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世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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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乔涴仙的手立刻松开了:“怎、怎么是——”

杂技班的人一哄而上,在台上七手八脚,捆绑住了该名猛兽的脖子,猛兽挣扎无果,逼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

乔涴仙听得这声音,在元吉的怀里吓得一跳,马上将手环了回去:“啊哇!”

值此危急关头,乔涴仙记不得自己对元吉的许多意见,光记得秘书那一句“元吉是老实人”了。

元吉紧抱着他往后快跑几步,到了门口,接着他两个一横一竖,齐齐地向台上望去:猛兽四脚难敌十来双手,逐渐被制得趴跪下来,喉咙里呼呼地作响,是不服气。再不服气也是无用的,驯兽的捆了它的嘴巴,它的气焰无处伸张,眼见着消灭了。

这场惊魂到最终成为了一场大马戏,在场还余几个胆子大的,此刻显出劫后余生的诙谐来,竟然还鼓了几下掌:“演得好,演得好!”

叫喊声在乔涴仙的耳朵旁显得虚无缥缈,倒是他脑袋上方的问话来得更响亮:

“你跑这种地方干什么?”

元吉此刻将乔涴仙抱得高一些,低着脑袋,以便他听得见自己的问话。

乔涴仙看一眼猛兽,看一眼元吉,决定暂时不松手。他悬在空中,小鸟依人,惊生惧,惧生怒:“都怪你!”

元吉运动得胸脯起伏,感到好笑:“我今天可好巧是在,你还敢怪我?”他此刻看着猛兽被慢慢拖动,悬心落地,有功夫发笑:“我可松手了!”

乔涴仙抱紧元吉的脖子,虚弱地辩解:“我到这鬼地方来,还不是为了看那个演杂技的!”乔涴仙吓得连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什么小蜻蜓……”

元吉没接他的茬,这时候借着人群散了,脑袋偏过去,望向乔涴仙的轮椅。

乔涴仙皱起眉头:“怎么?”

元吉的下巴向着轮椅的方向一点:“你那个轮椅,我方才拖不动。现在一瞧,原来是被人偷摸横了根木棍子,”元吉摇头:“我说,这种地方,你还是少来往的好吧?”

乔涴仙的嘴巴一时没合拢。他的脖子犹豫地探过去,不声不响地酝酿,到末了看得仔细明白,一清二楚的时候,吸气也不顺了。

“好啊,好啊……”他的手放下来,不自觉将元吉的胸前抓紧了。元吉的胸膛将他与外界隔绝,他晓得目前是没有旁人能看见他的。

他最终气出一些悲哀,声音虚悬:“无冤无仇,他们何必故意害我呀?就为了看我这个瘸腿出的洋相吗?”

元吉实没想到他能给气得西子捧心,于是自己就有一些手忙脚乱了:乔涴仙眼下这个模样,简直和头一回见面时的白面阎罗两不相干。

他抱着乔涴仙,话不知从哪说起:“这个……别气啊!哪儿没这么些人呢?”

乔涴仙轻轻一点头:“哪没这么些人呢?都是见不得我的……谁愿意见我?都是应该的……”

元吉听他这话,心里又急又好笑:“你怎么天上一句地里一句?我这不是——这个、我想见你啊!你还老躲着我呢!”

乔涴仙躺在他怀里,没听进元吉的打岔:“我打小遇见这样的事还少吗?是见惯了……”

元吉听他没完没了,思来想去,竟然抱着乔涴仙,哄小孩儿一样的略微摇了摇,将乔涴仙的话摇断了:“得了,得了!你要实在不高兴,出了门你说我听呗!你讲高兴了为止,我给你剥花生米!”

这话太实在,与乔涴仙天地玄黄的庞大悲伤不合。他的眼睛扫向元吉,声音低下去,梦呓一般地,说话颠三倒四起来:“你是我什么人?我有什么好和你说的?你不过也预备可怜我,都是……”

没说完,钱管家终于跑回来了。

他直瞧见元吉熟悉的背影,且低着头,怀里好似横着个人。他仔细一瞧鞋尖,绣金纹的,老爷的鞋!于是他这推测就顺理成章,哭天抢地,他绕向乔涴仙的脚:“老爷,老爷——”

老爷躺在元吉的怀里,一收颜色,眼睛半干不干,睨了过去。

元吉扭头一笑:“老钱,巧啊!”他走近了一步,将乔涴仙让渡给管家:“我把轮椅给弄过来,今天这杂技是看不成啦。”

乔涴仙再次横着,躺进了管家的臂弯。他双手抱臂,看着老钱,一时间好似一条白皙死鱼。

管家咽了口唾沫,手臂发软:“您要实在生气,这个月的赏钱,我就不要了……”

乔涴仙跟个木头菩萨一样,被管家供到了车上。管家继而前往蓬圈里索要赔偿,乔涴仙凝在原地,缓慢地进行伤春悲秋。

元吉踏一脚在车里,在一旁安放乔涴仙的轮椅。他忙活了半天,竟还见乔涴仙安静地蜷在车角落里,呈美丽病猫状,面容郁郁无光,不由得就弯过了腰去:“你怎么还撇个嘴啊?”元吉偏着头,略显惊奇:“还生气呢?”

