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咩咩

精彩段落

苏洋很讨厌雨天。

温度骤降,这时总会赖床。苏洋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打铃了,老师和纪律委就站在保安室抓迟到。

苏洋溜到学校后墙,把书包往里一抛,新鞋就踩着被雨浸的黏了污水的栏杆翻过去。

他刚落地,淋湿的书包就被人捡起。

苏洋愣了下,抬眸一看。对方很高,冷淡的眉眼敛起,瞥了下扣在他包上的胸:“高二一班苏洋,迟到记两份。”

“什么?”

苏洋没反应过来,湿漉漉的雨水黏在他脸上,视线也被刺的模糊。慌乱地攥住对方手腕。

“你他妈敢记我分?”

他抹了把脸,这才看清对方发黄衬衫上的胸牌。高二三班沈季。

沈季没说话,拿着伞转身就要走,但苏洋攥的很紧,恶狠狠地将他往后扯:“你敢记我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沈季低声说:“松手。”

苏洋脾气也上来了,小猫似瞪着沈季:“你先把我名字划了。”

沈季沉下脸,一下把他按在泛着湿的墙面,冷声说:“不想被记,就不要违纪。”

苏洋硌得骨头疼,弓起腰缓,再抬眼沈季已经撑着伞走了。

苏洋在沈季那吃了瘪,回家又因为这个月迟到五次被揍了一顿,顿时就恼了。

小霸王人脉广,隔天晚自习就叫了人去堵沈季,收到好兄弟哭丧的表情包,说沈季真够疯,把他几个小弟都打出血了。

苏洋皱了皱眉,报销了医药费,也没再理会。

结果刚打完篮球回来拿书包就撞上沈季。

沈季的脖颈上冒着汗,湿漉漉地头发往后捋顺,他额头蹭了血,衬衫很脏,隐隐看出几个脚印。

沈季脸色很暗,幽深的瞳孔像要吞噬他。苏洋刚要嘲笑他沈季,就被他看的退缩,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沈季……”

苏洋轻颤着眼睫,浅色漂亮的瞳孔溢出破碎的脆弱感。他瞪大眼睛,看到沈季陡然逼近,纤长的手指拽上他的衣领将他抵在旁边的墙上。

苏洋吓坏了,沈季滚烫的呼吸落到他脸上,他抖的更厉害。此时的沈季更像一头凶煞的野狼,要啃碎他的骨头。

沈季的手指隔着衣领触碰着他的锁骨,他颤的厉害,沈季忍不住讥笑:“抖什么?你也会怕?”

“怕就少惹我。”

沈季松开苏洋,随意抹开脖颈冒了血的伤口,俯身捡起倒在墙角破旧印着广告标的伞。

苏洋靠在墙角,撑着墙喘气。谁都知道苏洋人脉广,是学校的小霸王,没人敢正面刚他。沈季却直接收拾了他兄弟,把他挤在墙角警告他。

苏洋也是欺软怕硬的性子,怂包一样,再也没有去招惹过沈季,看到他都避着走。

再碰上沈季是苏洋的生日宴结束。

宴会一结束苏洋就溜了。他没吃饱,正巧酒店对面的巷子里有家大排档,苏洋打包了些烧烤出来,就看到沈季搀扶着一个酒鬼。

他掏出皱巴巴的纸钱递给老板,身旁的酒鬼就又顺了瓶酒。

沈季蹙着眉,握住瓶身要拿走,那酒鬼不给,沈季也不松手,酒鬼气急败坏地推开沈季,骂骂咧咧把酒瓶往他头上砸。

浓烈的酒味混杂着血液淌下,沈季额前的碎发染了血,顺着他的脸侧往下滴,他那件洗的发黄的衬衫也沾上血。

很狼狈,他却面无表情地夺过酒鬼手中破碎的瓶身。

老板也吓了一跳,抖着手要叫警察。酒鬼似乎清醒了些,慌慌张张按住老板的手机,惊恐地摇头:“我打我儿子不犯法。”

