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他不需要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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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啪!”的一声。

一团柔软且不带温度的重量隔着被子,落在了容祈的身上。

睡梦中的青年轻蹙起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哼。

他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眸,朦胧间只来得及看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换上衣服,跟我去一个饭局。”

话音未落,男人已然快步离开了房间,动作中透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

容祈用手臂撑起身子,纯白色的锦被堪堪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肩颈,以及那昭示着昨夜某种疯狂的零星红痕。

他垂下眼,拿起男人丢到他身上的崭新衣物。

雅黑色的西服,款式看似简单保守,领口袖边却绣着针脚繁复的暗纹,只有在光线流转下才能瞧出来。

容祈起身飞快洗漱,微凉的空气肆意亲吻着周身不加遮蔽的皮肤,他恍若未觉。

直到五分钟后站在镜子前,穿上衬衣时,他才终于像个有情绪的正常人似的,轻轻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褚修恒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每当他需要以一个独立的人的身份抛头露面,而不是作为褚修恒的笼中鸟、囿养的金丝雀,任由着搓圆捏扁的时候——褚修恒就会格外地不高兴。

精心裁剪的西服套在容祈身上竟有些宽松了,显然,这套衣服用的还是上次量体时测的数据。

指尖轻动,容祈扣上领口最后一颗纽扣,让昂贵的布料将那线条优美却过分凸显的锁骨遮得严实。

他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茶色的眼眸回望着他,里面仿佛含着一湾无波无澜的深潭,再多石子投进去也激不起一星半点的浪花。

.

褚修恒和容祈到得最晚,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侍者躬身为他们打开门,里面的人立刻看了过来。

“褚总,容老师!哈哈,可算到了!咱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二位等来了!”中年男人挺着微胖的啤酒肚,大笑着调侃道。

褚修恒嘴角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哪里的话。让郑导久等了,实在抱歉。”

他早已脱去了西服外套,搭在一只手臂上。

另一只手环着容祈的腰,仿佛两人是一对恩爱眷侣,对彼此都有十足的占有欲。

男人有力的手臂带着微烫的热度,从容祈的后腰传遍了全身。很暖和。

——可是,这个男人不爱我。

他感受着身边人霸道的体温,有些自虐地想道。

包厢内的众人绕着圆桌而坐,几番寒暄过后,摆盘精致的菜品已然铺满了桌面。

话题似乎终于转向它该有的方向,褚修恒嘴角勾着淡笑,伸长了手,为一位鬓角斑白的导演斟茶。

他行为殷切,姿态却轻慢, “秦导,您最近的新电影,拍摄还顺利吧?”

被唤作秦导的男人面色一直凝重,紧皱的眉头从容祈二人进房门开始,就没松下来过。

褚修恒的开口让他仿佛寻到了契机,他答道:“谢谢褚总关心。资金运转没大问题。就是选角儿……”

秦导的目光滑向容祈,说到一半,刻意留了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停顿,接着似乎很为难地叹了口气。

“褚总推荐的男一号儿,实在表现一般。我和几个副导都不大满意啊。”

他知道眼前的褚修恒并非善茬,比其他几个老狐狸还要难对付。

可有些话,他憋太久了,他必须说。

褚修恒的眼底涌动着一丝危险,他眯了眯眼,微微倾身,恰好挡住了秦导投向容祈的视线。

“哦?是记不住台词,还是频繁失误?”

秦导顶住压力与强势的男人对视:“都不是。嗐,是角色表现力不够。依我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小容更合适——”

他每多吐出一个字,褚修恒的眸色便冷上一分。

在容祈的名字被他说出口以后,褚修恒周遭的气场更是凝成了锋锐的刀刃。刀锋向着他,带着不难察觉的威胁。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

秦导差点儿被这阵势吓到,反应过来后,胸中顿生郁气。

被小辈当众煞了面子是小事,只不过……

他侧身看向容祈,眼里有几分毫不作伪的担忧。

容祈哪还能不明白。

他的心口因感动涌上一丝暖意。

当众和褚修恒硬碰硬,秦导果然做得出来。

身边男人散发着低气压,容祈深知褚修恒正处于发怒的边缘。

万一真把他惹生气了,秦导的电影倒不至于缺了个投资方就拍不下去,但可能会沾上不必要的麻烦。

容祈瞧着屋内心思各异的众人,抿了抿形状好看的唇,扬起笑脸打圆场道:

