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2-12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莫西汀 主角：秦屿 纪舒言
纪舒言窝在宿舍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盯着桌上毫无动静的手机。他不知道凌睿什么时候会给他发消息，也许下一秒，也许是明天，也许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
“叮铃铃——”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纪舒言满心期待地解锁手机点进去看，不是凌睿，是班级群聊@所有人。
他跟凌睿已经分手整整一个月了，微信聊天记录保留在一个星期前。
【凌睿：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彼此冷静一下。】
他回复：好。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分手，其实纪舒言内心很平淡了，只是他们分分合合，他总想着还有下一次的和好。也许下一秒，也许是明天，也许一个星期，也许是一个月。
纪舒言点开凌睿的头像，画面一闪，发现凌睿替换掉了他亲手画的卡通头像。点进朋友圈，出现了一条冰冷的横线。
凌睿已经把他删了吗？
纪舒言的手有点抖，他不敢给凌睿发消息，害怕聊天界面真的会看到红色感叹号。
“你想什么呢？”室友傅裕甩给他一条领带，“快点的，准备去拍毕业照了。”
“好。”纪舒言收回心思。
2022届本科毕业生的毕业照定在中心广场拍摄。
纪舒言站在班级的指定位置，倒数第二排最边上，旁边好像是计算机系的学生。
他刚站好，旁边的男生脚下一崴，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男生的声音清澈悦耳。
“没关系。”纪舒言抬头瞥了眼，收回视线，整理了一下衣服，望向前方的镜头。
毕业照一拍，毕业典礼一参加，毕业聚餐最后一顿饭，纪舒言的大学生涯就结束了。
他有过憧憬，怀抱期待。
当然，也有遗憾和不堪。
纪舒言想，他大概是受了毕业季伤感的气氛，内心的悲凉油然而生。如果……如果能回到大一初入校园的时候，重新来过一次……可时光不会回溯，“如果”这个词太过美好，因为现实不存在“如果”。
“同学们，往这里看！一二三……”
“咔嚓”一声，纪舒言的胡思乱想被打消，表情管理还没做好就被存入了定格的镜头里。
毕业聚餐的地点，班长选在了紧靠市区的那所豪华的酒店。人均消费高，环境服务好，充满设计感的风格，很适合他们这群艺术生。
纪舒言是不喝酒的，但这个时候还说自己喝不了酒实在太过矫情，尽管喝了酒之后，大家悲春伤秋更为矫情。
班长大人举着酒杯，踩在椅子上，开始发言：“今天这一散，想再聚就难了……”说着，为了烘托气氛，还抹了两滴泪来。
“得了得了，”班里最有钱的“富三代”岑深站起来，“班长大人你都要出国了，哭个屁啊，我们连个工作都没找到的还没哭呢！今天，全班同学都在，我想让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纪舒言心里一紧，这岑深不会是……
果然，岑深端着酒杯走到纪舒言这桌来，站在他对面，有的人已经开始起哄。
“纪舒言，”岑深酒壮怂人胆，满脸通红，但头脑还清醒着，“我是真的很开心能在大学遇见你，虽然上次跟你告白被你拒绝了，但我还是想再试一次，万一呢，大一那时候我贪玩不懂事，现在我成熟了，我可以……”
岑深打了个酒嗝，被他收买的同学发挥助攻作用。
“花花公子从良了，答应他吧！”
“有钱有颜又有身材，器大活好！一夜八次！”
“岑深可是惦记了你四年呢，纪舒言你就发发慈悲，收了他吧！”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岑深……”纪舒言被推到风口浪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椅子被身后的椅背猛地撞了下，右手碰倒桌上的酒杯，洒了他一身，刚好给了他溜走的机会，“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纪舒言站在镜子前，白衬衫上的红酒渍太耀眼，他稍稍用水冲淡了些，放在烘手机下吹了吹。
“对不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纪舒言身后的男生开口，“我刚刚起得太猛，撞到你了，不好意思。”
要是往常，纪舒言会认为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有点倒霉。但此刻，他甚至想跟这位男生说声“谢谢”。
“没关系。”纪舒言冲他淡淡一笑。
“你衣服脏了，要不我赔你一件？”
“真的没关系。”纪舒言把衣摆烘干，系好扣子，把衬衫左边干净的布料塞进裤子，右边沾了颜色的部分垂下来，刚好遮盖住牛仔裤湿透的印记。
男生没再说话，走过去在感应水龙头下洗了洗手，偷偷从镜子里望着纪舒言，直到看不到人影。
他以为这次，他能告诉纪舒言他的名字。