又推了推沈季:“快告诉他你是我儿子。”

苏洋回过神,眼看沈季血越流越多,几乎浇湿了脸侧,怕沈季真的出事,忍无可忍丢下烧烤就跑过去推开酒鬼。

他看了眼沈季,看清对方的模样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沈季的侧脸几乎破相,破碎溅起的玻璃碎刮出小伤口,融在额头上滴落的血中。

沈季冷静地看向苏洋,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视线又移到被苏洋攥住的手。

苏洋将他往后扯,挡在他面前。

明明手还在轻颤,却瞪着酒鬼吼:“我管你是沈季他爹还是他儿子,现在马上滚,不然我就报警了!”

酒鬼动作一顿,恶狠狠瞪了眼沈季就跌跌撞撞跑了。

苏洋转过头,眼里泛着淡淡的红,生气的模样像只装凶的小猫,软绵绵刮着沈季的骨头。很痒。

他恨铁不成钢地抬头撞入沈季出神的眼眸,忍不住骂:“你是蠢吗,他砸你,你不会揍回去吗?”

“我找人打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怂样。”

沈季没说话, 苏洋也不好意思再骂他,赌气似踹了一下柜台的桌子,把自己脚趾踹肿了。

沈季不去医院,苏洋就去药店买了纱布和药水塞进沈季怀里,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圣母病,忍着饿把刚买回来的烧烤一起塞给了沈季,头也不回地跑了。

隔天苏洋就在抽屉摸到一叠纸币,零零散散算起来有两百,还有几颗甜的齁的进口软糖,苏洋猜沈季一定没有试过。他吃一颗要腻一下午。

沈季和苏洋莫名其妙就走在一起了。

倒有点像沈季黏着苏洋。

沈季篮球打的不错,但却不经常打,偶尔有苏洋的比赛会坐在操场看。

苏洋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穿着新鞋跟着队友跑,宽松秋衣下隐隐透出一截白皙的腰,沈季会不自禁地将视线移过去。

苏洋不经意回头看到沈季在看他,边跑边向沈季挥着手。湿漉漉的眼眸弯起,嘴角挂着稚气的笑,漂亮的晃眼。

沈季心跳变得很快。

苏洋唯一一次进了三分球,刚结束比赛就跑向沈季。瞪大漂亮的眼睛,笑的很开心。

“沈季你刚刚看到了吗,我进球了!”

沈季拆了糖就塞进苏洋嘴里,轻轻“嗯”了声,嘴唇抿出淡笑,垂着眸拿了毛巾认真给苏洋擦汗。

寒假刚开始,苏洋就拽着沈季坐了动车去沿海城市玩。沈季淘了个二手相机,苏洋就拿着相机到处拍。

玩了一天,苏洋回了酒店,洗完澡就倒进床上,染着一身热气卷进被窝。

沈季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他正费力地把自己包成粽子陷在被子里,就露了毛绒绒的脑袋,悄悄探出眼睛。

苏洋泛了困意,声音软绵绵的,像在撒娇:“我明天可以这样裹着出门吗?”

沈季靠近苏洋,忍不住轻笑起来,纵容道:“可以。”

苏洋眼睛都快闭上了,熏着湿气的眼睫轻颤着,断断续续搭着话:“沈季,你是不是…是不是在笑我…”

沈季就这厚被子把苏洋抱起来,让他的脑袋枕上枕头,又给他加了层被子。

靠的太近,苏洋身上淡香挤进沈季的鼻腔,他愣了一瞬,眸色暗下,温声回应着苏洋:“没有笑你。”

苏洋“哦”了声,声音逐渐淡下,细弱的呼吸在黑暗中扩大。

沈季以为他睡着了,起身要躺到沙发上,就听到苏洋浸在棉花似的声音,很轻,很软,含着淡淡的鼻音。

“沈季…你靠过来些…我有点冷。”

沈季愣了下,膝盖轻轻压上床,靠近苏洋,抵着他温热的呼吸,低声问:“什么?”

