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3-16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看我眼色行事 主角:月流响 楚澜川
少年嘴角挂着狼狈的血丝,抱着脑袋侧躺在地上,下一刻,男人带着血的鞋子便踩上了少年的头颅,少年垂着眼,一边脸肿的老高,但这仍然不妨碍旁人从中窥见其绝世倾城的容貌。
“还当自己是小侯爷呢?既然来了这春意楼,就得学学这伺候人的本事,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跟了老子,总比跟着你那通敌叛国的爹下黄泉好,是不是?”男人满脸横肉,脸上带着油腻的狞笑,弯着腰去摸少年的脸颊:“曾经风靡九州城的小将军,如今还不是要在老子身下……啊!”
楚澜川一口咬在男人的手掌上,瞬间便鲜血淋漓,男人怒急攻心,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少年闷哼一声,竟飞出去四五米远,哐啷一声撞在不远处的柱子上,五脏六腑瞬间像是移了位一般钻心的疼,他呕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慢慢的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
旁边有不少人在围观,其间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武安公最小的那个儿子,楚澜川么?以前倒是在京城中少见。”
“呵!人家当初可是九洲城最风光的小侯爷,天子陪侍,尔等凡夫俗子,自然少见。”
那人心中一酸,小声哼道:“再风光无限,如今不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听说这王二可是春意楼的常客,而且花样多手段狠,前几日一晚上点了三位姑娘进房,结果都是半夜的时候抬出来的,身上全是各种鞭痕和蜡油,啧啧,出来没一刻,人便断了气,也是可惜。”
旁人一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竟如此狠辣?九州城内,天子脚下,竟没有人管管么?”
“他爹可是六品御史,再说了,这些下等人的命也能算是命?这王二不知糟践多少姑娘了,不也还是安然无事?”
“那这细皮嫩肉的小将军落在他手上,怕是没有活路了,真是可怜。”
“有甚可怜?他父亲通敌卖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那人刚说完,少年便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是怎样的眼神,少年眸子漆黑如墨,像是一潭冰封了千万年的寒潭水,只一眼便能叫人脊柱生寒,汗毛遍立。
王二甩了甩手掌上的鲜血,站起来朝少年走过去:“楚澜川,你找死!老子今天非叫你尝尝老子的手段不可!”
楚澜川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下一刻,清朗的少年音便从楼外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士兵铠甲相撞发出的声音:“王公子有什么样的手段,可否让孤见识见识?”
众人退避,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黄色蟒袍的小公子,他面如冠玉,眉若远山,一双星眸盈盈如水,小巧挺立的鼻梁下嫣红的唇,微微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这便是当朝太子,也是九洲城内与那小将军名声相当,并驾齐驱的纨绔,大月帝嫡子,月流响。
这位太子的名声有多响呢——大概就和楚澜川一样响。
楚澜川出身将门,12岁便同父亲上阵杀敌,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在边境屡立军功,威名赫赫,还有敌军一闻楚澜川,丧胆退军三千里的传闻。
反正有多离谱就多离谱,隐隐有继承其父之风采。
少年将军十五岁便已成了战神的名号,偏偏被老皇帝一纸诏书唤回了九洲城,封了太子侍读,与太子同进同出,同吃同睡,无限殊荣。
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名为殊荣,实为监视。
武安侯十多年镇守边关,军中声名益高,然功高则镇主,皇帝特意加急召回楚澜川,摆明了是要用楚澜川为质,逼老将军上绝路。
这小太子成日与楚澜川待在一处,入耳皆是赞美楚澜川,而贬低自己的言论,岂能不气?