有些人，就是有缘无分吧。即使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学校，同一个酒店，同一个洗手间，却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纪舒言回到饭桌，岑深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醉得不省人事，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说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苦啊！太苦了！你们说，我到底哪点差了？我长得不好看吗？我可是校草！校草！我比上一届那什么凌睿得票还高呢！我是名副其实的校草，我，岑深，校草！”
班长哄着他：“行行行，你是校草，大校草，凌睿哪能跟你比啊，比不了。”
“说到凌睿，听说他要结婚了。”
“真的假的？咱学校多少女生的梦中男神啊！居然要结婚了！”
“结婚对象男的女的啊？”
“当然是女的！你嗑CP嗑昏头了吧！好像是他们公司高管的女儿，英国留学回来的，长得超级有气质！”
“可靠消息，凌睿的婚礼就在明天，就在这个酒店。我表姐以前是他学生会的干部，看到凌睿发的朋友圈了。”
“你说咱们毕业典礼怎么不是明天啊，还能参观一场隆重的婚礼呢！干脆咱喝醉了在这住一夜得了。”
“一夜一千多，还是普通房间，住不起住不起！”
“算了，我还是蹭着岑深的车滚回学校再将就一下吧。”
酒瓶里还剩了一杯的量，纪舒言倒了个干净，然后一口闷了。他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听完有关凌睿的八卦消息，但他清楚那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凌睿要结婚了。
凌睿换了头像，删了他的好友，所以他看不到凌睿的朋友圈，连他结婚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闲聊的八卦得知的。
纪舒言觉得酒能醉人都是假的，他明明喝了超乎他酒量的酒，可还是十分清醒，甚至还能感受到心底那一点点刺痛。
他严重怀疑他喝的是假酒。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参加凌睿的婚礼。
他想亲眼见见凌睿许诺过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他想见见那个超级有气质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他想见见……婚礼上的凌睿。
纪舒言睡醒的时候只感觉脑袋沉沉的，努力睁了睁眼，天花板的水晶吊灯让他一下慌了起来。他蓦地从床上坐起来，陌生的房间只有他一人。
纪舒言揉着胀痛的头，瞥见被子下被换过的浴袍，袖口印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下方写着：玫瑰酒店。
原来是昨晚聚餐的那个酒店。
大概是他喝醉了，被室友送到这来的。这样一想，纪舒言心里踏实了许多。
床头的手机正在充电，纪舒言拔掉充电线，摁亮屏幕，已经十一点多了。
另一个床头柜上整齐地叠放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和一件纯白色衬衫，是他的尺码，吊牌还没拆。
纪舒言迟疑了下，这倒不像是傅裕会做的事。昨晚一起喝酒，他能分半个床给自己就很讲义气了，更别说准备新衣服叠好放在这。
看来，这玫瑰酒店的服务当真是顶级好！
一夜一千多，包顾客绝对满意，纪舒言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他起床洗了个澡，刷牙洗漱，吹头发，换新衣服。他站在镜子前努力挤出个微笑，设想着等会遇见凌睿怎么开口。
“好久不见。”
“你今天结婚啊。”
“我跟朋友吃饭，好巧。”
“新婚快乐，祝你……”
纪舒言收了笑容，“祝你幸福”这四个字，对着凌睿，他还是说不出来。
没了纪舒言的凌睿，希望他今后都不会幸福。
纪舒言收拾好情绪，准备去退房，顺便去参加凌睿的婚礼。他特意去取了钱，去名创优品随便买了个钥匙挂件，换回了些零钱，刚好凑够七千八百三十二块，这是他为凌睿准备的新婚红包。
七千八百三十二块七毛，是这些年凌睿花在他身上的钱，所有的红包转账和礼物，包括电影票、机票和门票。
而他为凌睿付出的那些，就当是养了条狗，这条狗丢了，他找不回来了。
纪舒言在婚礼宴会厅门口砸了红包，潇潇洒洒签了自己的名字，他就是大大方方来为自己的初恋买单。
整个会场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格调只透露一个字：豪。纯金与玫红的交织色彩，富丽堂皇，绚丽张扬。
电子屏上写着：盛薇&凌睿
“有请新娘——”
司仪话落，金色的方形大门被拉开，新娘穿着高级定制的黑色婚纱，拖着两米长的裙尾，踩着高跟鞋很有气场地步入众人的视线。
白色西装的凌睿单膝跪地等着迎娶他的新娘。
纪舒言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望着凌睿亲吻新娘的手背，给她戴戒指，为她念誓词。
原来凌睿的婚礼是这样的啊。
