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取豪夺的第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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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祝暄是被猫拍醒的。麟麟蹲在他的枕边,用收起了爪子的肉垫一下下轻轻拍他的脸。

见他睁开眼,床头的另一个大活人酸溜溜地说:“我怎么叫你你都不肯起,猫一拍你倒醒了。”

祝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全然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在郑麟试图叫他起床时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耍赖的。

他昨天因为赶一个单子睡得很晚。实际上离他交单的死限还有很远,但祝暄就是那种灵感往往在深夜爆发的人,灵感来了他能画一晚上彻夜不眠。

郑麟头两年还会压着他睡觉,屡屡失败后认命了,换了遮光性更好的窗帘又对卧室重新进行了隔音处理,好让祝暄白天睡得好些。

祝暄熬夜归熬夜,该睡的时间一定会睡够。昨晚——应该说今早祝暄钻进被子时郑麟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眼时间,是凌晨五点,等祝暄起床已然是下午两点钟了。

“今天还要去更新身份证。”郑麟督促着祝暄穿衣洗漱。

祝暄哦了一声,坐起身来抱起床头的麟麟,拿起被麟麟坐在底下的衣服。

他背对着郑麟脱下那件轻薄的睡衣,全然不知郑麟看着他白皙的脊背是如何心痒。

郑麟的小心思其实在许多细节都肆无忌惮地体现着,就像那件有些透明的睡衣,用脚想都知道郑麟买这样的衣服时抱着什么心思。

郑麟不觉得祝暄是不懂这些的人,但是他买来什么衣服祝暄都顺从地穿,他想看祝暄就任由他看。

祝暄似乎总是那么的乖巧,可郑麟关了祝暄七年,祝暄几乎没有一天和他说过超过十句话,也几乎没有一句话超过十个字。

郑麟觉得这是他沉默的反抗。

一直到出门,祝暄口中都没有再发出过一个音节。

祝暄抱着那只叫麟麟的通体雪白的狮子猫落后了郑麟一步下楼,郑麟开车带他去附近异地身份证办理大厅办理身份证换领。近些年身份证可以在异地更新倒是方便了许多,不像五年前那样郑麟要带祝暄回他家乡。

五年前是郑麟最草木皆兵的时候,觉得祝暄时刻都在想着逃离他。出一趟远门可能发生多少变故,尤其还是去一个祝暄熟悉的地方。郑麟本想就关着祝暄算了,他关祝暄一辈子,身份证失不失效也无所谓了。但他还是带着祝暄回了安镇,哪怕神经紧绷得两天两夜没睡着。

他唯恐祝暄更恨他一点。

祝暄坐上副驾,系好了安全带。车开出去一会儿,他突然问:“不带行李吗?”

郑麟愣了一下,道:“身份证可以在异地更新了。”

祝暄就没再说话。

更新身份证的程序并不复杂,不到半小时就办完了。沿途遇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去看祝暄的脸,给祝暄拍照的小姑娘更是激动到手都有点抖。

祝暄已然快三十了,可是和七年前郑麟第一次见到他时比几乎没有变化,那张脸依旧好看得让人一见钟情,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他如过去那般沉静,唯一的变化也许是头发留长了,比短发时的他显得更柔和些。

郑麟过去也像现在这些呆呆看着祝暄的人一样,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霸占了祝暄七年。

离开办理大厅后,郑麟突然不想直接回去了,他问:“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祝暄垂着眸,似乎在犹豫。

“总归还是要出去走走的。”郑麟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是虚伪,最不想祝暄出门的就是他了,他怕一不留神祝暄就会从他身边跑掉,只有关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七年了,已经是第七年了,他真要拘着祝暄一辈子吗?

祝暄抬眼去看郑麟,他有着一张线条凌厉的坚毅的脸,现在看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沉着稳重的男人,而非七年前那个轻狂的青年。郑麟好像永远不会为任何事动摇,平日的作风也是雷厉风行,可对他却好得要命,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些忐忑。

祝暄点了点头,主动去拉郑麟的手腕。郑麟轻轻吐出一口气,一会儿后,转而拉着祝暄的手。

郑麟没有带祝暄去人多的地方,而是与他在办理大厅附近的江边沿江散步。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候有空闲时间散步的人很少,三三两两分布在不同的河段,彼此扯开了嗓子喊都未必能听到离自己最近的人在说什么。

暮春时节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但他们穿的都不多,而且有阵阵江风吹拂着,不至于感到热。只不过这段时间柳絮本就在大量飘落,被风一吹,江边柳树就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柳絮钻进鼻子里,惹得祝暄打了好几个喷嚏。

祝暄下意识别过脸,他和郑麟本就挨着,现在几乎要把脸埋他肩上。

“去那边的亭子吧。”郑麟说道,揽着祝暄过去了。祝暄鼻子是有些敏感的,也就对猫毛适应良好,郑麟自觉失策。

亭子就在十几步外,离柳絮远些后祝暄觉得好受多了,抱着麟麟安安静静地坐着。白猫缩成一只团子被祝暄抱着,和他主人如出一辙的安静模样。

祝暄和麟麟是真的像,像得仿佛麟麟是祝暄变的,又好像祝暄是麟麟成了精。这只猫是祝暄搬走的邻居送给他的,名字也是邻居取的。猫儿怕生得很,郑麟第一次见到祝暄,就是因为祝暄出门追跑掉的麟麟,结果麟麟慌不择路在郑麟腿上撞得头晕眼花。

祝暄和郑麟能有这段缘分,麟麟功不可没,在得知了这只猫的名字后,郑麟脑子里没少冒出过他们姻缘天定的念头来。

但是理智点想想,祝暄分明是他年少轻狂之时强取豪夺来的。

当年是年少轻狂,如今……已是无法割舍。

郑麟一点一点择去祝暄发上的柳絮,祝暄则轻轻抚摸着麟麟柔顺的毛,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风过枝叶的声音。

“祝暄,”郑麟择去最后一点柳絮,将脸埋在祝暄颈间,“你想要回安镇吗?”

