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死后清醒的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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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楚冬冬在医院躺了没几天,就出了院。

在医院的日子,他没有亲人,都是徐齐在照顾他。

出院后,楚冬冬也没回原来的地方,而是听从徐齐的建议,搬去了徐齐的住处。

我则像一只被诅咒的鬼,无法控制的只能围着楚冬冬团团转。

楚冬冬脸颊上的肉在前段生病的日子里掉了不少,他现在很少笑,笑起来会有点像个骷髅。

不过徐齐对楚冬冬很好,每天都会亲自照顾他,所以他的脸色也慢慢开始有了血色。

他现在还是很喜欢吃糖。

衣服兜里总装着个糖罐子。

每次吃完糖后,他的心情好像都会比之前好上很多。脸上更加有了光彩,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多,也会帮徐齐干一些家务活。

我想楚冬冬可真喜欢吃糖。在吃糖这点上他就从来没变过。

这个时候我正蹲在楚冬冬卧室门口,盯着他看。

他正躺在床上,糖罐子放在最近的床头柜上,他吃着糖,正看着窗外。

我就想起第一次遇见楚冬冬时,他穿一身紧俏的黑色小西装,给人端盘子打工。

向我一路走过来时,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而且身材健康高挑,显得腰特别的细,腿也特别的长。

他弯下腰,询问我对面的客人有什么吩咐。

头发垂下来盖住脖子,皮肤白的简直要发光。

我的注意力有很大部分,都放在了他身上。

并且没有丝毫掩饰,完全放肆的盯着他看。

从那身十分紧绷的黑色衣料,勒得他腰背形状堪称分毫毕露,又从凹陷又凸起的腰臀那里看下去——我想,这个服务员屁股可真是特别的翘。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直起身,瞥了我一眼,问:先生,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说没有。

他就看了我一下,然后侧过脸去。我看着他睫毛长长的垂下,在眼底落下一片幽暗美丽的阴影。

他离开后,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去往另一桌时,他的右手从裤兜里伸了进去,我好奇的看着,看他像是要拿什么东西。

——但他拿出了一颗糖。

然后他熟练而快速的扔到嘴里,然后他的嘴唇抿了下,面颊一动,轻微的咔嚓一声,离得这么远,我似乎也能听到。

楚冬冬在徐齐家里住了没几天,发生了一件事。

有个女人找上门来,说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当时正在徐齐家的天花板上飘着打盹,这几天好像越来越累了,不太抽得出力气再去骂楚冬冬了。

而楚冬冬正在耐心的浇花。

他先给靠最左侧的花浇水,水声淅淅沥沥打在花叶上,少许溅了出来,他停下来,回到茶几边抽了两张纸,擦了擦。

门铃响了起来,他去打开门。

那个陌生女人一头红波浪卷发,见到来开门的人,突然跪在地上。

她小腹微微隆起,捂住肚子,满眼泪水,哀求楚冬冬告诉她,她孩子父亲——也就是我的坟墓在哪里。

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也没有人会告诉她,只能来找楚冬冬。

她说她很想去看我,再给我烧几张纸。

我本来在昏昏欲睡,她第一句话出头我也被吓醒了,从天花板上直接荡了下来,忙不自觉心虚的去瞄楚冬冬脸色。

然而楚冬冬和我不一样,他的脸色依然非常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他早就知道我是个人渣混蛋,所以也不会再为此感到惊讶。

他甚至很礼貌的请那个女人起来,坐在沙发上,递过一张擦眼泪的纸去,再给那女人倒了一杯热水。

然后等女人的情绪稳定了,他这次没有吃糖,只是喝水,过了会儿后,才问:什么时候有的?