“谢谢秦导赏识。不过,您这部电影我确实是没有参演的福分。我最近身体不好,修恒怕我累着,问过了我的意见才回绝的您。”

言罢,他捧起酒杯朝秦导敬了敬,仰头将深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青年白皙纤细的脖颈显得脆弱易折,肤色白得有些透明,身形也消瘦。

他说生病了,没人会不相信。

秦导的手微微颤抖,识时务地不再多言,以茶代酒狠灌了自己一杯。

“哎呀,多大点事儿!容老师年纪这么轻,等身体养好了,演什么电影不能演?”其他几人紧跟着接话,气氛终于重新暖了起来。

褚修恒的戾气也归于平静,他侧眸瞥了眼容祈唇上沾着的晶亮酒液,又看向青年沉静的眸子。

容祈恪守本分地坐着,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刚才的圆滑是他的幻觉。

男人只扫了他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觥筹交错间,容祈的目光投向褚修恒。

男人的侧脸线条堪称完美,加上周身的气质,足以让任何一个外貌协会一见倾心。

他是怎么,爱上褚修恒的呢?

彼时,容祈十九岁。

偶然演的第一部剧一炮而红,非科班出身的他演技青涩,却格外有灵气。第二部电影还破天荒拿到了秦峥执导的古装剧角色。

在试拍一段空中打斗的镜头时,他吊的威亚不知怎的出了问题,绳索松动。

眼见着容祈就要从三五米高的空中直直摔到岩石地面上。

那一刻,道具师和在场的几个副导纷纷傻眼,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飞快地冲了上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容祈。

那人正是恰巧出现在片场的褚修恒。

容祈上一秒还在闭眼等待命运的审判,下一秒却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男人因他下落带来的冲撞而双膝跪地、闷哼出声,双手却紧紧抱着他,没让他受半点伤。

那是怎样一幅画面。衣袂飘飘的古装青年眉眼昳丽,唇色鲜红,毫无防备地躺在一身利落西装、戴着精致袖扣的现代精英怀里。

他温柔地垂眸、他轻喘着抬眼——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接着便黏在了一起,胶着难分。

简直像是偶像穿越剧,照进了现实。

或许是这一幕太过美好,现场有人忍不住拍了照,这张照片伴随着片场事故的新闻,很快在网络上广泛流传。

新人演员和年轻总裁的绯闻一时热火朝天,不乏有难听的骂声混杂在评论区里。

容祈问过经纪人,在社交软件上慎而又慎地发了一条澄清:

“感谢大家的关心。我没有受伤,多亏了褚总及时出手相救。我和褚先生是第一次见面,不存在其他的联系,请朋友们不要因为听信谣言而打扰到褚先生。”

没过几分钟容祈以为事态平息,手机却又疯狂震动起来。

满屏的@皆指向褚修恒的个人主页,容祈点开,只见空荡荡的主页挂着一条新鲜的声明。

“感谢大家的关注,万幸容祈没有受伤,希望大家不要再过多打扰他,我不想吓到他的。我和他这才第一次见面。[微笑]”