对小太子来说,楚澜川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楚澜川拉屎都是香的。
而对于楚澜川来说,小太子是拴住他的那根绳子,更是制约父亲的筹码。
两人相处,如滚油遇水,端的是一片狼藉。
成为太子侍读不过半年,远在边关的父亲便传来了战死的消息,同行的副将上书,说父亲通敌,才导致此战大败,他眼睁睁的看着楚家蒙受不白之冤,全府上下,二百余条人命,包括他的父亲母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对他疼爱有加的祖母,一夕之间全部被扣上通敌的罪名,惨死在帝王的疑心之中。
楚澜川因为远在皇宫,所以免除了死罪,但也被送入这春风楼,任人践踏凌辱,往日王二这个等级的,连远远在殿上看他一眼的资格都不够。
王二一见太子,面上隐隐有不忿之意,但还是朝月流响跪拜,开口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这春意楼?若是被陛下知晓了,殿下怕是又要受罚了。”
月流响轻笑了一声,用脚尖勾起一张倒了的凳子,旁边站着的侍从立刻上前扫了扫上面的灰尘。
他坐在椅子上,用扇柄支着头,说不出的风流雅韵。
王二看着他的眸色立刻就变的下流起来。
这太子虽说草包,但也是庄皇后嫡出的孩子,当年庄皇后也是名动大月的第一美人,如今瞧着这月流响,当真是不虚此名。
月流响眯着眼,冷笑了一声:“你也配拿父皇来压我。”
王二退了一步,连忙低下头去:“臣不敢。”
“我瞧着这世上没有王公子不敢的事情呢。”月流响挥了挥手:“小小六品御史之子,主意都打到孤身上来了,孤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真当这大月天下,姓了王了。”
无端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二骇的魂飞魄散,惊惧道:“殿下,臣绝无此意啊!”
“你的意思是,孤冤枉了你?”月流响刷的一声打开扇子:“这天也确实闷热,受了伤就没那么容易好了,你说是不是?”
王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臣不知殿下何意……”
“来人,拖下去打。”月流响站了起来:“我看他这双腿也不管用了,打断为止。”
王二瞪大双眼,往日只听说这小太子张扬跋扈,可竟没想到狠辣至厮,慌乱之下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月流响,要遭这番重罪,只能大喊道:“殿下,这是九洲城,您公然废了我的双腿,不怕我父亲一纸状书告上朝廷么!”
月流响蹲下来,用扇子抬起王二的下巴打量了一番,继而像是被辣到眼睛般扭过头去:“爱卿说的极是,左右拿御史大人都要参我一本的,不如我将你打死了,也更省事些。”
那王二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抱着月流响的脚求饶道:“是臣该死,烦请太子留我条性命,此事绝不会叨扰圣架,还请太子留我性命!”
月流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拖下去吧。”
几个士兵就上来将人拖了下去,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王二凄惨的叫声。
楚澜川坐在地上,冷眼看着月流响。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被王二的惨状吓了一跳,也被顾不得看楚澜川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好戏了,只怕自己一不小心遭了牵连,落得同王二一样的下场,于是全都散去了。
月流响蹲在楚澜川面前,露出了一个笑:“楚澜川啊楚澜川,原来你也有今天,往日/你不是很能么?不是很厉害么?以王二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都打不过?怎么会任他这样折辱?”
楚澜川不说话,扭过头去。
月流响透过他衣不蔽体的轻纱外罩,瞧见了内里的风光。
楚澜川的琵琶骨上分别被钉入了一根小拇指粗的钉子,钉子入处的皮肤狰狞的纠结作一团,上面不知道用什么颜料勾勒了一朵艳红风流的红色芍药花,掩盖住了丑陋的伤痕。
月流响脸色一变,他只听说习武之人用铁链穿过琵琶骨,那一身的武功便尽废了,却没想到真有人用这般残忍的法子,封住了楚澜川的武功。
要穿过琵琶骨,那钉子必须长三寸有余,嵌在血肉之中,行走做立之间皆疼痛非常。
月流响皱着眉头,看见楚澜川这般狼狈模样,不仅没有欣喜,反而有些微微的怒气。
他一直将楚澜川视作一生的宿敌,可如今宿敌落魄,武功被废,再也不能嚣张的把他摁在地上打一顿,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草包,他竟有些同情这个少年。
他曾经肆意嚣张,如顶风冒雪独立枝头的寒梅,有一股百花杀尽我花开的傲气。
但往日那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仇恨不是假的,月流响没忘记他此次背着父皇出宫是为了什么。
他要羞辱他、践踏他、折磨他!