乔涴仙没看着他,当然是不说话。

元吉诧异于此人气性之大,他将轮椅捆好,于是另起了一茬:“我说,你可够轻的,姑娘家也没你这么轻,你这腰有二尺没有啊?”

这话没头没尾,乔涴仙回过头,冲元吉略拧起了眉毛。

元吉抬脸:“你又不爱动,哪能这么轻?”他一摸下巴:“你不爱吃饭?”

乔涴仙后脑勺抵着车窗户,下巴困惑地扬起来:“你什么意思?”

元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意思,差不多行啦!非得让人都乐意见你呀?你就是瘪个肚子,见天儿地想东想西,越想越急,越急越想,穷钻牛角尖,”他看着乔涴仙的眼睛愈见瞪大,反而不怕了。

他老早就想说这个结论:“你就老实吃饭,睡一晚上,连打鼾带放屁,我保你什么也不愁了!”

乔涴仙塌着的腰顿时扭了一扭。这话将他层峦叠嶂的心事与打鼾放屁等同起来,很有贬低意味。故而他一个食指抬起来,冲着元吉的鼻子:“你妈的,你懂个……”活过来了。

元吉觉得好笑,一把抓了他的手腕,使劲儿一捏:“我诚心帮你,忙里忙外,”元吉一眨眼:“你是不是得多谢谢我啊?”

他趁着乔涴仙脑子慢,将他的手前后晃了晃,真当逗猫去了:“别苦个脸啦!”

乔涴仙被他一抓,手还硬抬着,脸浸得通红,气势却没有了:“我——”

元吉越看他越觉得心里发乐,瞧他又生龙活虎,容光焕发起来,也不忍心为难:“那你要真想谢我……”

恰在此时,老钱露面了。

元吉一扭头,立时改换了口径,松了乔涴仙的手,踏下车去:“老钱,办妥了?”

老钱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些现钱,塞到元吉手里。元吉推托,只把老钱送上了驾驶位置,关了两扇车门。

乔涴仙的眼睛随着他看,最终见他站在车外,脸上高高兴兴,隔着窗户朝自己喊了一嗓子:“来买我的茶啊!”

老钱把着车盘子,发车起来,不明所以:“老爷,买什么茶啊?”

乔涴仙这会儿彻底没了病秧子气,精神十足,破口大骂:“打听什么?开你的车!”

元吉的一通话其实也并不错到哪里。乔涴仙是爱钻牛角尖,想一件事情,就可劲想。譬如他的腿,他的花和篱笆,此刻又譬如元吉。

他直到又躺在床上了,还在倒轱辘一样地,来回地想元吉说的鬼话。好的糟的,全记起来了。他跟天花板顶牛半晌,骂得心力交瘁。总算闭起眼睛的时候,有一句他一直不肯想的,这时候就浮起来了:

彼时元吉搂着他的腿和腰腹,将他抱高起来,鼻梁很顺从低下去。

元吉说:我乐意见你啊!你讲呗,你讲高兴了为止,我给你剥花生米!

窗帘虽拉了上,依然朦胧地透出一些光。这光经风的吹拂,就流动起来,哪里有空当,它就钻到哪里去。

谁稀罕花生米啊?他妈的,人穷志短——

乔涴仙忽然心里一痒。他抓着睡衣胸口,好似哪儿都不对味,有点儿睡不着了。

慈城是座小城。南北横竖拢共二十六条街,河从中间一剖,就令人的位置显得逼仄。慈城的长官光规划主要的建设,好比赌场码头,警署银行,再有富人的宅邸。除此以外,就不大在乎,任其自由生长了。

边角上不富裕的地方,就有元吉的住所。这地方的两栋房子相隔常不过两尺,晒衣杆子一下儿能捅到人家的吊灯。口角一多,拆了又建,建了又拆,材料胡乱地搭在一起,最后没人管了。

下午如果码头没有工作,元吉就要四处转悠。他是闲不住的。他偶尔能听到街边几个地痞流氓,高声谈论昨晚上谁媳妇嗓门最大。这时候他就走远一些,因为大抵不多久就要从楼上倒一盆水下来:“不要脸!”

