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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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安燕辞头昏脑涨、脚步虚浮,胃里有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恶寒。

一直以来,他对温瑞亨又敬又怕。

那个男人看上去斯文俊雅、风度翩翩,棱角分明的脸容貌俊美,整个人有种令人钦羡的意气风发。

他说话做事圆融通达,在社会上饱受赞誉、在商场上被称作君子儒商。

可是每次靠近他,安燕辞就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昨晚温瑞亨暴露真面目后,这份压迫感当中生出恐惧和愤怒,变得更为强烈。

安燕辞不知不觉中,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家公司。

“燕辞,你怎么来了?”安念初坐在老板椅上抬起头,看到弟弟惨淡的脸色,不禁惊讶又担心,“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在温家遇到了麻烦?”

痛苦难过的时候,安燕辞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姐姐安念初。

可是见到姐姐的这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坐下跟姐姐说,”安念初扶着安燕辞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温先生为难你了?”

温瑞亨的“为难”令安燕辞羞于启齿。

安念初一阵揪心:“都怪我无能,初原出了这种事,只能靠你通过商业联姻的办法换取温先生的援助。温家那种豪门,对入赘的女婿肯定没有好脸色,你一定受委屈了。”

几个月前,他们启用的职业经理人私吞公款跑路,媒体爆出初原公司竞标腐败的丑闻。

经侦介入调查,同时董事会宣布要重选代理人。面对接踵而来的困境,安家姐弟焦头烂额。

这时温家抛来了橄榄枝,安燕辞为了姐姐和公司,答应和温瑞婷联姻。

当初父亲临终前,把公司的事务全权交给安燕辞。

但他一直认为姐姐有更出色的能力,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一力担起责任退出公司管理,让安念初成为新的代理人。

面对安念初自责担忧的神色,安燕辞用力摇了摇头,反过来安慰她:“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能怪你。我……我没事。昨晚宴客太累,喝了很多酒又睡不好,身体不舒服,姐你不用担心。”

爆出这样的丑闻,好不容易因为联姻而挽回的企业形象会再度受损。

最重要的是,初原能够重新获得合作银行的信任、补上被亏空的漏洞恢复正常运转,全靠温瑞亨注资和运作。

他们得罪不起温瑞亨。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把事实说出来。

只是他得想个合理的借口,避免再次回到温家。

如果回到那里,他不知道温瑞亨还会不会再一次对自己做出可怕的事。

“只是身体原因吗?”安念初最了解弟弟,他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习惯自己解决。

她担心安燕辞遇到棘手的麻烦却不愿说。

安燕辞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没事。”

安念初还想追问,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韩焬推门走了进来,眉心皱着很深的沟壑。

他是安燕辞的学弟,毕业后就进入安家的公司工作。

多年来安燕辞对他十分信任,因为有他在公司帮安念初,自己才能放心离开。

韩焬一进来就焦虑地说:“师兄,我听一些员工说看到你来公司了,你在这里就太好了。”

安燕辞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不寻常的神色:“什么事急着找我?”

韩焬急迫道:“邵哥出事了,他联系不上你,就给我打了电话。”

安燕辞刷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邵逢出什么事了,他现在在哪?”

“你冷静点听我说。”话虽如此,韩焬清秀的脸上也满是焦急,“邵哥的医院出了重大医疗事故,他正在警局接受调查!”

安燕辞虚弱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稳。

邵逢是他的前男友,若非迫不得已联姻,以他们深厚的感情本不会分手。

想到早上温瑞亨隐含威胁的话语,他很难相信眼下这个时候邵逢出事,和温瑞亨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燕辞和邵逢在一起三年,时间不算很长却也不短。

邵逢大学时代是医学生,毕业后理所当然回到父亲的私人医院工作。

他能力出色,人品出众,性情温和体贴,曾几何时,安燕辞以为自己会和他共度此生。

然而世事无常,自从父亲去世后,安燕辞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帮助姐姐打理生意上。

邵逢也逐渐开始接手医院的管理工作,两个人忙起来自然聚少离多,但安燕辞从未觉得他们有所疏远。

直到公司面临危机,安燕辞迫于无奈,向邵逢提出分手。

联姻虽然是和温瑞婷有过各自生活的约定,可安燕辞觉得对邵逢不公平。

当时邵逢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笑着祝他如愿以偿。

想起过往的回忆,安燕辞胸口钝痛,彻夜难眠。

翌日下午,他才见到了取保候审的邵逢。

不等邵逢开口,他惊讶地说:“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医疗纠纷,被病人家属打了几下,没事。”邵逢裂开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压抑着轻颤的声音说,“见到你,我的伤就不疼了。”

如今物是人非,安燕辞不得不克制感情,理智地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邵逢说医院因医疗器械操作不当,导致两名病人死亡,构成了一级医疗事故。

