君究竟是谁还不好说,总归皇帝他老人家能稳坐钓鱼台。

就是可惜,看谢朝浍和谢朝淇这副冷淡态度,那两小娘子嫁过去,想要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怕是不可能了。

当然这二人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应当也不至于对人太差。

“说起来朝渊年纪也不小了,前两日我还跟你父皇说起你,让他别把你忘了,今日这里也无外人,你倒是说说,想找个什么样的,祖母好帮你物色。”太后话锋一转,忽然就扯到了谢朝渊身上。

她今日办这家宴,本也是为了促成本家侄孙女和谢朝渊的好事。

那赵婉娘在谢朝渊目光转过去时捏着帕子害羞低了头,谢朝渊未看她,似笑非笑道:“没想过,祖母,我这样的,娶了谁家小娘子,不是祸害人家么?”

太后不赞同道:“哪里的话,你是陛下的儿子,是我大梁金贵的亲王,生得还这般好,你要是看上谁,那是那姑娘家的福分,你啊,就是太贪玩了,心性未定才会这般想,那更得早日娶个王妃回去,这性子才能长进,你要是没主意,祖母先给你挑一挑。”

谢朝渊若是个识相的,这个时候便应该谢恩,偏他不是,所以他拒绝了:“祖母无须因我的事劳神,我现在还不想娶妻,以后再说吧。”

太后面色稍变,赵婉娘捏紧了手中帕子,但谢朝渊在人前从来就是个混不吝,这倒是符合他个性。

谢朝渊没再理她们,低了头自顾自吃东西。

后头家宴结束,谢朝渊先一步离开,才走出太后寝宫,就被身后追上来的赵婉娘叫住。

赵婉娘轻咬住唇,小声道:“你应该知道了,太后娘娘有意把我指给你,我知道你不乐意,可太后娘娘心意已决,这事是必会做的,我也没有办法,你若是实在不情愿,也最好不要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以后我们成了婚,大不了各过各的,我不会干涉你,我可以与你保证……”

谢朝渊不为所动:“你特地与我说这个,是想要我答应这门婚事?既然笃定我没法抗太后懿旨,又何须多此一举?总不能是以退为进,想要我因此怜惜你?”

被戳中心思,赵婉娘脸白了一瞬,谢朝渊嗤笑:“我不娶你,是放你一条生路,你若是进了恪王府,将来还有没有命活我却保证不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赵婉娘错愕满面,谢朝渊不欲再与她说,转身离开。

出宫时他特地绕去东宫那头,在东宫门口,看到了被侍卫挡在门外的淑柔公主。

淑柔三公主是谢朝泠同胞亲姐,嫁了首辅沈重道的曾孙,今日同样进宫来参加家宴,先前在太后那里尚未表现出异常,这会儿被侍卫拦着不让进东宫,却是红了眼,厉声质问为何不能进去。

侍卫低头,恭敬道:“公主殿下息怒,这是陛下的意思,说不能让任何人扰了太子殿下休养,卑职们只是奉命行事。”

“三姐。”谢朝渊出声喊她。

淑柔回头瞧见谢朝渊,很快敛去面上愠怒,问他:“六弟怎来了这里?”

“东宫门前的香叶草长得比别处好,我过来摘些回去做香料。”谢朝渊实话实说,这个味道的香料谢朝泠很喜欢,东宫这里有现成的,他今日正巧进宫,便亲自过来摘了。

淑柔拧眉,神色更淡了些。即便是东宫门前的杂草,那也是属于东宫储君的,岂能任由人随意摘去。

教训人的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淑柔没再说什么,上了轿子径直离开。

谢朝渊弯腰亲手摘了一株,不以为意地笑笑,抬眼望向眼前巍峨的东宫宫殿。

身后王让垂首,低声提醒他:“殿下,该回去了。”

谢朝渊敛回目光:“走吧。”

惜乐堂内,谢朝泠缓缓展开刚从窗口飞进来的白鸽腿上卸下的字条。

“十日后,巳时,南市茶楼。”

这白鸽机灵通人性,是上回跟着他从定王庄子上飞回来认的路。

谢朝泠看完,顺手将字条扔进一旁火盆中。

王进立在身侧,低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谢朝泠想了想,吩咐他道:“过些时日,我会想办法让殿下允我单独出府一回,到时你帮我引开其他人。”

王进噗通跪到地上,匍匐身子不断哆嗦:“郎君……”

谢朝泠握在手中的短刀出了鞘,漫不经心地在手中把玩:“上回的事情你既未与殿下说,这次便也不要说,否则两头都讨不到好,我知你知晓我到底是谁,你不敢说我也不逼你,我会自己去找寻答案。”

等了片刻,他听到王进低下声音,一字一字道:“……奴婢听命。”

刀刃应声回鞘。

申时之后谢朝渊才回府,先命人将他摘回的香叶草拿去清洗晾晒,去了后头看谢朝泠。

谢朝泠正在看书,见到谢朝渊回来,起身过去帮他脱下身上大氅。

“殿下今日进宫好久。”

“你一个人无聊?”谢朝渊问他。

“是啊,是挺没劲的。”谢朝泠不否认,虽然这小殿下烦人了点、无理取闹了点,至少不会闷着他。

谢朝渊低声笑:“晚上带你看烟花。”

谢朝泠眨眨眼,今日似乎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大日子吧?

后头谢朝泠才知道这烟花说的是什么。

酉时过天色彻底暗下时,谢朝渊牵着他去了后头园子,登上望楼。

“站得高,看得远些。”谢朝渊道。

谢朝泠抬头,皎皎明月悬于天际,今晚月色确是不错。

谢朝渊叫人奉上茶点,他们坐下边喝茶边说话。谢朝泠不知道谢朝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耐心等着。

再晚些时起了风,谢朝泠拢了拢身上衣裳,终于不解问谢朝渊:“今日真的有烟花?王府放的吗?今日是什么大日子?”

谢朝渊给他斟茶,勾唇笑道:“自然不是,琳琅看着便知。”

戌时,内城西南角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谢朝泠惊讶抬眼望去,就见一片耀眼火光冲天而起,巨大声响一声盖过一声,不断炸开的火球将半面夜空都染成了火焰红。

铺天盖地。

谢朝泠错愕转头看向谢朝渊,火光映在谢朝渊黑眸中,里头还有隐约笑意。

谢朝渊偏过头,笑问他:“好看吗?”

“殿下,这是……?”

谢朝渊轻启唇,慢慢道:“兵部火器库,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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