跟他当初许诺过自己的一点都不一样，也对，这又不是他跟凌睿的婚礼，当然会不一样。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恐怕在场的人，除了纪舒言，全都被这场盛世婚礼感动得落泪。
其实纪舒言也落泪了，他觉得视线模糊不清才反应过来，他还是为这个渣男心痛了一次。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纪舒言的眼睛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捂住，有人站在他身后温柔地说：“别看。”
声音有点耳熟，但纪舒言一时想不起来。他的耳朵被赛入了一只耳机，清澈干净的嗓音缓缓唱着：“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也等着和你相遇……”
纪舒言听着没有伴奏的清唱，仿佛单曲循环一直在他脑海里响起，挥之不去。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听得天昏地暗，听得头疼欲裂。
“纪舒言，赶紧醒醒，上课快迟到了，”傅裕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纪舒言，见他睁眼，问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喊你半天都没反应，大白天的，鬼压床了？”
“傅裕。”纪舒言急急地喘着气，总算是从挣扎中醒过来了。
“你快点吧，林大魔头的课，迟到就扣学分！”傅裕催他，转身先去了卫生间。
“林大魔头，什么林大魔头，迟到？”纪舒言四处看了看，他什么时候睡在宿舍的。不对，他们宿舍怎么这么多东西，明明毕业前夕都收拾差不多了。
纪舒言住的是四人间，他的床位在门的右边第一个，因为大一有个室友退学复读，所以他的床位旁边空了，后来就被他们三个堆满了杂物。傅裕睡在他对面，跟他关系最好。而傅裕旁边那个室友，是个勤勤恳恳的超级学霸，整天早出晚归的，课余几乎泡在图书馆，周末回家。
此时，学霸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傅裕凌乱的课桌上还有昨晚吃完没收拾的泡面。而他旁边的床位放着他和傅裕的行李箱，篮球，还有画板什么的。
纪舒言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瞬间傻掉了。
07.43，2019年10月9日，周三，己亥年阴历九月十一。
2019年？
2019年！
他刚刚大二，十一国庆假期刚刚结束，昨晚刚跟社团一起参加新一届的迎新晚会。
“你干嘛呢！梦还没醒？”傅裕从卫生间洗漱出来，纪舒言还在床上发愣，“平常都是你叫我起床，你今天怎么回事？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别说我不管你，林大魔头，我真是怕死了！”
“我……我这就起。”
纪舒言抱着《服装材料学》坐在教室的时候还是恍惚的状态，直到林大魔头点到他的名字，那种紧张感、压迫感，真实到他能清晰感知自己加快的心跳。
一天结束，纪舒言躺在床上，也许闭上眼睡一觉，他就又回到2022年，他只是在做梦而已。
结果第二天醒来，2019年10月10日。
这一天的到来，纪舒言心里复杂混乱，有期待，有纠结，因为今天是凌睿跟他告白的日子。
他记得当天下午在图书馆，凌睿坐在他对面写了张纸条给他，约他晚上七点去操场的看台。
下午只有两节课。
纪舒言一直心不在焉的，他在纠结一会下课要不要去图书馆。如果不去，跟凌睿的交集是不是就从此发生了分叉。
下课铃响，傅裕收起手机，站起身准备离开教室，拍了拍坐在那发愣的纪舒言，“你怎么了？魂丢了？”
“没有。”纪舒言回过神来。
“下课了，回宿舍吗？”傅裕问道。
“我要去图书馆。”纪舒言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怔住了。
“行，那我回去打游戏了。”
“好。”
纪舒言抱着书本从教学楼转到了图书馆，四楼靠窗东边倒数第二排，他经常坐的位置。他心里已经缠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但他不想理了，他遵从内心第一反应做出了选择。
他想试试看，回到过去，一切还会不会按照当初的轨迹进行下去。
他坐了没多久，凌睿果然悄无声息坐在了他对面，递了张纸条过来。
纪舒言抬眸，凌睿好像还穿着当时的衣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对好看的梨涡。可他一点触动都没有，甚至看透了凌睿面具后的渣男嘴脸。
他答应了。
晚上七点，学校操场。
凌睿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还搞了帅气的刘海。他来得比纪舒言早，远远就冲着纪舒言招手。
纪舒言走过去，身体抗拒地跟凌睿隔了点距离，凌睿沿着跑道故意跟他越走越近。
“吃饭了吗？”凌睿问道。
“吃了。”
“吃了什么？”凌睿又问。
“牛肉面。”
两人并肩走了一圈，凌睿突然抓住纪舒言的手停下脚步，“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