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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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妈妈,你看,是蝴蝶!”

九月是蝴蝶采蜜最多的季节,它们周旋于一片油菜花上,压在花瓣发颤,飞在田野里徘徊,吸引很多路过的老人和小孩围观。年轻的女人紧紧牵着小女孩的手,耐心地安抚着她,说先去学校报道,再回来捉蝴蝶玩。

等这对母女走远,一个少年走向这只蝴蝶,他孤行一人,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刺断了这只蝴蝶的翅膀,分为完整的两半,将尸骨藏在口袋里。

这是沈念清平常最喜欢做的事情,杀漂亮的蝴蝶。仿佛能看到成群鲜艳的红色蝴蝶飞了起来,从远处光线飞回眼睛,经年蓄满着血液。

今天将会是他第一次见到温老师。

快乐便是如此,书包变得轻盈,沈念清更快迈开步伐向省重点高级中学奔去。

新学期,温书焰早已赶到学校忙活,搬着东西前往新的办公室。往年他每年接手带的是高三学生,今年由于人手不够,接到上级通知他被调到去教高一数学。

温书焰在这儿教书有好多年,多次被市区评为优秀工作者,骨干教师,市政府嘉奖,也声名远扬,锋芒毕露的智慧深受学生爱戴。尽管如此,但不妨碍他接触新生的时候会有些拘谨。

此刻站在讲台上的温书焰,穿着一成不变,简约风衣,黑白两色,头发梳理得服服帖帖,时不时伸出手整理一下弄乱褶皱的衬衫,对他来说,教师是神圣稳重的职业。

看着台下青春活力的学生面孔,个个眼神清澈,想起前阵子送走的那一批高三学生,打磨了三年后,眼里失去了点亮光,只为高考做着漫长的拼搏与抗争,直到考完试,才有所放松下来。想起告别的孩子们,温书焰心里难免有些感触,揉了揉通红的鼻子。

七月流火,开学的第一节课,温书焰不幸感冒。

他的口袋里还折叠着一张刚用一半的纸巾,说话前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同学们好,先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刚带完上一届高三,今年接到通知,被安排教你们班,从今天开始,我同样会把你们带到高三毕业为止。”

坐后排的寸头接着话大声说道:“老师,班主任已经向我们介绍过您了,您带的班级每年高考数学平均分都是市区第一。”

学生们都笑出声来,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沈念清没有笑,只是沉默地盯着温老师,看见他咳嗽几声后强作镇定的表情,微红的面颊看起来很痛苦。

连教科书的边角都被他扣破了。

又看见到他手里拿着一沓试卷,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第一张,温书焰张望了一眼班级,望向了沈念清,微微稍作停留。

也许是他的错觉,沈念清想。

“这是你们班上个月进校的摸底考试,也是让我对你们的数学成绩有个初步了解,好让我心里有个数。”温书焰说完目光回到试卷上,静静地翻阅。

整个教室安静得出奇,只剩风扇嘎吱响。

沈念清紧张地手心出汗,被他仔细端详的试卷应该是自己的,心中不停地默念,一定要是自己的。

“沈,念清。”

“沈念清,是谁呀。”温书焰环顾一周,眼神飞速穿过空气,与慢慢站起身的沈念清目光交汇,遥远,怦然。

沈念清走过去,看到他侧着脸微笑,温老师高高的额头看起来明亮又温润,他再三地欣赏试卷,然后递给眼前这个学生。

“最后一道解答题漏掉一个小步骤,接近满分,你太厉害了。”

接过试卷的沈念清很开心,快步小跑坐到座位上,抚摸温老师留下来的红色笔迹,沿着打勾的痕迹画上蝴蝶。

温书焰的嗓音清亮,吐字也非常清晰,说是在上课,倒不如说是在听娓娓道来的故事。他仿佛就是一张网,每条线都在激发学生的头脑风暴。

准时准点下课,从来不拖堂,也是温书焰的作风。整理着断掉的粉笔,为下一个上课老师有干净的环境做准备。

“今天值日生是谁,擦黑板啊。”班长刘彤不耐烦地拿着木棍敲打讲台大喊。

当她看到沈念清的模样时,几近开不了口。

是好看的男孩子。奇怪的是单看整体气质,没有少年英气,也没有朝气蓬勃,更像是落拓流离的仙人。

他平和地笑了笑,走来接过去,三两下擦完了黑板。

沈念清趁着沸腾的课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就将藏在校服袖子里的一板药,偷偷塞到讲台上厚厚一沓的教案里。