苏洋没完全睡下,轻颤着眼睫,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没有回答沈季。手指又蹭上沈季的衣角,拢在手心。

沈季垂眸看去,攥住衣角的手很白,指节冻了红。

他把苏洋的手指慢慢掰下,重新塞回被子里,侧身躺到苏洋旁边。

苏洋睡的沉,他裹了两条厚被子,脸都被闷出淡红。湿润的嘴唇微张,呼吸声很轻。这会一点也没有平常嚣张跋扈的模样,乖顺地陷进枕头,像一只猫。

沈季看了会,心脏跳的很快,毫无保留落进寂静的黑夜中。

他小心翼翼帮苏洋拨开散在前额的刘海,用带着微哑的气音说:“晚安,小羊。”

过了许久,沈季半梦半醒感受到怀里挤进一片温热,锁骨黏上湿答答的热气,毛绒绒的毛发还在下巴蹭了蹭。

沈季轻轻托住苏洋挪动的腰,毫无意识地将人揽得更近。

沈季一向起得早。

醒的时候胳膊还垫在苏洋脑袋下,被压的发麻。他小心翼翼抽出手臂,翻身下了床。

沈季按铃叫了早餐服务。纸杯的热豆浆很烫,毫无防备拿起时还被烫红了指腹。他用纸巾包在杯身,将热豆浆倒进玻璃杯,放到床头桌。

苏洋睡姿不太雅,翻来覆去把被子都踢到了旁边。沈季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把被子盖到苏洋身上,手指捻了捻被角。

沈季微微俯下身,温声说:“我出去一趟,醒了把早餐吃了。有事随时打给我。”

苏洋翻了个身,把脑袋捂进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沈季的话,就含着浓浓的鼻音“嗯”了声。

他的声音很软,裹着懒洋洋的娇气。不满被打扰会无意识发出细细的轻哼,小猫一样,像在撒娇。

沈季抿出笑,凌厉的眉眼被柔化。

苏洋是被早餐服务评价的铃声吵醒的,他烦躁地挠挠头发,不耐烦接起电话。

“沈先生,请问您对早餐服务是否满意?”

苏洋脑袋懵懵的,才提取到“沈先生”的字眼。他眼睛微眯,困倦又艰难地眨眨眼,良久才开口:“我不是沈先生,你打错电话了。”

他把座机按掉,重新钻回被窝,手指搭上旁边微微凹陷的枕头,用指腹蹭了蹭,突然坐起来,愣愣看着周围。

沈季呢?

在床上放空了会,意识才逐渐回拢,想起沈季靠在他耳边模糊的声音。

他侧头看向床头桌的热豆浆,手指试探的靠上杯身。

还是温的,沈季应该没走多久。

苏洋脖子很酸,懒懒垂着。坐了一会才下床踩上拖鞋走进浴室。

苏洋打了电话给沈季,对方很快就接听了。

沈季那头声音很嘈杂,像喧闹的市井。沈季的声音传过来,格格不入的低沉:“吃早餐了吗?”

苏洋含着牙膏泡沫,声音黏糊糊的:“没呢,在刷牙。”

他吐了泡沫,小声抱怨:“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不叫我一起?”

沈季忍不住笑了笑,拎起小羊图案的钥匙扣,眉眼微微垂下,拢在手心看了几眼,又翻到价格条,眸色一暗,手指拢了拢,又挂了回去。

回过神轻声说:“出来没多久,你在睡觉。”

苏洋皱了皱眉:“那你可以喊醒我啊。”

“你喊不醒。”

苏洋起床气大的很,跟他说几句话都会不耐烦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苏洋动作一顿,自知理亏,声音就小了许多。

“哦…那你快回来吧,差不多能吃午饭了。”

“好。”

沈季一回来就藏藏掖掖的,苏洋奇怪的很,问了很多次都被沈季的笑堵回去。

苏洋忘事也快,定的夜间恐怖片电影开场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苏洋寻刺激,特意定了人最少的场,时间也晚,影厅只亮了几盏微黄的灯,把氛围熏染的很恐怖。