几乎差不多的内容,表达的意思却天差地别。不仅点明了两人并非包/养关系,话里话外还都在表达他对容祈有意,打算展开追求。

CP粉们在褚修恒的评论下狂欢,容祈的脸颊滚烫,胸腔内心跳的咚咚声无比清晰。

这一切是真的吗?简直像粉红色的爱情电影。

——事实证明,生活果然不是浪漫的爱情电影。

他和褚修恒在一起五年。

前两年泡在蜜糖里。后三年,痛不欲生。

过往的回忆只短暂一碰,都能轻易刺到容祈心中最脆弱柔软的部位。

他握紧拳,指甲陷在掌心,用刺痛逼迫自己回神。

容祈,你可别忘了,褚修恒爱的不是你。

他所有的真心和爱,早都给了那个住在旧相册与回忆里的白月光。

褚修恒在你身上花心思,是因为你和那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

容祈的心中钝痛,脸上却古井无波,甚至能平静地端起酒杯,与在场的人若无其事地寒暄。

褚修恒眉心微蹙,眼神愈发频繁地落在容祈身上。

怎么喝这么多酒。

还和别人聊得这样开心。

想到这,他才忽然察觉,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容祈笑,也没有见过他哭了。

准确来说,从三年前得知真相那天开始,青年脸上就再没有对他露出过真心的笑容。

甚至,除了某种时候被撞得破碎才忍不住溢出的声音,容祈也极少主动找他说话。

思及此,褚修恒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一个残忍的想法在心中渐渐成型。

随着众人推杯换盏,深夜将至,屋外的侍者进来收拾残羹剩饭。

临走时,老秦导来到容祈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话到嘴边顿了顿,凝成了一句:“多保重。”

容祈朝他笑了笑。

喝得半醉的郑导也跟容祈道别:“《情书》的剧本还在审,等批下来我再告诉您!到时候如果要修改的话,还得辛苦容老师了。”

容祈这些年虽然没拍戏,但一直在幕后当编剧。

好几个年度热片,剧本都是经他的手出来的。

有些人就是天生吃这碗饭。

更何况相比演戏,文字相关的工作才是容祈的专业。

极少有人知道,容祈不仅是编剧,还是当下几个大热ip的版权作者。

包厢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侍应生已经离开,容祈意识到,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他和褚修恒。

男人靠得极近,深黑色的眼眸静静盯着他。

容祈等他先开口。

“怎么喝这么多酒?”男人的嗓音低沉。

“对不起。”容祈道。

褚修恒一怔,“为什么道歉?”

容祈心中不解,抬眼和男人对视,一言不发。

为什么道歉?因为他太了解褚修恒,他知道怎样可以最快地让褚修恒平息情绪。

只要服软,只要听话。

这就是褚修恒想要的合格替身。

他实在疲惫,懒得去猜男人为什么问他这种问题。

久久得不到回应,褚修恒长叹口气。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有几分突兀。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容祈光滑精致的脸,在下颌处暂歇,指腹像是安抚小动物般,轻轻揉着。

容祈感到有点不适,正考虑着要不要躲开。

男人的下一句话让他瞳孔微缩。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容祈。”

容祈扯了扯唇,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今天他的唇色比平日红润。

“我们不是一直没分开过吗。”

他语气平淡,诉说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假象。

“不,我是说,”褚修恒轻轻捏住他的下颌,深沉的眸子全神贯注地望着他,“我想重新追求你,和真正的你在一起。只是你,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容祈心神俱震。

清醒状态下很少被说出口的事情,就这样被褚修恒摆在面前。

心口的刺痛像是未愈合的伤重新被撕开泡在浓盐水里,无孔不入地渗着疼。

可也有了一丝被救赎的希望。

——褚修恒说,要和他重新开始。

那个亲手给他织就了美好的情网,又亲手撕破的人,现在却说,想要和真正的他在一起。

能相信吗,敢相信吗。

褚修恒定睛看着容祈茶色的眼眸,看着那双澄澈无波的眼里掀起惊涛汹涌。

那双眼几乎能穿透他似的望着他。

“褚先生,我应该相信你吗?”

容祈没叫他的名字。一声敬称,仿佛把时光拨回了五年前两人的初识。

记忆的碎片飞速流转,褚修恒好像看到了那个笑容恣意张扬、脸颊微红却不卑不亢的容祈。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却被他很快压下。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他刻意保持着和容祈的对视,同时倾身,在青年唇边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他这样做没错,只不过想让容祈变得像以前一样相信他、依赖他罢了。

毕竟替身知道了自己是替身以后,就太没有意思了,像一潭死水。

他只不过想要一个更鲜活的人而已,这样才和记忆里的白月光更相像一些。

这又有什么错?

褚修恒的突然亲近让容祈怔了怔。

“那个人…你不是说永远也忘不了吗?”