情节严重状况还在鉴定中,但据说他们医院这批器械有问题,存在极大缺陷。

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医院在赔偿之外还要至少停业一年。

如果再查出采购管理方面有受贿等违法行为,邵逢作为负责人难辞其咎,不仅会被吊销执照,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他过去的努力会全部付之东流,前途也一片灰暗。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批器械明明没有问题,是有人故意陷害我!”邵逢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激动。

安燕辞点头说:“我了解你的为人,你是不屑于做那种事玷污自己的医德和人品的。我相信警方和相关部门一定会调查清楚。”

邵逢凝重地说:“现在状况不明朗,我觉得不太乐观。燕辞,你在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爸因为这件事中风了,如果我和医院再出事,那他……”

“我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安燕辞按住邵逢握紧的手,认真地保证。

邵逢动容不已,反握住安燕辞的手:“谢谢你,燕辞。没能去参加……你的婚宴,现在说一声祝贺还不晚吧?”

安燕辞的手一抖,轻轻抽了回来:“言不由衷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先回去照顾叔叔,等我这边有进展再联系你。”

与邵逢告别后,安燕辞接连不停打电话联系人脉。

可即使熟络的人,都变得语焉不详,似乎有意回避他。

焦虑和压力仿佛生出实质,在安燕辞头顶凝成淡淡的灰霾。

他的心不住往下沉,愈发感到事情可能比表面还要复杂。

如果真是因为他的缘故牵连邵逢,他的愧疚感这辈子都无法减轻。

想到这些,安燕辞决定厚着脸皮再去求人,这时韩焬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一接起来,韩焬劈头盖脸地问:“师兄,你这几天没回温家吗,你不知道温先生那边的行动吗?”

安燕辞猛地紧张起来:“温先生?他做了什么?”

韩焬:“他提出要进行公司重组,现在已经带人过来跟安姐谈判了!”

安燕辞像是要把手机捏碎,手指用力得关节发白:“你跟他们说,我现在过去。”

安燕辞挂掉韩焬的电话后,立刻冲出家门赶往公司。

他心中充满焦虑,但头脑依然保持冷静,一路上都在理性地分析情况,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思考得越多,越是感到一种落入陷阱的危机。

安家的实力背景与温家相差悬殊,原本不可能高攀。

他和温瑞婷自少年时起就相处得不错,但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情感纠葛。

他诚然被人视作青年才俊,可也算不上出类拔萃的商业天才。

加上安父去世后,安家的公司业绩平平。

以温瑞亨的实力和挑剔的眼光,别说外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同意妹妹挑选的这样一个结婚对象、为什么要注资这样一家平庸的公司,连安燕辞自己也想不通。

那时安燕辞太急于力挽狂澜,只想抓住任何救命稻草,现在想来,这一切背后充满疑团。

温瑞亨在他的新婚之夜对他所做的事,恐怕不是酒后乱性、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预谋。

联姻在公司陷入逆境的时候如此及时地摆在自己面前,可能也不是单纯的巧合……

安燕辞在公司停车场停好车,以最快速度上楼,走出电梯就看到温氏集团的人在各部门进行数据核对。

此刻温瑞亨在安念初的总裁办公室,安燕辞站在门口,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能保持镇定敲门进去。

温瑞亨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看到安燕辞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

“找我有事?”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公事还是私事?”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又斯文和煦,眼角嘴角都噙着迷惑人心的笑。

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他英俊妥帖的轮廓和不凡的气度,言行举止间有种平和又令人仰慕的矜贵。

安燕辞看着这头怪物精妙的伪装,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温先生这么做,是故意针对我吗?”

温瑞亨微微挑眉,多么无辜似的说:“我为什么要针对我的妹夫?”

“你明知公司对我和姐姐多重要。”安燕辞压抑着怒意,直视怪物的眼睛。

温瑞亨弯起迷人的桃花眼,慢条斯理地说:“正因为知道,我才如此为你们着想。公司重组之后,集团会派专业团队进行管理,安小姐就不必再费心操管,凡事亲力亲为。”

安燕辞压下冲动,平静隐忍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不必大费周章兜圈子。我们的公司和家业只是小门小户,不值得你花费心思。”

温瑞亨轻笑一声:“据我所知,你已经不再参与这家公司的任何决策,要谈条件轮不到你。若是要跟我讲人情……我记得那天早上,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我没记错吧?”

来时的路上,安燕辞想了诸多可能,最后发觉自己似乎仅有一个筹码。

而此时此刻,他在温瑞亨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温瑞亨面前,低下头轻声说:“温先……大哥,请你收回公司重组的决定。”

温瑞亨打量青年憔悴的面色道:“我说过,你回来求我的时候,我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安燕辞的指甲扎进手心,用疼痛扼制心脏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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