看这傲世的红梅跪在他的脚下求饶,把往日的恶气通通发泄出来!
去你吗的小将军,老子还是太子呢,你特么揍我多少顿了!!
“把他扔到房间里去。”小太子扬了扬下巴,意气风发道:“我要跟这位,小将军,好好地聊一聊……”
楚澜川很快就被扔进房间里,小太子原形毕露,站在门口叉腰大笑几声,走进了房间里。
看着楚澜川那张誓死不从的脸,月流响闲闲的坐在桌子边上开口道:“你往日总说我弱不禁风,不像个男人,今日我们就以男人的方式来一试高下,如何?”
一直没开口的楚澜川终于说话了,他嗓音嘶哑,声线低沉:“您想怎么试?”
“射日,给爷弄点酒来。”此处无外人,小太子也懒得端着架子自称孤,他翘着二郎腿道:“爷今天必须给这小兔崽子喝趴下,让他看看什么叫真男人!”
那名叫射日的是小太子的贴身内侍,他应了一声,便往后厨找酒去了。
说起来这小太监原本不叫射日,他是皇帝身边大太监的干儿子,原名康富,更名射日这么个雄心壮志且一点都不符合太监气质的名字,是因为楚澜川有个仆从,名字叫揽月,听着比什么小福子小安子雅致多了。
月流响不服,为了跟楚澜川争口气,非要给他更名射日,当时小太子是这么说的:“月华承借日光,他叫揽月,你就叫射日,总要高他一头才是。”
射日:“……”
小太子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争口气,射日叹了一口气,您是太子,您说的都对。
射日很快就把酒端了上来,小太子邪笑一声:“如何,敢不敢与爷比试一番?”
楚澜川看着那一坛坛酒,没说话。
小太子自然不可能真的与他堂堂正正的比试,楚澜川出身军营,那军营里为了不耽误战事,是明令禁止喝酒的,这酒量都是练出来的,他就不信,楚澜川的酒量会比他好。
他这十多年流连花丛跟酒馆儿里的姑娘喝的酒加起来,比楚澜川撒的尿还多,哼!
好像是什么奇怪的比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把他当沙包揍得楚澜川,终于要臣服在他脚下,磕着头叫他一声月爷爷海量了!
楚澜川看了一眼小太子,眼中闪过疑似算计,他皱着眉头,装作一副硬撑的架势,点了点头:“那便如太子所愿。”
小太子这边喝酒喝的畅快,皇宫里的那位早已收到了消息。
“陛下,太子出宫往春意楼去了。”白相站在大殿之下:“小殿下心思单纯,怕是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能生什么事端。”老皇帝揉了揉额角:“不过是往日被楚澜川欺负的多了些,想找他不痛快罢了,不必管他。”
“楚澜川此人并非池中之物,陛下何不斩草除根?留他一命,往后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白相开口道:“这灭门之仇,楚澜川必定是铭记于心的,更何况陛下如此待他……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臣只怕……”
“你以为我不想杀他?他楚家镇守边关多年,总有自己的旧部,你真以为杀了个楚仁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老皇帝冷哼一声:“只有楚澜川在我们手上,楚仁安的那帮旧部才会投鼠忌器,等朕将楚家的旧部一一拔除,朕自然会杀了他。”
白相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道:“陛下英明。”
大月帝点了点头:“嗯,你先退下吧。”
白相行了个礼:“臣,告退。”
良久,老皇帝看着案桌上的奏章,叹息了一声:“楚家势大,若不在朕在位时扫除干净,待朕百年之后,我月氏江山落到了那个败家子手中,怕是要风雨飘摇了……元娘,你若在世,定会怪我没有好好管教流儿,我能做的,不过是为他铺好前路,待我与你重逢之际,你也能少怪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