“其实很早就已经不爱他了。”褚修恒神色温柔地回答他,勾唇轻笑,“以后我只专心想着你。”

容祈的唇动了动:“好。”

他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霎时间仿若冰河解封、万物复苏。

褚修恒心里松了口气。

果然有效。几句话的功夫,容祈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他伸出双臂搂住了容祈,下巴支在容祈的肩上,避免了对视。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灯光暧昧地为他们落下投影。

他想:容祈总算能像以前一样傻傻地爱他了。这就对了。

容祈在想:无论如何,再最后赌一次吧。

哪怕拼上一切。

褚修恒的动作很快。

第二日,容祈刚刚起床,门铃就响了。是褚修恒叫厨师做好送来的食物。

许久未联系的经纪人也忽然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询问容祈,最近是否有参加访谈节目的意向。

不用猜就知道是褚修恒找上了他。

褚修恒一向不喜欢容祈出去抛头露面,甚至不喜欢他在没有自己陪同的情况下独自出门。

男人好像真的在尝试作出改变。

不仅如此,褚修恒当天晚上回来时,还带回了一捧新鲜沾着露水的玫瑰。

他递给容祈一串崭新的钥匙,上面印着的图案昭示着车子的高昂价格。

“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如果去的地方太远,要和我说一声。别让我担心。”男人温声嘱咐。

似乎仍是怕容祈信不过他的决心,这天,他牵着容祈上了楼。

来到最隐蔽也最禁忌的那个房间门外。

三年前,容祈曾眼睁睁看着褚修恒醉倒在这从来没打开过的屋子里。

男人手中抱着陈旧的相框,口中喃喃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那木质相框已经有了些斑驳的裂纹,却被擦拭得纤尘不染。足以见得主人有多珍视。

原来…如此。

那一瞬,过往的种种甜蜜顷刻之间灰败凋零,镀上了一层名为欺骗的滤镜。

容祈怔怔地望着那个极度陌生的褚修恒。他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浑身冰凉。

——他在那个温暖的夏夜里凝成了一座冰雕。

“小祈?”

耳边的声音将容祈唤回神,原来他方才陷入回忆时,竟然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褚修恒轻轻掰开容祈的手指,动作强势却温柔地与他十指相扣。

“我们一起进去。”

房间内显然找人重新清理过,布局彻底改变,与三年前截然不同。

用来存放旧物的木架被崭新的透明书柜所替换,属于那白月光的东西也全部不见了踪影。

容祈只浅浅扫了一圈,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男人。

褚修恒坦然与他对视:“对不起,小祈。以前是我做的不对。以后这里你可以随便进来,我也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你。”

容祈缓缓眨了眨眼,轻声道:“那些东西……你真的都扔了?”

褚修恒语气镇定:“人死不能复生,留着也只会给现在的人徒增烦恼。我已经让人把它们全部都扔了。”

怎么可能?他全都收拾妥当、保管起来了。

那些旧物,可是他唯一的念想,怎可能为了哄容祈而丢掉。

不仅没扔,他还换了个更安全的地方,复原了这房间的布局。

褚修恒深吸口气, 十指轻轻托起容祈的脸,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相信我吧,”他低声道,语气恳切,“过去的记忆没有那么容易忘掉。但我现在只想要你,也希望以后的人生都有你陪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更何况是最亲密的人长年累月的伤害和冷待。让容祈说放下就放下,不太可能。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真的被触动到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尝试着主动伸出双手,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褚修恒的父辈虽给他留下了巨额财产,但是这么大的一家公司打理起来,也相当耗费心神。

相比之下,容祈只需要一台电脑用来写字,靠着订阅、版费以及理财的收入,每个月也能有近七位数的进账。

算起来,他账户里可支配的金额,说不定还比褚修恒多。

夜有些深了,褚修恒还没有回来。容祈蹙了蹙眉,尽管两人和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不大习惯过问褚修恒的作息。

犹豫了一下,他发过去一条消息,接着便放下了手机。

褚修恒刚刚召开完一个紧急会议,终于应付完那些个难缠的股东,他疲惫地坐在柔软的皮椅上,手指按在额角。

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

他扫了一眼见是容祈的消息,便移开了目光。

很快手机又闪了起来,他皱眉,心想容祈怎么忽然这么多话。

出乎意料,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上面的内容让褚修恒倏地愣住。

“褚修恒,还记得我吗?我是简明阳。”

褚修恒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手机,用力到指尖发白。

那头又发来一条新的短信,褚修恒眼都不眨地盯着屏幕,心跳如擂鼓。

“其他几个人的号码我没记。我过两天回国,咱们几个老朋友聚一聚?”