你想要回家吗?

“你想要回安镇吗?”

祝暄点了点头。

郑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在心里自嘲道,没有人会喜欢囚禁自己的人的,你在希望什么答案呢?

祝暄却想,毕竟是爸爸妈妈留下的房子,也该回去收拾收拾了。

安镇是江南的一座古镇,申市有直通的高铁,坐四个小时就能到。得到祝暄的回答后,郑麟自暴自弃地直接在手机上订了明天的车票,也不像以前那样吩咐手下吩咐上五六个小时,对祝暄所有可能逃跑的地方严防死守,就带着他去兽医站给麟麟做健康证明。

次日,郑麟看着祝暄依依不舍地带着麟麟去托运时,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人不如猫啊人不如猫……

发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等他们到安镇时,太阳已然落下去了大半。

雇好的司机已经在车站外等了,一路将他们送到祝暄家。古镇并不大,祝暄家在镇东的一条小巷里,连着一条古街。这些年来安镇旅游业发展得欣欣向荣,即便现在不是旅游季,古街上也随处可见带着他乡口音的普通话的旅人。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是古街的红灯笼已经挂上了。

祝暄有五年没回安镇了,安镇相较他记忆中的有了不小的变化。他有着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身处充满陌生感的家乡有些无所适从,不禁抱着麟麟挨得郑麟更近了些。

郑麟揽着他的肩拐进小巷,找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院子里还是熟悉的陈设,坐北朝南的两间一大一小的屋子并排坐落着。祝暄一直住在小屋,父母去世后也没有搬过。小屋外栽着一株石榴树,刚移栽过来时石榴树还是瘦瘦小小的一株,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越长越大,伸展开的枝叶戳穿了祝暄卧房的窗户。父亲本想把那截树枝砍断,祝暄却舍不得偷偷跑进屋里来的绿意,央求着父亲将它留下了。还把自己的书桌搬到窗前,少年时一遍遍在纸上描绘那截石榴枝。

石榴树的下面有一口水井,未免枝叶落进水里,不取水的时候水井都是用石板盖住的。那石板并不沉,祝暄十岁的时候就抬得动它。初中他还没抽个子之前的暑假,常常会搬着一把小椅来石榴树下乘凉,趴在冰凉的石板上写暑假作业。

还有院西的花架。

祝暄走过去,戳了戳吊兰的叶片,惊讶道:“长得真好。”

花架上的花无人照料基本都枯死了,唯有一盆吊兰不禁长势甚好,抽出的新枝落到其他花盆上又长出了新的一盆吊兰。

祝暄对花架从小都是望而却步的,浓郁的花香会让他鼻子很不舒服,但他不介意吊兰,吊兰开花颇为难得,他母亲种的这个品种一年往往只开三四朵,几乎嗅不到香味。

“没叫人来打理过。”郑麟抹了下水井石板上的灰对祝暄道,“卧房用纱布蒙着还好,其他地方得打扫过。”

他本没想着和祝暄再回安镇,五年前离开时就拿白布盖了祝暄卧室里的家具。

花架那边的祝暄应了一声,放下麟麟后跑主屋里主动找来了扫帚脸盆和抹布。

郑麟搬开石板,打了一桶水倒进脸盆里,将皱巴巴的抹布浸湿了,祝暄见状拿起了扫帚,郑麟皱了皱眉道:“我来打扫,你歇着就好。”

祝暄坚定地摇了摇头,拎着扫帚进了侧屋。

郑麟无奈地带着抹布和那半盆水跟在他身后,麟麟在原地犹豫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喵的一声跃上花架,伸出爪尖祸害那盆让它蠢蠢欲动的吊兰去了。

卧房是他们今晚要睡的地方,天色已晚,别的地方不打扫卧房总是要打扫的。

白布只保护了以床为主的几件家具,其他裸露在外的部分已然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层,尤其是窗前的书桌,窗户敞开着石榴枝又不知道掉了几层叶子,桌面一片狼藉。郑麟打扫的时候忍不住问:“窗户不合上的话,遇到下雨天怎么办?”

祝暄认真回答他:“雨停后可以清理的。”

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清理桌面,还真是祝暄能干出来的事。

但毕竟被风雨摧残惯了,清理好的桌面虽然不至于坑坑洼洼,但也脱漆脱成了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等他们收拾好卧房,天已经完全黑了。祝暄家的屋檐下也挂着一只灯笼,是通了电的。郑麟将红灯笼擦了擦,按下开关后觉得在这暖红色的灯光下观美人,一定特有味道。

而他的美人看着打翻了吊兰,将自己弄得一身泥土的麟麟,呆愣了好一会儿。

祝暄难得地皱了皱眉。

他抱起现在安安静静坐着装乖的麟麟,认真且严肃道:“洗澡。”

记住了这两个音节意思的麟麟反抗地喵喵叫,祝暄不顾麟麟的挣扎,强行把它抱进了浴室。

郑麟对情敌的遭遇有些幸灾乐祸,又对自己得不到祝暄帮忙洗澡的待遇感到惆怅。他倚着门框看没关上门的卫生间祝暄隐约可见的身影,目光落在祝暄因为下蹲衣服提起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纤瘦的腰肢上,在心中吹了声口哨。

祝暄冷酷无情地开始放水,郑麟愉快地掏出手机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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