电影还没播放,苏洋就害怕了。

影厅放眼望去很宽大,灯光又暗暗的,没有太多杂音,反而过度寂静,只有细微的脚步声。

电影开场镜头就很惊悚,苏洋吓得手都在抖,想拿手臂挡住视线,但旁边还有沈季在,他又觉得没面子。

半场下来看得一颤一颤的。

“苏洋”,沈季冷淡的声线从侧边落进苏洋耳里,苏洋正沉浸恐怖片,突然吓了一跳,愣愣地转头看向沈季。

“干…干嘛?”

沈季手心朝上放在扶手,苏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沈季叹了口气,说:“我有点害怕,手给我。”

沈季其实不怕这种,他连最底层最深处的险恶都感受过,早就被打压的淡漠。

只是几次不经意侧眸看到苏洋害怕的模样,才这样说。

苏洋轻轻眨了眨眼,点点头,把手搭在沈季手上。

沈季看了眼相握的手,收敛又难以克制地悄悄拢紧苏洋的手。

苏洋轻松了许多,快结束地时候还靠向沈季,扣紧沈季的手指,轻声问:“你还怕吗?”

沈季顿了下,说:“不怕了。”

回酒店后,苏洋还是有点后遗症,一直黏在沈季身后。睡觉的时候还偷偷挨上沈季,被沈季发现了就闭眼打着呼噜装睡。

寒假没几天,考虑到还要补作业,就提前几天回去了。

开学后苏洋也是黏沈季黏的紧,但两人身份差距大,就有以前跟苏洋玩过的跟班在背后偷偷说沈季被苏洋包yang了。

沈季听到过几次,觉得幼稚,也没理,后来就变本加厉地骂沈季脏,一传十,十传百,就传进了苏洋耳里。

沈季觉得没事,但苏洋就不一样,他性子急,隔天下午就把跟班揍了一顿,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让那人小心说话。

那人咽不下这口气。之前跟过苏洋,也知道苏洋的一些弱点,过后就找上了苏洋父亲。

苏洋父亲是出了名的商圈老狐狸,也及其好面子,本来看不得苏洋跟穷小子玩在一起,又传出这种声音,当天下午就推了会议亲自去了趟学校。

苏洋很怕苏父。

站在办公室门口就颤巍巍探了个脑袋,发现苏父坐在沙发上,扁了扁嘴,慢吞吞走了进去。

沈季看苏洋被喊走,下意识皱了皱眉,结合这几天断断续续传出他与苏洋的关系,越传越黑。他不放心苏洋,跟了过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苏洋声音含了浓浓的哭腔,却还是很清晰地说。

“我就是喜欢沈季!”

沈季脚步顿住,愣了愣,慢慢剥析着苏洋的话。他心跳一瞬间变得很快,呼吸有些乱,完全克制。

下一秒又听到苏父愤怒的声音:“你给我闭嘴!”

接上的巴掌声像是震碎沈季的心跳。

呼吸都停滞般,心脏被刺的很痛。

忍不住开了门,看见偏着头,撑在办公桌上的沈季。

忽略老师诧异的目光和阻止,瞳孔颤了颤。他发现他的嗓子太干涩,只能吐出微哑的音节。

“苏洋…”

沈季的靠近被苏父制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沈季,却是对着苏洋说话:“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家。”

苏洋的脸很肿,嘴角渗出血丝,他看向沈季,轻轻眨眨眼,像在安慰沈季。

没事,我没事。

苏洋被苏父带走了,再回来是两个星期后。

听说苏父打的狠,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手臂还缠了绷带。

他一回来就去找了沈季。

苏洋站在教室外面,沈季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转笔的动作一顿,笔就狠狠掉在地上。

他坐不住,想站起来。他看到苏洋透亮的眼眸,微微弯着,贴着创可贴的嘴角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苏洋以为沈季看到他是开心的,毕竟他好不容易从医院跑回来找沈季。却看到沈季避开他的视线,冷漠地垂下头。