褚修恒的手指微颤,回过去一条信息。

“真的是你?”

那边没回复,几秒过后,竟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当然是我,不然谁会拿这个骗你啊?”

褚修恒开了外放,简明阳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响起。

“我和祁君他们都以为你……当年就已经去世了。”褚修恒终于开了口,嗓音干涩。

他们搜寻了很多年,却得不到有关简明阳的一点消息,早已经被迫放弃。

“没想到吧!我活的好好的。”简明阳轻飘飘地笑了一声,“行了,不和你多说了。等我到了国内就告诉你。”

挂断电话,褚修恒握着手机,深沉的眸子望向窗外的霓虹街景。

他反复深呼吸,心情难掩激动。

简明阳的声音比以前有些变化,但绝对错不了!

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他还没触碰就已经破碎的初恋。

竟然没有死!

褚修恒把手机捂在心口,长出口气,企图压抑住心里的狂喜。

夜色渐浓,属于月亮管辖的时间已经过半。

容祈都困了,而褚修恒到现在还没回消息。

他向来自律,工作再忙也很少夜不归宿。

容祈算是个夜猫子,通常在褚修恒入睡以后,他还醒着,会在床上写写东西。

今天是真的很反常。

容祈抱着电脑,有些心不在焉。

最终对褚修恒的担心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有些别扭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男人的号码。

响了三声后,电话被接起。

那头的环境出乎意料的嘈杂,有着打碟声和鼓点强劲的音乐。

容祈忍住皱眉的冲动:“修恒?”

那边回复他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哎,是容祈吗?”

容祈听出这人是褚修恒的好友。

这么晚了,褚修恒为什么会和祁君那几个人混在一块?

“是我,”容祈道,“时间有点晚了,褚修恒和你在一起吗?”

“嗯没错,他现在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祁君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切,不也就才一点多!

褚修恒的小男朋友倒还挺关心他!

容祈从祁君的语气中听出些不对,正想继续说些什么。

就听到那边另有人模模糊糊喊了声:“嘿!褚哥多喝点儿!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呃...先挂了哈,拜拜了回聊!”祁君像是想掩盖什么似的,掐断了通话。

容祈猝不及防。

他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

联系不上褚修恒,心情倒也说不上难受,只是有种隐隐不妙的预感。

毕竟,褚修恒几乎是个滴酒不沾的人。

算了,不管了。

他挥开脑海里涌起的各种纷乱思绪。困意消散了大半,干脆起床,写了章明天要更新的内容。

全神贯注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容祈起身休息,还给自己弄了点水果吃,边吃边抱着电脑改稿。

喂,再不回来,天都要亮了。

像是听到了容祈心中的声音,大门处传来钥匙和锁碰撞的响动。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沿着走廊靠近他,很快,房间的门被猛地打开。

容祈愣了一下,坐在床上望向门口。

褚修恒衣衫凌乱,领口微敞,向来平整得不带一丝褶皱的衬衣竟然解开了两三颗扣子。

他脸色因醉意而潮红,黑眸失了焦,西服外套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看到容祈后,他乱探的视线有了落点。

“修恒,你怎么......”