女人哽咽着说:一个月前,去医院检查出来的。

一月前,也就是我死前那几天。

我又飘回到天花板上,只能看着楚冬冬的头顶发呆。

我想起来这个女人是谁,虽然印象不深,不过也算相处过那么几天。

在死前那半年,楚冬冬和徐齐联手来对付我,这时候我不仅需要一大笔资金,还需要一个额外可以帮助我的力量——我说过,我活着,就不能没有钱。而这两点,都可以让我的公司起死回生。

恰好,她爸爸和我在生意场上是老朋友,也恰好符合这难得的两点,所以我就娶了她。

说起来,我也算结了婚的人。

虽然没什么实感,这就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我把3%股份让给了她爸,她爸还很开心呢——再说谁会把交易当真。

我以前开玩笑向楚冬冬求婚,他直接就赐给我一个滚字。

我当时都笑了。所以结婚嘛,我觉得和谁都行。

我大概是终于认了命,每天被迫跟在楚冬冬身边飘来飘去。

有一段时间,大概是那个怀孕的女人走后,楚冬冬劝她去把孩子打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从那之后,楚冬冬的精神状态就忽然变得非常差,常常动不动对着窗户发呆。

徐齐为此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一抽出时间,就会带他去看病。

所以说楚冬冬比起跟我的时候乖多了,说让去就去,他在徐齐面前似乎总是很听话。

我有时都觉得纳闷。

老实说,现在的我平和多了,要是我还活着,楚冬冬还能这么平静的和他的白月光徐齐,过上他们曾梦寐以求的这么祥和、这么宁静的生活?

肯定不可能。

只要我活着,我好像总是非常会折磨身边的人,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只要我活着,不惜代价,我想得到的一切迟早都会是我的。

只有我死了,我才会彻底消停下来。

关于我想要的没得到,第一次碰壁,是在我妈那里。

她是个妓女,死前得了艾滋,最后周身溃烂死了。

死前她很恐惧的握着我的手,我趴在床前,夏天腐烂的气味召来了苍蝇,她因为不想让隔壁闻见气味难闻,让我将窗户关紧,也不准我开电风扇,屋子里很闷热腐朽,我出了很多汗,脸上全都是水。

她少有的没往日那么冷漠,摸着我的头发,叫我的小名。

她小声说,越越,越越……抱抱妈妈,妈妈好冷。

我很听话,脸上的水掉在地板上,掉在了褐色的床铺上,掉染出一道道水渍,我闻言抱住了她。

她好像轻喘了口气,胸膛微微一起伏。

我抱着她,感觉身体下面好像有什么断了,该支撑的没有了,忽然塌陷了下去。

我的人生也跟着陷了下去,掉进一团泥里。

她身上属于死亡的味道,就像一只新鲜的苹果放久了,水分全干了,又慢慢腐烂掉的气味。

那股气味钻进我的鼻子,就仿佛从死亡中诞生了一只黑色长毛的虫子,它蠕动着,爬行着,穿过我发不出声的喉咙,一点点爬到我的胸腔最深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去过。

至于第二次碰壁,则是在我爸那里。

他的死就轻松干净多了。

他死在干净整洁的被褥里,死前那段日子里,还有年轻貌美的护工照顾他,擦拭干净他的身体。

所以他除了哀求我放过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他走的很舒服。

身上也没有难闻的气味,他死的很幸福。

而第三次,就是在楚冬冬这里了。

不过这一次幸运的是,不像前两次那么倒霉,我没有得到我想得到的,反而亲眼目睹死亡在我面前降临。

这一次,我先死了。

很多时候人都无法克制的,会变得很脆弱,尤其是在病中,更加需要来自外界的支持。

好在这一次,有了徐齐,楚冬冬终于可以从过往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次以后,除了徐惬偶尔诅咒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他们之间,再没有谈论过我。

楚冬冬终于决定彻底打起精神,要高高兴兴的振作起来和徐齐过日子。

他开始每天亲自买菜,又穿上围裙做饭,卫生会打扫的干干净净。

谁从门外进来,都会闻到空气里那股清新醉人的花香。

徐齐每天进门,他就会等在饭桌前,像一个等待已久的妻子,向徐齐露出一个阳光无比的笑容。

这是楚冬冬还没遇见我时,他人生中最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

因为楚冬冬这个人,天生就缺爱。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他总是在试图挣扎着,想要去得到那份所谓的爱。

他把这份称得上美好的盼望,寄托在了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恋人——徐齐的身上。

事实上,他们也确确实实度过了一段足够甜蜜的日子。

然而这一切却在遇见我后,就都破灭了。

我非常能理解,不论谁和我相处过一阵子,之后都会哭着喊着叫我人渣。

我从不会为毁了一个人或一件东西,而感到愧疚。

愧疚这个东西在我这儿,不是没有,只是太昂贵了。

没有人值得我付出它。

要想得到从未得到过的,那不就得要付出代价吗?