苏洋脸色一僵,放下手,乖乖站在门口等到沈季下课。

他听到有路过的人议论,有嘲笑,有嫌恶。他置若罔闻,垫着脚尖专注地看坐在最里位置的沈季。

等到下课,沈季出来了,却从他身边绕过。

苏洋伸出的手指在空气中轻颤,鼻尖一酸,眼尾就染上淡红。

他回过神,还是跟上了沈季。

直到跟着沈季到空无一人的楼道,沈季才转过身。眼神很冷,每一次看过来都像扎在苏洋身上。

伤口好像又冒了血尖。

苏洋还是笑着的,软声喊他的名字:“沈季……”

“苏洋”,苏洋的话被打断,话就被堵回喉咙里。苏洋闭上嘴,认真看着沈季。

沈季偏开头,声音很冷,却也沙哑,不易察觉地轻颤。

“苏洋,我不是同性恋。”

顿了一下,又说。

“我不喜欢你。”

苏洋转学了。听说转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像是完全从沈季的人生中消失。默背了几百遍地电话号码一遍遍打过去,是空号。

置顶的聊天框再没有回应,过了几天沈季就发现微信号被注销了。

心脏像被利刃狠狠割碎。沈季坐在破旧地沙发,置顶的聊天框只有一遍遍,倔强又认真的“我喜欢你”。

但苏洋再也不会看到。

苏洋离开后,学校的议论声完全压不住似,苏洋的几个兄弟还特意跑到沈季面前叫嚣,责怪他。

都是沈季的错。

沈季没有回应过,直到口不择言的学生嘲讽苏洋,沈季才忍不住动了手。

沈季的眉眼很凌厉,给人一种无形地压迫,他把那人的头压到墙上,力气很大,把那人按得龇牙咧嘴地道歉。

那人的额头被蹭出血丝,旁边的兄弟吓愣似地跌跌撞撞跑去叫年段长。

沈季被拉开时,手掌狠狠摁了下那人的头,冷声警告:“别提苏洋。”

沈季被段长和几个学生压制在墙角,眼眶熏了红,有种凶感,像要将那人撕咬得稀碎。

过了一会,沈季弯下腰,扶不住地跌在地上,手抖的厉害。那人对苏洋的嘲笑像根针一样扎进沈季身体里。

沈季知道那人讲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脑海里不断循环苏洋的眼泪。每一滴都敲在沈季心上。沈季想,他当时应该回头。

沈季受了处分。高考在临,那群人也安分下来,苏洋的名字消散在人们口中。沈季的前缀不再是苏洋。

沈季高考发挥不错。本来想在本地选所好大学,结果他爸在前阵子喝醉闯红灯被撞死,车主赔了钱,沈季将他安葬好,收了行李就跑到沿海地区。

没人再见过沈季。高中班级举办了几次同学聚会,沈季也没有去过。

像当时的苏洋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

再次见面是在苏洋兄弟的生日聚会。

富二代的派对总是夸张。他给沈季发了邀请函,特意叮嘱沈季一定要过来,沈季看着寄来的邀请函,想了一晚,隔天就收了行李回去。

苏洋兄弟跟沈季并没有很熟,苏洋刚离开的那几天他还带人去找沈季的茬,什么过分的话都说了,这会看到沈季确实有点尴尬。

他走上前接过沈季的礼物。

沈季从大一开始创业,这几年公司都开了四五层,做的有模有样。送的礼物也贵重,不再是当年衬衫穿得泛白也舍不得换的穷学生。

沈季的模样还是冷感,这几年褪去了那分稚嫩,也长高了不少,大衣紧拢这精瘦的肌肉。

他随意招到了下沈季就走开了。

沈季靠在沙发上。他的皮肤很白,眉眼轻敛着,光影落在凌厉的轮廓。他长相气质过分优越,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苏洋看到他时也愣了下。