元吉不喜欢是非,故而最乐意和小孩子一块儿。其实他并不多么年长,二十出头,这些小孩儿也并不多小,十五六七八,也算能混到一起。

小孩儿见着元吉,那就很欢喜,因为元吉身上总会带一点儿东西。谁饿了就给谁吃。大一点的喊他“元哥”,小一些的就顺杆爬,跨坐在他的肩头,门牙豁着风,喊他盐哥哥。

元吉的头发被揉得一团乱,他从怀里掏一包包好的糖出来,同时故作恐吓,往肩上递糖:“别薅了,再薅揍你!”

小的见着糖就欢天喜地,有大一些的,懂些事,就担忧起来:“元吉哥,这糖是不是很贵呀?”

元吉盘腿坐在地上:“贵——也不贵。最近的钱好赚一些。”

大孩子显得半信半疑:“真的吗?是因为那个乔、乔老爷吗?我听说他这人怪得很……”

元吉的眼睛扫过去,很好笑:“我说小麻雀,你还挺灵通嘛!”

小麻雀十五岁多,人小鬼大。现下失去了住处,勉强与元吉挤在一个地方。他人如其名,嘴撅起来,唧唧喳喳:“都知道!”他抱着腿:“他是不是整天为难人,也不给好脸色?”

元吉将肩上的小孩儿摆正:“你又没替他做事,怎么倒有这么多议论?”

小麻雀脸红起来:“码头上其他人都说他不好对付……”小麻雀的眼睛抬起来:“元吉哥,他到底怎么样啊?”

元吉没接话。他的手往额头上一摸,湿的:乃是又甜又香的口水。元吉伸手,抹了抹肩上小孩儿的嘴:“吃慢点儿!”

“他这人也没那么坏,”元吉搓了搓手指,咧嘴了:“气性挺大,胆子挺小,反正挺好玩儿!”

怎么能说码头的坏人好玩呢?小麻雀眨巴眼睛,没了话讲。

乔涴仙今日已经洗了三道脸,这是第四道。他好似格外困倦,眉目昏昏。他一看壁钟,下午六点多一刻。

外头有枯燥虫叫,声音一条线,穿进乔涴仙的耳朵里,令他忍无可忍了。他想今日怎么这么长的?方才吃完饭时是六点,到如今只刚过了一刻钟,实在见你妈的鬼。

他自己推轮椅,在二层楼里来回地晃。管家不敢近前,因为不知这位爷此时病灶在何处,就最好不要招惹。

谁想乔涴仙晃了半天,末了在窗前定下来了。二层楼窗前有米黄的帘纱,乔涴仙就看着这层纱,既不动弹,也不吭声。

管家暗地寻思,你老爷要看,好歹也把纱扯开了看啊!

乔涴仙对这窗帘很感兴趣,捉起一层,细细地研究。他研究了足有二十分钟,天就眼见着从纱里黑下去了。

外头推车走道,呼喝喊的,终于开始了。乔涴仙忽然将纱帘甩下去,推着轮椅,往后退。管家瞧着他默剧一样的,退了几圈,又伸长了脖子。直至窗外响了一声:“茶——有!”

他头一次见这位老爷落荒而逃了。

钱管家观了半天,见乔涴仙业已坐定书房,正欲脚底抹油,忽然就被招呼了:“钱有方,过来!”喊的还是他的大名,足见非同小可。

他小跑过去,低声下气:“老爷,什么事情呀?”

他抬起脸,忽见乔涴仙的脸颊上有一粉嫩蚊子包。这包令乔涴仙看起来平添几分活泼:“我叫你夜里关上临街的窗子,你关了吗?哪来这么多蚊虫的!你怎么做的事?”

管家伏下身去:“我这就去看,这就去看!”

乔涴仙怒目而视:“推我过去!要是没关,有你的好看!”

这么一说,管家的心里就有些惴惴了:关了没有?他刚在坐在窗前头,我怎么没想着看一眼?

