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2-05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秋雨来信 主角：陈懿安 徐凡
“这个站还挺大的。” 徐凡说。
“这里是尖沙咀和尖东两个站，所以人很多，面积也大。” 陈懿安解释道，其实他也没来过多少次，他在香港朋友少，不常去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窝在家里，实在受不了了就出去随意逛逛。
“你经常和同学来这里玩吗？”徐凡一开口就问到陈懿安的痛处，陈懿安在路途上分享的所见所闻都是他自己经历的，并没有提及过他的同学。这不怪徐凡，有种他和朋友经常一起出去游玩的想法是很正常的，这代表着他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陈懿安是有自己的社交圈，只不过很窄，原本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承认的事情，不过只是交友习惯不一样罢了，但是现在，他却不想亲口承认自己没几个可以约出来的朋友，因为这在“成年人”徐凡眼中，这或许意味着他很孤僻。
“我不常来。”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也不知道徐凡听明白了没。
“嗯。” 徐凡领着陈懿安走到比较少人的出口，把背包里的相机拿出来，挂在脖子上。“没事，我带你看看。”
明明昨晚说的是陈懿安带他出去玩，现在倒边成徐凡口中的“我带你看看”，即便如此，陈懿安没对这次的身份互换表达什么想法，而是觉得对方听懂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才会作此回应。
比起觉得对方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他更偏向于对方在安慰他。
即使是有点隐晦。
“我们去哪里？”陈懿安问。
“去星座冰室。” 徐凡看了看手表，“现在都中午了，你早饭几点吃的？”
“就吃了个面包。”——还是昨晚买的快过期的。
“那我们先去吃？”
“行。”
冰室在香港很常见，既然徐凡要去，就肯定有它的独特之处，不过对陈懿安来说，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徐凡在。
星座冰室在一座名为香槟大厦的建筑物里，有几十年的历史，面积不大，在大厦的走廊里也放着几张桌子供客人吃饭。虽然说是饭点，但人流不算特别多，徐凡想拍里面的装潢，特意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里面的空桌。
“我还是第一次来。” 陈懿安说，“刚刚用手机查了下，他家的番茄面好像挺有名的。”
“那就点。” 徐凡拍了几张照片，这栋大厦也有一定程度的历史，曾是当时的繁荣之地，他打算待会儿到大厦再取材，“我请你吃。”
“我有钱。” 少年的自尊心一下子就被激发，“我也可以请你。”
徐凡挑了下眉，陈懿安特地从钱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吃这一顿绰绰有余了。”
“还是留着吧。” 徐凡被小孩逗笑了，“我不欺负小孩。”
我不是小孩，陈懿安想说，可是这句话在徐凡面前太没说服力了，虽然两人年龄差距不大，但身上那种感觉还是很不同的，陈懿安一看就知道是入世未深的高中生，徐凡不至于是老油条，可那种纯粹的感觉远远不及陈懿安。
他们各自喊了杯冻奶茶，挤完地铁又在外面走了一段路的陈懿安马上吸了一口奶茶，感觉人活过来了。
“懿安。”
“啊？”这不是徐凡第一次这样喊他，但陈懿安还是因为这个称呼害羞了一下。
“你拿着奶茶......对，低头喝一口，我拍张照。”
陈懿安不知道自己上镜是什么样的，拍班级照的时候好像还不错，这么近距离拍，不知道他看上去会不会很丑......