符合这个规则的人,是有钱还是没钱,曾幸福还是现在痛苦,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过。

对楚冬冬最重要的,也是对我而言最异想天开、妄想不劳而获的,当然也是我曾想指使楚冬冬做,他却不愿意做的——或者心不甘情不愿做了,我俩就打了起来。

有时我会觉得楚冬冬和我那早死的妈真像。他俩都对我不好。

我想要什么,他们偏偏就不给我什么。

徐齐回来后,看到家里那温馨的一幕,他的脚步立刻顿在那里。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神情,似乎身体某个部位突然感到了疼,神情显露出一丝痛苦。

他冲上前抱住了楚冬冬。

他哭了,向楚冬冬不断道歉,对不起,冬冬,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他终于敢提起当年的事,向楚冬冬不断诉说歉意。

当时他还很年轻,选择了父母,于是就轻易抛弃了楚冬冬。

就算当时的楚冬冬再好再珍贵,爱情也依然不是最重要的,只是徐齐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况且人要想向前活,总要做出选择。

但把楚冬冬留给我这个畜生磋磨了这么多年,让楚冬冬身心俱疲,是徐齐一生所做过的所有决定里,最后悔的一次。

徐齐的身体哭得不能自抑,楚冬冬的脸从他的肩膀上露了出来,身体也在跟着他不断颤动,清澈的眼睛却抬起望向窗外。

而我靠在窗棱上,正感受着外面阳光的温度,仿佛失去了大部分活力,懒洋洋转过头。

我和楚冬冬仿佛终于有了一次对视。

他的眼底清澈如水洗,深蓝色的天空倒影在他的眼底——我好像很久很久,再也没看见过他露出这样干净的神情。

他会是在看我么?我想。

我也是人生头一次做鬼,才知道原来做了鬼后,时间越长,越提不起力气。

生前多余的情绪也像木桶破了个洞,桶里的水大部分都流了出去,只留下桶底薄薄透明的一层。

我有种感觉,我可能又要死了。

楚冬冬真的很爱哭。

我当时心想,楚冬冬只有这时候,才会显得这样可爱。

所以也不难理解,徐齐想要和楚冬冬做/爱时,就在徐齐的卧室里,楚冬冬明明都答应了,在床上衣服也都脱开了,身体展露的犹如一只赤裸的瑟瑟发抖的小鸟,徐齐手指一碰他,他还是没忍住,哭出了一脸的水。

楚冬冬哭的很厉害,但脸上却没有一点难过的神情,可以说面无表情,眼泪却从脸上不断滚落下来,反倒把徐齐吓到了。

徐齐愣愣看着他。

冬冬,你怎么了?

他问。

楚冬冬平复了一会儿,就抽出一张纸,擦掉了脸上的水。

然后他平静地转过头,对徐齐说,我想吃糖,徐齐,麻烦你帮我把那罐糖拿来,就放在我的床头。

徐齐闻言从床上起来,犹豫地看了眼他,还是出去从楚冬冬的卧室。

徐齐把糖罐拿来,给了他。

楚冬冬赤裸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起身接过来。

此刻徐齐没坐在床上,站在床边,拉开灯。

他担心地望着楚冬冬,又问:你没事吧?

然而他的声音却低低的,不敢轻扰床上的人似的。

楚冬冬的眼泪没有流完,吃着糖,像是在出神。他摇了摇头。

徐齐陪他坐了一会儿,今晚的事无法再继续,但徐齐相信只要人还活着,只要没死,一切总归会恢复原样。

但那个声音,却没有放过犹如木偶的徐齐。

在黑暗里悠悠响起,轻柔低沉。

可楚冬冬却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微微笑着的脸。

看到徐齐这个追悔莫及的样子,他的唇角反而流露出一丝笑,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眼底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盯着徐齐看。

他突然问出一个怪异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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