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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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不要?

孟荇觉得自己没事找事做,才会在三番四次被嫌弃后还拿着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他冷哼一声,“不要拉倒!”

周里听见孟荇重重踩上楼梯的脚步声,以及摔上门“嘭”的一声巨响,响在楼道里的回声说明那人的火气很足。

周里顿时心情愉悦。

然而下一秒,周里与紧闭的家门面面相觑的时候又笑不出来了。楼道里重归安静,因为房屋隔音效果奇差,时不时地能够听见别人家里的谈论,或高声笑语,或父母的严厉呵斥,或打牌的哗啦声,只有周里这里,沉默压抑般的安静,周遭乱哄哄的,都与他无关。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放弃地在台阶上坐下。

周小曼今晚应该也不可能回来了,他估计得在这里坐上一夜,明天才能去找人来开锁。

夜里天气阴冷,楼道里的风呼呼作响,周里单薄的T恤不足以抵挡夜寒,没多久就觉得寒意沿着骨头蔓延开来。

他倒吸了口冷气。

这时,楼下一层有人走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步伐,不是周小曼。

周里看过去,果然,是住在楼下的“快嘴”林大婶——说是快嘴,是因为在青阳里被她知道的事情不用半小时就能够叫人尽皆知,消息散播之快,夸张说起来就是互联网都要逊色三分。

想来这时候上楼来应该没什么好事。

林大婶叫周里吓了一跳,她先愣住一秒,而后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前,抱怨着,“哎呦吓死我了,周里你这孩子,怎么不声不响地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呢!”

周里没动,也没吭声,只张着漆黑的瞳看着林大婶,眼里的生人勿进都快漫出来了,明晃晃的不想搭理。

可惜林大婶装没眼力见,微踮起脚尖往周家门口张望了一眼,“怎么不进门呢?”

不等周里回答,林大婶便自己解惑,“哦,没带钥匙是吧?你妈也不在家?又去......”

她倏然顿住,憋了许久找了个词汇,“那个赚钱去了?”

她走上楼来,一副关心着周里的样子,“唉,你妈也真是的,才几岁,怎么不找个好工作,非得做那一行?你看你......”

“不关你事。”周里冷冷地开口。

“什么?”

周里蓦然起身,一米七多的身高几乎要笼住林大婶的,眼神阴鹜,“我妈做什么不用你来指手画脚的,以后也别让我再听到。”

林大婶被少年的眼神吓得愣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没面子,于是梗着脖子,声音尖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我说什么了你就这样!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我不是可怜你吗?”

“人家用得着你可怜吗?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看看您自己宝贝儿子吧。”

头顶上传来声音,声线慵懒戏谑,仔细一听,还有咀嚼声。

周里抬头,看见孟荇靠着扶梯往下看,嘴里还啃着苹果。

周里一怔。

孟荇已经卸了妆了,衣服也换了,穿着褪色的T恤,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周里没猜错,现在的孟荇看起来也是个高中生模样。

注意到周里看向自己的目光,孟荇拿余光迎上去,眉毛微微一挑。

“你谁啊?!”林大婶冲冒出来的孟荇吼道。

“我新住户啊,”孟荇咬下一口苹果,“大婶,我刚才看到你儿子好像从阳台那溜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大婶脸色一变,来不及再与他们两个说什么,风一般地往楼下家里窜去,没个几秒钟,就听见林大婶再冲出家门下楼的声音。

楼下又是一阵喧哗。

周里依然抬着头看着孟荇。

孟荇咽下苹果,率先说,“不用谢。”

周里动了动嘴,“没想谢。”

“啧,白眼狼,白帮忙了。”孟荇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原本洗了澡在厨房里找吃的,无意间听到了楼道里一阵吵闹,好奇心驱使下出门看了眼,没听几句就理清了头绪,原来刚搬来在走过长廊时,听那些嗑着瓜子的大妈们聊得兴起的站街女就是周里他妈,也明白了今晚周里到西区去可能就是为了找亲妈。

楼下林大婶还在喋喋不休地念个不停,周里站在阴影里似乎无动于衷,但孟荇看到了垂落在裤线旁紧攥的拳头,于是想都没想就走了下去。

不过解完围又觉得后悔,人家哪里需要他帮忙?