这时温书焰将拍干净的黑板擦放回原位,抱着教案离开教室。

办公室里季节性感冒的老师有好几个,不过温书焰似乎成为这种时期的标志,大家对他犯病的时间都谙熟于心:“我们温老师每次换季都要感冒一次。”

每次这时候温书焰都一笑而过:“没事,喝喝水就好了。”

“休息吧,门窗关上了,我们先去上课啊。”

打了铃后,老师们去上课,只留温书焰一个人在办公室,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想坚持备会课再睡觉。

当打开教案的时候,发现一板胶囊夹在里面。

上面还贴着标签,写着一日三次。

温书焰不知道是谁给的,但感冒太难受,还是按照提示吃了两颗,吃完之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便盖着毛毯靠在办公椅上小憩会。

还做了一场梦,梦回上大学时候考教资面试的那会,连着几晚彻夜失眠,拆开的咖啡袋堆满垃圾桶,一夜醒来敲出大片空白文档。

仿佛还是前不久的事情,用了一卷胶带抚平时光,扔回岁月的无底洞,却怎么也拉扯不完。

又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身边围绕着众多蝴蝶。

刺眼的光亮睁不开,温书焰伸出手想要拦住面前要离开的人,却突然身体一抽,这才从梦中惊醒。

不是梦,身旁真真切切站着一个人,仿佛是等了许久,语气恭恭敬敬:“您醒了,老师。”

温书焰见是学生,赶忙慌张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没站稳,沈念清上前搀扶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靠近,如秋天与麦穗之间来了一个碰撞,多变气象换来晴朗的微风。

“没事没事。”温书焰轻轻让开,非常不适应有肢体接触,继续在桌上摸索着眼镜,现在的他就是半个瞎子,尤其刚睡醒,双眼惺忪,脑子还完全是浆糊,不过想起问重点:“啊,有什么事吗。”

“现在没事了。”

沈念清垂着眼看到药少了两颗,很放心,快速回答道。

温书焰扶着额头,没有注意到是谁,等到戴上眼镜看清眼前的一切,还想要转身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学生早已经走了。

办公室里空荡荡,只有后门吹进的风,回归于平静。

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老师喜欢养绿色植物。桌上有绿萝和多肉,还喜欢花花草草,有一个杯子里放着各样路边的野花。

老师的教科书粘着透明的保护套,和我爱护书籍的方式如出一辙,我想是蝴蝶早就侵入我的记忆。

老师桌上的物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课本教案,以及试卷周边贴上不同的颜色分类,一目了然。

综上所述,温老师是个美好的人。

还有些什么呢,思绪软蓬蓬的,一压就飞出天窗,被裹住的爱意会从沈念清的长睫毛上浮现在照来的一束阳光里。

他慢慢合上日记本,深深闻着手掌心的味道,沉浸于刚才的触碰,哪怕是几秒,这几秒,就将他埋在了甜蜜的罐头中。

晚自习下课,等所有同学都走后,沈念清才走进黑夜里,他没有下楼,而是来到温书焰所在的办公室,站在走廊上往窗户里看温老师,他正在伏案帮学生解题,时不时还扭头耐心询问坐一旁的学生明白了没有。

几经波折后,学生弄懂了,时间也不早了,个别老师因此很不理解这样的做法,等学生走后,玩笑话道:“不是你们班学生还给他讲那么多遍干嘛。”

温书焰的教学实力还有谈吐文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每天都会有不同年级的学生专门来向温书焰请教数学题,就算到了下班时间,他也会讲到学生听懂为止。

“没什么的。”

温老师从来不计较,多教会一个是一个,师者,无非就是传道授业解惑。

现在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打开手机看到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妹妹肯定又在赌气了,答应过她不超过十点之后回家,拨回去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黑暗沉静在月光里,看到树叶缝隙透来微亮的灯光,影子被拉得好长,白露一过的夜晚,气温骤降,温书焰裹着大衣加快步伐。

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身后沈念清正紧跟着他。

温书焰赶在老板收摊前,点了最后一份鸡蛋灌饼,是老顾客了,俩人就这样前一句后一句有的没的搭起话。

“温老师,你家那丫头考哪儿了。”

“在城北中学呢,这个学校差那么十几分。”

沈念清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看来温书焰不是独居,家里还有其他人,想到这里,原本期待的心情瞬间骤降成冰,手指因可怕的占有欲而僵硬。

“我给你多加点菜!”

