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3-1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云雨无凭 主角:齐梦清 姜睿颜
佘山下着四月份的雨,姜睿颜独自驾车回到了古北,进门的时候,晚餐已经上桌了,姜睿颜将黑色手提包放在沙发侧面,脱去风衣,他里面穿着花边领子的宽松衬衫,戴着深棕色的领绳。
“毛毛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了。”
姜睿颜携带着五十分疲倦,再加五十分烦恼,他的嘴角平平撑着,吝啬得不笑一下,虽说个子高,但模样可爱又白净,即便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可看起来还是比半数的高中生都稚嫩。
怀揣心事的姜睿颜在保姆孙阿姨的招呼声里洗手、入座,在父母的座位之间加了把椅子。
姚艺将儿子上上下下一遍打量,伸出筷子夹三黄油鸡给他,姜睿颜用筷子压着碗沿,说:“够了够了,胃有点疼,饭吃勿落。”
“气得胃痛了?”姚艺问道。
“是焦虑得胃痛。”
“那你跟你爸爸讲讲,说不定结婚的事能缓一缓。”
姜睿颜知道姚艺是做不了主的,可他也知道结婚计划的起因就是姚艺,一切全由于她去霍童山的前一晚做了个梦,她那时这样跟姜竞成讲:“我梦到一只孔雀飞到我房间里来,满屋里都是香味,我赶快喊毛毛来看看。”
“这是个好梦啊,有好事要来了,你赶快上网查一下。”
“不行啊,我明天去霍童山。”
“去霍童山就不能上网啦?”
“不是啊,网上能查清楚什么,我到那里找位大师问问总更好吧。”
姜睿颜也不知道姚艺找的大师是不是真正的大师,总之,那人收了好些钱,与姚艺聊了大半天才罢休,那人说:“你是替儿子梦的,他的姻缘不是一般人,成了婚才能事业有成,切忌家族联姻。”
姚艺酒红色的指甲掐在皮包上,她皱了皱眉,又向四周环顾,这才把声音压低了,说:“但他不喜欢女人,青春期开始就喜欢男孩子。”
外面雨还没停,开始吃饭没几分钟,天就彻底地变黑了,姜睿颜吃了半块油鸡,一块豆腐,剩下半碗没动过的饭,他坐在椅子上摸着鼻尖,说:“我不可能去人民公园相亲,你们也不准替我相亲,我从小到大都不做缺德事,现在更不会去害别人小姑娘。”
“不是小姑娘,小伙子总可以吧,我们家做生意,百无禁忌,不在乎这个。”姜竞成放下了饭碗,开始专心地说话了。
“你搞搞清楚,我将来喜欢的人一定是小伙子,不代表我看到一个小伙子就喜欢。”
“我们让你挑个你自己喜欢的,我们都很好说话。”
姜睿颜顶着自然柔顺的黑色头发,少年面孔、少年打扮,他看似内向寡言,实则高傲又难欺负,侧着脸瞟向姜竞成一眼,沉沉地说:“现在根本没有我喜欢的。”
主位上的祖父姜兆丰在喝汤,他八十好几岁了,早就得了耳聋,因此,不时常插话进来,姜睿颜站起身特地去孝敬他,站在他身旁剥虾,大声说:“阿爹,我现在不想结婚,我年纪还小。”
“不小了,你要接手生意,肯定得有人帮你。”
“那我只会喜欢男孩子嘛。”姜睿颜还是淡然,还是高傲,他平时也是这样的,他将虾肉放进祖父的盘子里。
“找个人帮你,好啊。”
“爸爸,你不说了,要是这次是和徐家的振杰联姻,他肯定高兴得要上天了,”姚艺弯起嘴角偷笑,又瞧了姜睿颜两眼,说,“你看,都不敢提徐家,一提脸都红了。”
到这里,姜睿颜失去了辩驳的一切余地,徐振杰正是姜睿颜冷淡、高傲、犀利的人格中唯一柔软的缺口。承受着耳根处的烫热,姜睿颜将再一只虾拿在手上,他说:“和你们没关系,别跟我提徐家。”
“知道就好了,你现在也清楚徐振杰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了?从小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人家,可他不拿你当回事,找了一个接一个女朋友。”
“他爱找几个找几个。”