兄弟揽着他的肩,抱怨这几年联系少。苏洋回过神轻笑了一声,把礼品袋递给兄弟。

他沉稳了不少,这会也像个大人,还被兄弟调侃了许久。

苏洋笑了笑,视线却忍不住往沈季身上抛。

一杯一杯酒下肚,流过喉咙是苦涩的。他细细描绘着沈季的轮廓,像是要找出几分熟悉感。

人群喧嚷,沈季一个人坐在最角落就显得格格不入,偶尔有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往他那里靠去。沈季就往旁边挪了挪。

苏洋想,沈季大概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熟人找苏洋叙旧,苏洋灌下一杯,辛辣的酒精燃烧着胃,他颤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

宴会厅实在闷,酒精味很浓,苏洋坐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到阳台抽烟。

他刚点了根烟,吐出淡淡的烟雾,就听到阳台的推拉门被拉开,冷风灌进宴会厅,门又被关上了。

苏洋没在意,手肘撑在栏杆上,烟灰一层一层掉落。直到熟悉的声音落进耳里,苏洋才顿了下。

那人微哑的声音卷进黑夜,隐隐颤抖:“…苏洋。”

苏洋动作一僵,倏地回头。

宴会厅的喧闹被隔绝,碎雪落下,朦朦胧胧地烟雾拢住苏洋的视线。他清晰地认出沈季的轮廓。

他长高了许多。

苏洋某一瞬间思绪重新飘回那年的寒假,他窝在沈季温热的怀里,做的一场美梦。

苏洋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似,半天发不出音节,他这才发现,在脑海演练许多遍却依然无法从容的打招呼。

苏洋慌了神,呆愣地看着沈季朝他走来,步子很重,很沉,又很迫切。

黑夜衬的沈季的眼眸很亮,毫无压迫性,瞳孔微微颤动。他突然攥上苏洋的手腕,轻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苏洋下意识摇了摇头,沈季还是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揽进怀里。垂着头,小心翼翼埋在苏洋颈侧。

苏洋反应过来,手指轻轻推拒着沈季。这点挣扎却毫无用处,被沈季轻而易举地攥住。

沈季手臂控制不住地拢了拢,喉咙干涩得厉害,他的声音很沉,比那年成熟太多,却又渗着一丝委屈。

“我好想你。”

苏洋手指垂在身侧,浓重的酒味灌进鼻腔,他怔了怔,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湿润的液体落在他的脖颈。

沈季哭了。

沈季的身.体好热好热,把苏洋拥在怀里,他拢地很紧,像要把苏洋融进身.体里。

苏洋发现沈季的哭是压抑的,只是身体微微颤抖,轻轻的chuan息挤进苏洋耳朵。每一声chuan息都好沉重。

在迷乱又漆黑的角落宣泄情绪。沈季永远是这样,不过这次面对苏洋,就不敢哭得太狼狈。

沈季甚至不想哭的,只是触碰到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气味。某一瞬间很像回到了那年,苏洋瑟瑟发抖偷偷挤进他的怀里。

苏洋想要推开他的手指顿住,指尖像灌入沉甸甸的铁,直直垂在身侧。听着沈季卷入碎雪中湿润,裹着复杂情绪的哭声。很轻很轻。

苏洋突然感觉心跳很快,不知道是听到沈季的哭声,还是被裹进依旧温暖的怀抱。颤抖的心脏隐隐有一种酸涩。

苏洋沉默了许久。他听到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很低:“松开。”

这次是他要推开沈季了。

只不过当年苏洋没有勇气追上去。这时的沈季紧紧抱着不放。

苏洋又重复了一遍:“松开。”

沈季顿了顿,直起身,垂眸看着苏洋。他的眼神很炽热,缠绵地描绘着苏洋的轮廓。他手掌托住苏洋的脸,酒意浓重地笑了笑:“…..你没有变化。小羊。”

这一瞬间沈季觉得他们还在高中,只不过换了件不合身的西装,没有分开的那几年。

苏洋微微抬颚,偏开头,毫不留情道:“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他一下打碎沈季被酒精烧得混乱的意识。