“你还挺上镜的。” 徐凡拍完了。
“那我做你模特！” 陈懿安马上接话，后又觉得有点突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擅长拍风景，拍人略显逊色，不过也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徐凡居然这么爽快地应下来了，陈懿安以为对方会说什么“你学业为重”、“我是开玩笑的”。
“真......真的？” 陈懿安再三确认。
“当然。” 徐凡把刚才那张照调出来给他看，“我这段时间想练习拍人像，但专门找的模特难免会少了那种自然的感觉，你就很好，能看出来你融入了那个画面，并不是刻意想姿势摆拍的。”
照片中的少年脸颊还微微泛红，手里捧着冻奶茶，嘴唇微微撅起咬住吸管，让看到的人都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确实是挺好的，陈懿安放下心来。
“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编辑吗？”
“啊，可以可以。”
徐凡发了张预览图给周行，对方很快回他消息：【这就是你说的小朋友？不错嘛】
【我让你看的是这张照片行不行】
【行，人更行】
【人家才18岁】
【我知道我知道，不适合我，但适合你】
当着当事人的面感觉不太好，徐凡回了个拳头表情包就没再回复周行了，他看了看低头吃面的陈懿安，怎么看怎么清纯，他更不想周行说他什么了。
“你不吃吗？”
“吃。” 徐凡还是回复周行一句：【不许说他了】，就放下手机吃面了。
“觉得这里怎么样？”徐凡问他。
陈懿安擦擦嘴，冰室的食物他吃上去其实都差不多，没有特别难吃，也没有特别出彩的，“与其说是味道，更多的是一种情怀。”
墙上发黄的冷气机、黑板上手写的餐牌、红色的铁门、褪色的可口可乐海报.....一张张拍下来，好像能看见六七十年代的香港人，穿着白色背心，在这里喝可乐、喝奶茶，翻开报纸、聊社会新闻的画面。这里不只是一间餐厅，而是一个盛载着旧香港回忆的地方。
徐凡点点头，似乎有点意外对方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输入“旧香港——不灭的情怀”
吃完之后陈懿安坚持要AA制，徐凡明白小朋友的自尊心，并没多阻拦。
如今的香槟大厦已经没有昔日那样繁华，或许以前修相机和修钟表的小店外会排起长长的队伍，如今却看不到多少人在这里了。一间间坚持开张的小店和算得上是空荡的走廊，象征着一个地方的繁荣和衰落。
徐凡蹲在地上找构图，陈懿安也随他在一旁蹲着，他大胆凑过去看看徐凡的相机，不时以外行的身份说上几句。
“以后我可能会把有你的图片放上去，你介意吗？”徐凡问，毕竟他是专栏作家和摄影博主，作品有一定的曝光度，得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真的吗？” 陈懿安很惊喜，如果徐凡把他的图片放上去，那就代表他在徐凡的领地里留下了一个公开的记号。
“嗯。” 徐凡以为他是害羞，“如果你怕，我也可以选一些没有你出镜的图片上去。”
“不用，我不介意。”
“让同学看到怎么办？” 徐凡打趣问他。
“我同学不玩微博，就算看到我也只会说，‘这是我认识的摄影师哥哥给我拍的！’”
“......” “摄影师哥哥”一下子无言以对，没想到自己二十六的人了，居然会被一声哥哥给镇住。
他第一想法是，果然“哥哥”这种称呼要像陈懿安这样的人喊才可爱。
“我说错了吗？” 陈懿安瞥到徐凡的耳尖泛红，马上猜到原因，“你不是摄影师哥哥吗？”
“我是。” 徐凡缓缓收起相机。
“那摄影师哥哥，咱们现在去哪？”
他耳尖上的红并未散去，“......随你。”
陈懿安不想多折腾，既然都来到尖沙咀了，那今天就在这里玩个尽兴。他随徐凡步出香槟大厦，又回头看看这栋称得上是“古旧”的建筑物，不禁感叹：“我还挺喜欢以前的香港。”
“很少会有年轻人这么说。” 徐凡没意识到他把自己摘出“年轻人”群体了，“尤其是香港小孩。”
“你知道香港年轻人聊啥吗？”
“不知道。” 徐凡坦言承认，“直觉觉得不会聊吧，不会特意跑到这种怀旧的地方，然后作出这样的一番感想。”
“也是。” 陈懿安没把自己当作香港年轻人的一部分，他对这里的归属感约等于零，刚刚那种缅怀旧香港的情绪，是真实的，却又是不长久的。
陈懿安没解释自己的经历，徐凡也没打算问，要是清楚了，或许就能够更贴切地体会到陈懿安对这座城市的情感，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当然没有掺杂讨厌的成分，但也没有爱到哪里去，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把香港当做他的家，哪怕他确实住在这里八年了。
“那你们聊什么？” 徐凡问他。
“聊聊youtube上的人，聊聊身边的八卦，聊聊文凭试该去哪间补习社......” 陈懿安每天听到的就是这些。
“嗯。” 徐凡点点头，是十几岁年轻人爱聊的话题，只不过他没在这里念书，凭直觉猜出文凭试就是他们那儿的高考。
“我的朋友没约过我来这种地方，还挺新奇的。”
“你们爱去哪里？”
“去学校附近的球场打球，去商场买买东西，也就随便逛逛。”
“好玩吗？”
陈懿安顿了一下，他不常和朋友出去玩，即使他的朋友对他很好，他还是有种无法融入社交圈子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份陌生和孤独的感觉为什么在他被朋友簇拥的时候也会出现，看来孤独感与是否在独处没有太大关系。他有尝试和朋友聊天，但话题好像都对不上，所以每次只能当附和的那个人。