姜睿颜这一刻那么想哭,艰涩感从心脏蔓延到了喉管,他还是忍着了,他把虾肉递给姜兆丰,然后,转身去洗手了。
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约会,陈卓想起下午忘了锁共享单车,他戴黑框眼镜,穿着蓝色的涂鸦短袖、长裤,头发染成了枯草一样的颜色,他抱着背包站在路边打电话,嘴角怎么也扬不上去。
快要到傍晚了,天还是亮的,齐梦清一手拎着两杯饮料,一手举着手机,他嗓音磁性、轻声细语,说:“没事儿,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每个人都有马虎大意的时候,不要再自责了。”
“我绝对是脑子进水了,上周预约自习室没点提交,这周又忘了锁车。”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多聪明啊。”
齐梦清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贴心一点都不虚假、不做作,当陈卓听着电话撇嘴时,感觉到脸颊忽然被亲了一口,齐梦清把插好吸管的星冰乐递到他面前,说:“来,喝一口,一点儿都没化。”
“你吓死我了,”陈卓的巴掌抬了起来,但没完全落下去,最后,他还是顺势挽住了齐梦清的胳膊,说,“买这个干嘛,我一般都买瓶装阿萨姆,才不到五块钱,说不定还有再来一瓶。”
“想喝就买,不就是个破饮料吗?天天喝也喝得起,”齐梦清拿起自己那杯吸了一口,又说,“宣布一件事,我拿到瑞鸟实业的offer了,梦想成真了,所以今天请你吃好的,你随便点。”
眼看太阳要彻底落山了,陈卓被齐梦清紧紧揽着肩膀,他转过头看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说:“意料之中的事。”
“那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很大难度的,”齐梦清说,“想吃什么?西餐?日料?火锅?”
“嗯……想吃东北饺子。”
“没出息的劲儿吧,”齐梦清哭笑不得,他用搭肩膀的手揉了揉陈卓的脸颊,说,“饺子改天吃,等我上班租了房,给你包纯手工的东北酸菜猪肉饺子。”
陈卓的心情好起来了,他笑了笑,说:“就吃饺子,我想吃饺子了,不想吃别的。”
虽说齐梦清不是富人,甚至不算中产,可陈卓知道他过得并不差,但出于自我保护,也时常思虑自己潦倒的家境,因此,陈卓很不愿意依靠齐梦清过上略微宽松的生活,哪怕是一顿约会的晚餐,陈卓都是要思虑再三的。
去的饺子馆在学校附近很有名,老板是齐梦清同省的老乡,每次都周到又热情。壁挂电风扇慢悠悠地摇头,现包的饺子上桌了,满满两大盘,齐梦清又点了小菜拼盘和酱猪蹄,还开了两瓶哈尔冰啤酒。
“咱们俩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来的这儿,”陈卓夹起一个饺子,放进齐梦清的碟子里,说,“但你毕业了就不一定能来了。”
“我又不是去南极上班,我还在上海呢。”
“但你会很忙啊,我室友说能找到你这种品学兼优、模样好看、心地善良的人,是我的福气,我以前觉得他不会说话,但现在想想挺对的,”陈卓说,“而且你家还有那么多农田,生活过得也不错。”
齐梦清认真地听陈卓说话,这过程中总注视着他的眼睛,后来,齐梦清说:“要是这么说,我做梦都没想过我能找个上海老婆呢。”
“谁打算做你老婆了……”陈卓嘴里埋怨,但眼梢和嘴角都带上了笑,他说,“而且我早就说了,我不是上海人,老家是浙江的,我爸爸这一代才来上海,他出事不在了,连赔偿的钱都没等来,只等来一间很小很破的房子,还在偏远城中村,也不值几个钱。”
酒液是粮食发酵的香气,饺子湿润的热雾挠动脸孔和下巴,齐梦清随意拎着玻璃杯,仰起头喝下半杯酒,他说,“那又怎样,我不在乎。你放心吧,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