苏洋手插进口袋,退了几步,沈季的手指就僵硬在原处,被冻得泛红的指节轻轻颤了下。

沈季清醒了几分,无措地收回手,他摸到口袋里随身带着的小羊图案的钥匙扣,沈季捏了捏,冰凉的金属就被手温捂热。

他没有再靠近苏洋,保持着距离。他轻声笑起来,附和着苏洋的话:“是啊。怎么可能没变化。”

他悄悄侧头看着苏洋的侧脸。苏洋像只小刺猬,以前的沈季可以毫无顾忌揉揉他绵软的肚皮,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避开苏洋一身的刺。稍有不注意就会落了血。

苏洋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沈季看着苏洋防备的模样,垂下眸,苦涩地牵了牵嘴角。

刚刚靠近时的迷乱,模糊,渗着少年时的心动,这会被融化成黑夜中掉落的碎雪,很冷。两人相对无言,明明一只手臂的距离,沈季却觉得。

好远,好远。

宴会结束后,沈季在台阶上攥住苏洋的手腕。看到苏洋皱了皱眉,他就下意识松开。

苏洋像赶着时间,看了眼手表,微蹙着眉,疑惑地看向沈季。

沈季掏出手机:“可以加个好友吗?”

苏洋顿了下,拢了拢外套,收回视线:“…..不用了。”

他再一次拒绝了沈季。

沈季失落地“嗯”了声,看着苏洋离开地背影,天的眼眸混杂着高中时期的记忆。他仿佛看到苏洋穿着宽松的校服,一蹦一跳地跳下两层台阶,回眸催促沈季。

沈急手指微微向前伸,却抓了空,他眨了眨眼,教学楼窄小的楼梯倏地变成空荡荡漆黑的台阶。

苏洋也没有再回头。

沈季原先的计划泡汤。他这段时间一直偷偷跟在苏洋身后。直到蹲在苏洋公寓门口,蹲了一晚也没等到苏洋,他才慌了神,问了苏洋兄弟。

苏洋兄弟吃惊地看着沈季:“苏洋没跟你说吗?他出差了。”

沈季愣愣地点头,心情逐渐沉下。

苏洋兄弟也不知道苏洋去哪里出差。沈季想,苏洋大概是怕他追上去找他。

他已经让苏洋这样烦了吗。

沈季自嘲地笑笑,告别了苏洋兄弟就离开了。

他还是没有买机票回公司,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或许在等待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苏洋兄弟逃避的语气。

或许苏洋不会回来了。

这天下了很大的雨。苏洋最讨厌雨天,淋得狼狈地回到公寓。他接到了兄弟的电话,对方小声跟他说,沈季状态不太对劲。

苏洋起初并不想在意,慌乱地挂了电话,在家里躺了许久。最后收拾了行李赶回公寓,他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只是怕沈季给他惹麻烦。

他回来时没看到隐蔽花丛后的身影,下意识松了口气,进了公寓甩了甩雨伞,转身正要关门,一只手倏地夹进门缝。

苏洋吓了一跳,一下拉开门,看到沈季颤抖着摁着门沿,冷漠凌厉地眉眼微微泛着红,垂敛下,酒精味扑面而来。

沈季的头发垂在前额,滴着水,狼狈又可怜。

苏洋没忍住,低吼:“你想疼死吗!”

那只细长的手指被夹得淤血,指节留了痕迹。沈季完全感受不到疼似,微微逼近,把苏洋挤进公寓内,抵在墙上。

苏洋蹙着眉,推开他:“出去。”

刚碰上沈季的肩膀,双腕就被攥住摁在头上,完全无法挣扎。

湿黏的气味融化在鼻息间,苏洋偏过头,微微挣扎:“你这又是做什么?”

他感受到沈季的接近,鼻息落在肩窝,最后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微微chuan着,粗.重的呼吸声突然被抽噎声覆盖。听得心颤。眼泪沾湿了苏洋的衣服。

“…..别再躲我了好不好…..”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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