温书焰接过去匆匆离开:“谢谢老板啊。”

老板准备收摊,这才注意到前方不知站了多久的沈念清,热情招呼着。

“同学,要买点什么啊。”

沈念清默不作声,只是瞪了一眼他,神色里仿佛积压了很多年的深仇大恨。迅速拉下帽子,拐弯从暗淡的巷子跟踪过去,熟练地脱掉校服,换上书包里的黑暗装备。

温书焰有一个妹妹,叫温月,是他从小带大的,父母在省外城市奔波工作,除了过年,基本不回家。他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妹妹的日常起居,后来工作了,就把温月接到小城上学,每天给妹妹辅导功课,周末会带她出去玩。

刚踏进家门就传来温月不满的声音:“哥,你答应过我,十点之前就会回来。”

“好啦,给你带的最爱吃的煎饼果子。”

温书焰总会想着法子不让妹妹生气,哄着长大的,拿出大衣里还没冷的煎饼。

这是温月爱吃的食物之一,果然看到就笑嘻嘻上前接过去,还不忘提醒过两天的活动:“哥,别忘了周末正事啊!”

“我知道,第一天怎么样呀。”

说到这个,温月咬了口抱怨道: “啊,宿舍太破了,哥,我可以不住校吗。”

温书焰把电动车推到客厅充电,明天打算送温月上学。其实每年新学期都是温书焰送温月去学校的,今年由于突然的临时通知,都没有空陪她去学校报道。

“可以啊。”温书焰几乎没有犹豫回答她,接着弯腰忙着打包垃圾放在客厅里,招手让她过来:“乖,把这堆垃圾扔到外面去。”

一喊做事温月就不太情愿,拖长音:“来——了——”

秋季总是在空虚的时间里消耗着,夜空被磨光剩惨白的乌云,大朵大朵的,跟随晚风移动,往天际逝去。

温月丢完垃圾,薄薄的睡衣吸收着凉风,享受这一瞬的自由,明天又要上课了。外面空无一人,凉飕飕的,本准备转身回去,不过眼神一晃,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站着一个人。

大晚上的,是谁。

温月眨了眨眼睛,没有看错,也不是幻觉,是一个男人——他带着针织帽,口罩,墨镜,棒球服和休闲裤,一身黑,身材是高挑的,手抄着裤袋,目光直视前方。

他站在灯光里,周围却是一片阴影。

应该是在看我吧,我旁边没人了啊。

温月身体僵住,只感觉到这个人的目光快要抽断了她的脊梁骨,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余光瞥了瞥四处,没有人,似乎风声也在此刻断了线。

男人穿得非常严实,认不出是谁,让人联想起特工或者间谍,下一秒也许就飞速冲来爆头。

或者说是像远方的一座塔,被岩石层层包裹,也许他并没有看向温月,而是寻找着想要存在却是一个不存在的世界。

一!二!三!

温月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关上大门,冲上楼,想找哥哥,他却在洗澡,思想决斗好一会儿,好奇地往温书焰卧室里走去。

从哥哥房间的窗户可以清楚看见马路对面,想去确定那个人走了吗。

心脏“嘭嘭嘭”地,快要跳出来,每往前走一步,都拆成挪一小步。

那个人仰起头,望进来,再次与温月对视,他们的生活就在此刻,仿佛被钻凿出一个大窟窿,光明与黑夜融合。

他的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榔头?铁棍?有点远,看不清,想到这里,温月腿发软,吓得立刻拉上两边窗帘。跑回房间,钻到被窝里,此时脑子里嗡嗡的,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哥哥。

沈念清搜索着口袋,将清晨杀掉的蝴蝶尸体放在路灯下的光圈里,微笑着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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