容祈话未说完,就被褚修恒打断。

“你......终于回来了,”男人脸上的笑容似喜似悲,“阳阳,你终于回来了。”

容祈一时失语。

褚修恒快步走到床边,紧紧地拥住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碎了。

“你没死,真的太好了。你原来没死......我好高兴。”他喃喃自语道。

容祈呆坐着,像是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傀儡,任由着他抱在怀里。

耳边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晰,每一个字都残忍得像一把利刃。

他恨不得屏蔽自己的五感,让灵魂出窍,放这具躯壳来承受那种痛。

容祈几乎分辨不出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只模糊觉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褚修恒今天如此反常,原来是因为有了那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竟然还活着,也难怪褚修恒这么激动了,毕竟那人是褚修恒至今的爱而不得,褚修恒爱他爱到甚至需要一个替身来排解忧思呢。

“对不起.....我刚刚太用力了,”男人忽然放开手,捧起容祈的脸,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你疼不疼?阳阳,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都怪我。”

褚修恒深邃的黑眸凝视着他,小心翼翼地,仿佛在观察他的神色。

明明都醉得连人都分不清了。

容祈嘴唇颤抖,却被迫枕着男人的手心,欣赏褚修恒真正的深情是什么模样。

原来,说什么想要重新和他在一起,都是假的。

都是骗他的。

褚修恒倏地垂头吻住他的唇,紧跟着俯身施力,将他压在了两人柔软的床上。

......

醉意朦胧的褚修恒似乎完全意识不到容祈有多疼,直到容祈痛得止不住低哼,他才慌慌张张地亲吻身下的青年,语无伦次地道歉。

容祈挣脱不开,到后来已然不再挣扎。

褚修恒嘴里依旧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嗓音里裹挟着容祈极少感受到的温柔。

撕裂般的痛楚让容祈的意识反倒愈发清晰了,可不知是生理性泪水,还是心痛到麻木的情绪催生了眼泪,他的眼前渐渐模糊。

他有些费力地睁大眼,蝶翼般浓密的眼睫颤抖着,泪滴顺着眼角滚落。

他以目光描摹着男人熟悉的脸庞轮廓。

在他的记忆里,褚修恒只醉过两次。

无一不是因为那个人。

想到不久前男人牵着他的手,那般坚定又诚挚的许诺。容祈难过得甚至有些想发笑。

他在绝望中讽刺地想:或许褚修恒才是最有天赋的演员。

既然念着旧人,就爱着呗。他也没抱怨过,也没让褚修恒改。

他容祈愿意放下自尊、放弃作为恋人最基本的要求,只为了和褚修恒继续在一起。

三年来,他们都心照不宣。

——可褚修恒,你太贪心。

你不仅想利用替身,堂而皇之地怀念记忆中的人。

你还想让这个替身毫无保留地爱着你。

想让他身陷囹圄不自知,让他心甘情愿为你献祭。

“唔......”

疼痛渐歇,可褚修恒的动作越温柔,容祈越难过。

视野里的景象晃动而模糊,容祈颤着手抚上褚修恒的脸,听着男人口中的那两个字。

他心肺俱裂,叹息般地在男人耳边轻声道:

“褚修恒......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男人醉了,不可能回答他,当然他也不需要回答。

泪水终是控制不住,频繁流淌过容祈精致却苍白的脸。

迷惘中,容祈的余光瞥见床边的茶几。

他切了水果的刀还没有收起来,在窗外隐隐泛着鱼肚白的天光下,刀尖映着一丝银芒。

某种凄然而决绝的念头忽然袭上心涧,容祈不知怎的,竟放任这念头掌控了他。

他费力地伸手,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够到刀柄。

他深吸口气,不如、让他轻快地结束这一切吧。

容祈浑身无力,握着刀柄的手抖了又抖,加上褚修恒的干扰,刀尖只堪堪划过腕脉,就脱了手。

伤口不深,血液却争先恐后挤出来,欢快地迸溅。

容祈又疼又冷。

他本想拾起刀再度尝试,却踌躇了。

空气冰凉,身上的男人熟悉却陌生。正如褚修恒的体温很烫,却永远暖不了他。

容祈扯了扯嘴角,被吻得殷红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方才被刻意忽略的理智竟顷刻间回笼。

何必呢。

他可以爱得用力,却没必要爱得卑微。

褚修恒救过他,给过他温暖,但他容祈做的,也够还清这一切了吧?

准确来说,容祈的爱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眼前这个褚修恒,早已不是他的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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