他自觉无趣,转身就要走,目光却被盯在了周里身上,少年身姿挺拔,站成了不能倒的姿势。

只是这么站着一错不错地看他,漆黑的夜里一双鹿眼闪着光,倒是很难叫人不懂恻隐之心。

孟荇认命般地停下脚步,回头,“来我家吧,待会儿又不知道谁要来了,你要被参观一个晚上吗?”

孟荇的家里布局和周里家里的不一样,只有一室一厅,位置小,但打扫得还算干净整洁。客厅不大,简单地搁着沙发,沙发边沿搭着孟荇今天穿的裙子,桌上有一份泡面,还在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孟荇进了门就直奔沙发,自己吃着泡面,“随便坐,就这么点大地方。”

周里没动。

孟荇一边吸着面条一边抬头看他,后知后觉,“你吃了吗?”

周里这回动了,过去坐下,“我不饿。”顿了顿,又说,“谢谢。”

孟荇翘着腿,笑着打趣,“谢什么?”

周里蹙着眉看他。

孟荇晃了晃脚尖,“是谢我帮你赶走了大妈还是谢我带你回家?”

“都一样。”

“不一样。”孟荇猛地凑到周里跟前,眸子微微一凝,一动不动地盯着周里。

老式灯泡年久失修,微弱的光照不到别处,恰巧落在了两人之间,孟荇借着光,看清了周里映着光的眸子,很深,也很亮。

周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淡淡地问,“哪不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住我家,要交借宿费。”

“哼,”周里轻笑一声,说不出来的讥诮,“那打扰了。”

他抓起一边的书包,起身一副就要走的阵仗,孟荇连忙诶了一声,“我就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要走了?”

周里脚步不停,然而方向却是厨房的小桌,“谁要走?借个位置做作业。”

孟荇愣了愣,看着人在桌子前坐下,真的就掏出了自己的书本出来,一时间竟无言。

他吸溜了几口面,捧着泡面慢慢踱步过去,侧着身子看清了周里的作业,高三的数学题,原来是个高三学生。

啧啧啧,高三好啊,高三累成狗。孟荇心里想,忽然见周里解题的动作一顿,没有了下文,“你怎么不写了?不会做了?”

周里瞅了一眼他,施施然地把最后解题步骤写上去,然后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孟荇。

孟荇被他盯得发毛,“干嘛这么看我?”

“你还不睡?”

孟荇看了一样钟表,才十点,他扒拉一口面,含糊着,“还早。”

周里轻拧眉毛,“那你别看我写题。”

“?”孟荇不解,“为什么?”

“别扭,写不出来。”

孟荇轻啧一声,“为什么?”

这回不解的是周里,“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看你做题你写不出来?你该不会自己不会写就怪到我身上吧?啧,小孩你不能这样啊,本身有问题就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啊......你又那么看着我干嘛?”

灯光下,周里目光如炬,对孟荇的好为人师的唠叨声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耐烦,可他没出声制止,只一如既往地看着人。

在孟荇终于静下来时,周里终于开口,“吃你的面去。”

孟荇梗了一口气,又招不住周里这样不说话地盯着自己看,“行,我不跟你说话。”

看着人退了几步总算要走的迹象,周里才转过身继续写自己的作业,然而孟荇忽然叫他,“周里。”

周里倏然抬头,孟荇一根手指陡然间戳到了自己额头上,他被用力地推着头往后仰。

他听到孟荇说,“别总这么一声不吭地瞪人。”

孟荇收回手,在周里反应过来要动手的一瞬间往后退一大步,“诶!别动手哈,这就当是借宿费!”

借你大爷。周里无声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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