于是乔涴仙此刻正大光明地,一把将米黄窗帘振开了。

钱管家站在背后,眼睛扫得很快:还好,是关着的。他瞟向窗子上乔涴仙的倒影,欲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谁知乔涴仙似乎并不在意窗户。

他的眼睛向下望,由于眼睫长,好似庙里的佛,掩下来的时候,就显得多愁而怜悯。

然而窗帘一振开,室内的明亮光线就照射出去。从外头看来,就是这一方窗子忽地一亮了。

元吉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猛地一抬头。他的身边总是围着几号人,这时见他抬头,也竞相地看过去,看向乔府的二层楼。

乔涴仙躲闪不及,连人带蚊子包,就这么被聚焦了。他慌了神,记起从前元吉“小人得志”,穷显摆的德行,许是要抬起手,说“乔老爷,是我呀!”他此刻就恨不得向后仰倒过去。

然而元吉只定定地看他一会儿,冲他慢慢眨了眨眼睛。不多久,将头低下去了。另几号人随之说说笑笑,也不看了。

乔涴仙的手摸上了窗缝,声音很低:“是关着了。”他的气好像一会儿便消散了:“你去端一盘蚊香。”

老钱连连称是,忙不迭地将他又送回书房,拿了盒蚊香。

乔涴仙看着这蚊香的包装盒,花里胡哨的,画玉兔嫦娥。他想广寒宫也不知有没有蚊子,嫦娥等人时,岂不也要尽心拍蚊子?否则是多么烦人的事呢!

乔涴仙看着蚊香飘一缕烟上来,心思朦胧地揣测广寒宫秘闻,恍然间就记起了一件事:元吉冲他眨了眨眼睛。

乔涴仙原本弓身伏案,此刻忽而将背挺起来了: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拉倒!有话说,也是他来找我!

但如此一想,乔涴仙的少许良心又有一些抗议:人可刚从虎口底下捞了你一回呢!

于是乔涴仙这位冒牌嫦娥,在夜里摊市散去的时候,出了书房的门。

元吉站在窗下,在渐渐散去的人潮里仰起了头。

乔涴仙的房子里,为了他的方便,紧要的地方皆设了缓坡。他下到一楼,路过侍应房,管家眼见着他,追上几步去,又被他一抬手:“不必了。我出去看看,即刻回来。”

乔涴仙实想不明白自己缘何摸着黑,要出来跑这一遭。他端好了架子,见着元吉,假模假样地一咳嗽。元吉站在墙边,靠坐在他的水车上,听见这一声,水车就轻微地一响:没坐稳。

“你有何贵干?”乔涴仙隔了他四五尺,不进前了。

地上卷了风,风里就带笑。元吉水车上的灯,此时将他的面貌描画出来:“我什么贵干?我也没找你啊!”

乔涴仙的轮椅当时就转了向。元吉的水车随之重重地一响:他跳下来,大步流星地抓住了乔涴仙的扶手:“瞎说的,瞎说的!”

乔涴仙凭一张轮椅,很难与其手臂抗衡。元吉面对面地,俯下身来,朗声一笑:“你来得这么晚,茶都卖完了!”

乔涴仙看了他一眼,随之就低下头去:“谁稀罕?”

元吉蹲下去,追着看他的眼睛:“我以为,我以为你当时看不见呢,眨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乔涴仙稍微哼了一声:“你那么爱叫唤,怎么,现在不晓得叫了?”

元吉仰着脸,眉毛就轻松地抬起来:“你好像那时候不爱听嘛!你不爱听,我就不当着人喊你了。”

这两人到目前为止,皆未发觉对方一句要紧话没讲。

其实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紧。路边的香樟也觉此二人对话闲得慌,自个儿就着风摇了摇。

元吉借着背后破灯的光,这时看出来了:“哎哟,脸上有个包哇?”

乔涴仙一摸自己的脸,继而捂住了:“没见过?”

元吉咧嘴笑起来:“没见过你脸上的。我以为蚊子光咬我,不咬你呢!”

乔涴仙对此嗤之以鼻:“凭什么?”

元吉摇头晃脑,一本正经:“你多白啊!那叫、面如……面如馍馍……”

乔涴仙一拍扶手:“面如冠玉!”他张嘴要解释,然而很觉得没有必要:“算了吧!”

但元吉好学,他一抚掌:“面如冠玉,我记着了。以后说面如冠玉,我就记起你来了。”

乔涴仙捂着的手就放下来,轻声地:“用你记?滚你的蛋。”

元吉站起身,一瞧月头:“是该滚蛋了。水桶再不还,要多缴租金了。”他回过身,托起水车,就向乔涴仙额外一行礼:“乔老爷,没别的事儿,我可走啦。”

乔涴仙没言语,朝他弹了弹手背。

元吉调转了水车的方向,笑了几声,直往灯暗的地方隐去了。他好似回了头,又好似没回头,乔涴仙看不清楚。

他转过身,往府里去,轮椅推得很慢。把门的替他推到门厅了,乔涴仙才发觉蓬圈的事只字未提。他一扭脸,忽而听见巷子远处响起了一声歌。

这是码头的人总唱的,歌都算不上,也就吼一嗓子,热腾腾、轻飘飘地,就这么传过来了。

“夜里的星星亮啊,哪有妹妹的眼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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