男孩子心思粗，没发现陈懿安有什么不对劲，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是“害羞”，不算贬义，陈懿安之前觉得可能是他太内向了，因而接纳了这下评价。现在徐凡突然问他“好玩吗？”，好像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关心自己的情绪，被人关心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和同学聚在一起。
本来是对对方的颜值起了心思，现在根本没办法不越陷越深。
“不好玩。” 陈懿安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低落，徐凡走在前面，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也不禁回头看着他。
“不好玩就别玩了。” 徐凡以为是对方对他不好。
“不是他们的问题。” 陈懿安加快脚步走到徐凡身旁，“是我一直觉得我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甚至是这个城市。”
街道人有点多，陈懿安压低声线，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剖析自己的内心。
“可能是因为你来这里的时间不长。”
“八年了。”
八年前，妈妈说要带他去香港开始新的生活，他对香港的印象停留在多年前的港产片，直觉觉得那里是个很繁荣很漂亮的城市，而那时候他只有十岁，是名副其实的小朋友。
离开了熟悉的城市、同学、学校，开始新的生活，看着tvb学粤语，努力学习跟上进度，他总觉得怪怪的。虽然同学没有欺负他这个插班生，但他好像也失去了社交的动力，那时候还小，根本没有其他想法，于是便糊里糊涂地立了八年的内向人设。
“那今天好玩吗？” 徐凡没再追问。
“好玩。” 陈懿安的眼睛亮了起来，看上去是在很认真地跟徐凡道谢，“第一次这么开心。”
他像一只第一次出门的小狗，徐凡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小朋友心生好感，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可能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去过那么多个城市和国家，遇到过的人形形色色，唯独眼前的少年最纯粹。
“那就多出来玩。” 徐凡说，“前提是你学习也要兼顾好。”
“我没问题的，” 陈懿安连忙夸自己，“老师说考进大学是稳了，再冲刺就能冲三大。”
“你想念哪间？”
陈懿安摇头，“我不想在香港念。”
“要回内地了？”
“嗯。” 陈懿安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你在哪个城市啊？”
“北京。” 徐凡签的公司在北京，不旅行的日子里他都在北京居住。
“好。” 陈懿安心里想，那就考北京的大学。
他们随变绕绕，就看到旁边的地方写着“1881”，里面的建筑是欧式风格，陈懿安听过这个地方，是香港的法定古迹。
“这里前身是水警总部。” 徐凡查了下资料。
“现在变成小商场了，看着很高档。”
“对。”
既然是古迹，那就得进去拍几张照片留念。走到商场的空地向上看，正站着一对男女拍婚纱照。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陈懿安还是脸上一红，可能是因为旁边站的是暗恋对象，他对这些特别敏感。
“很漂亮的婚纱。” 徐凡夸道。
陈懿安心里一咯噔，开始分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喜欢婚纱，那是不是代表他想结婚？他有对象了吗？有暗恋的人了吗？陈懿安想到这里，才发现他对对方可谓是一概不知。
“你喜欢？” 陈懿安问他。
“只是觉得设计好看。”
“徐凡哥，你有对象吗？”
“没有。” 徐凡叹了口气，大概是想到好友老是说他性冷淡，“成天到处跑，哪有心思谈恋爱。”
陈懿安点点头，继续追问：“那有喜欢的人吗？”
徐凡低头与陈懿安对视，明明是自己先起的头，他现在却开始害羞了，连忙移开视线。
“没有。”
“哦。” 非常干巴巴的回答。“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徐凡被问过很多遍，他的朋友、父母、追求者都看不透徐凡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实在是毫无征兆，是标准太高不想说，还是根本对爱情没有兴趣？真正的答案其实是徐凡自己也不知道，他没有固定的类型，只看一个“眼缘”。
被小朋友这么问到，他下意识的回答居然是：“可爱的。”
陈懿安装模作样掏出手机照镜子，他也被夸过可爱，是不是就代表他有机会了？
“问那么多干嘛，还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了？”
当然得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就是我的终身大事，陈懿安没说，他冲徐凡笑笑：“好奇嘛。”
徐凡简单地拍了几张照，这里面积小，没什么好拍的。陈懿安羡慕地看着上面的情侣，他拿出手机，说：“不如我们也拍一张。”
“好。”
徐凡比他高，拍照要微微弓腰，气息打在陈懿安的侧脸上，他拿相机的手有点颤抖。
“我来吧。” 徐凡以为是对方觉得这个角度不方便。
“哦。” 于是又变成陈懿安踮脚，徐凡自然地把手搭在陈懿安的肩膀上，两人同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以至于让他忽略了怀里的人从刚刚就开始僵着的身体。
陈懿安打开自己的ins，少有地发了张自拍：【和我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