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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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程络不知道林湛到底会不会加他好友,反正自己现在挺激动,因为他拍摄的风景照还没给别人看过,周望他们都对此不感兴趣,自己也就放长假的时候,找专业人士一起去风景好的地方转转,顺便拍自己喜欢的照片。

令他意外的是,林湛居然真的会感兴趣。不过林湛说自己喜欢看天,估计也是真的,一般谁都喜欢养眼的风景,就是能看到的太少,存留的时间太短,总是匆匆看那么几眼,这片风景就消逝了。

永远也看不到上一秒的景色,只能回忆,不能复返。

程络看着窗外最后一抹夕阳也消失殆尽,天光逐渐被夜色吞没,似乎一切都有始有终。教室里很安静,窗外传来树叶的沙沙响,微风轻轻吹散了落霞,今天快要和明天说再见了。

……

闭上眼,程络似乎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冬天。

程绎拿着鞭炮,在海边老远冲他招手,笑着说,络络,快过来啊。程络小时候就会撒着欢跑过去,哪怕中途会摔一跤跌得满脸都是沙土,也依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欢呼着去找家人一起放鞭炮。

“新年快乐,”十岁的程绎递给程络一根烟花,“络络,祝你每年都会快乐,永远像个小太阳。”

“哥,你的祝福也太蹩脚了吧?”小程络被他哥逗笑了。

“起码也是真心的祝福你啊,”小程绎笑了笑继续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程络说着点燃那根烟花,在浓浓的夜色中绽开了一束微弱的光芒,随即爆开,光开始扩散,蔓延,然后又……消失。

“哥,烟花怎么没有了?”小的时候,程络曾经纳闷过。

“你好傻哦,”小程绎笑着说,“它当然是放完了啊。”

“不能再玩了吗?”小程络看着手里燃尽的烟花,试图再点燃它一次。

“不能了,换下一支吧,一根烟花只能放一次的啊。”小程绎又拿了一根递了过来,这次小程络却没有再伸出手去接。

“我不想要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烟花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小程络瘪了瘪嘴,扫兴的蹲在沙滩上画圈圈,小程绎愣着收回了那支烟花,也不再继续放了,盯着海水发怔。

“小络小绎,”妈妈走了过来,“怎么不玩了?冷吗?”

“妈,络络不想放烟花,烟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小程绎摇了摇头,把燃尽的烟花捡起来递给妈妈。

“这两个傻小子,”妈妈被他们逗乐了,“烟花都是一次性的,哪儿还能放第二遍啊?”

……

对啊,都是一次性的,怎么还能用第二遍啊?

程络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空无一字的课本,教室里还是静的出奇。

下晚自习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公交车这个点不发车,程络只能自己打车回家。附中的走读生不算多,三个年级下课时间也不一样,所以不像白天报道的时候,人把门口堵得苍蝇飞进来都费劲。

程络收拾好书包,而林湛还拿着笔在纸上写来写去,没有要动的意思,而教室里的人几乎要走的差不多了。

程络戳了戳林湛的肩膀:“林湛?下自习了,你不走吗?”哥们儿,明天才正式开学,你现在这么努力是要干什么?

“走。”林湛合上本子的速度也够快,随后就起身,拿着两本试题就走出了教室。

“走得倒快啊……”程络愣了几秒钟才走出教室,跟上林湛,“你怎么回家啊?打车吗?”

“步行。”林湛继续走。

“那你家离得很近啊?在哪儿啊?”程络跑到他前面,回过头看着他说。

“学区房。”林湛说。

程络愣了愣:“你不回家?”

“不回。”林湛答道。

程络继续跟着他:“那你家是哪的?离学校很远所以才在这边租房子?总不能是外地搬过来……”

“小心。”

话还没说完,程络一脚踩空,林湛迅速拉过了他的手臂,把他往回拽了两步,才没让程络摔个狗啃泥。程络站稳后才发现自己身后是楼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没看路。”

两个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从双方的表情上来看都像是吃了耗子药,而且这个动作稍微有点儿……

有一个高一年级的学生抱着书下楼,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我靠?”

两人:“……”

林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松开了抓着程络的那只手,拿着书继续下楼。

林湛的手怎么那么冰啊,刚入秋不至于冻成这样吧?这人进冰窖了还是怎么?程络回想着刚才的那个温度,有些疑惑。

“林湛,你等会儿我啊。”程络没再毛手毛脚的,看好路下楼又追上了林湛,“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儿呢……”

“你烦不烦?”林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有些许不耐。

“啊?不是不是不是,”程络被他情绪的变化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哪天我想去找你玩呢,总要有个地址吧?我就问问,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林湛盯着他,许久才开口:“你一直都这样?”

“哪样?”程络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觉得自己能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吗?”林湛很直白地说,“为什么要坚持当个自来熟?”

程络抓着楼梯的把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湛想表达的是什么,自己确实是自来熟,但坚持当自来熟程络是没想过的,因为他从心底就没想过自来熟还能装出来,不应该就是发自内心的热情嘛。

“也不是所有人啊,我看人的,”程络很自然而然地回答说,“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谁也做不到人人都喜欢,总会有原因的。”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这个性子啊?我奶奶也经常说我跟个烦人精似的,早晚都得把我身边的朋友烦个透。”程络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憋出了这句话。

话刚说完,程络就感觉自己傻透了。

林湛懒得和他废话,转身走了。程络这次老实的没再去追,而是掏出手机打电话,确认出租车司机的位置,临走的时候还冲林湛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林湛。”

林湛幅度很小地偏过头看向他。

“话说你现在记住我的名字了没?”程络上车后伸出一只爪子冲他摇了摇。

林湛当然不会回答他,没停顿几秒就继续往前走了。

“行吧……”程络有些沮丧的收回了手,“估计是没记住。”他憋屈的坐回了座位上,托着腮噘着嘴,连叹了好几口气。

“现在的小孩儿……”出租车司机都没忍住笑了。

林湛家离学校并不远,只是老妈一般情况下不想看到他,林湛又坚持不住宿,所以才把他安排在学区房。

老妈很讨厌他的抑郁症,从内心里觉得就是林湛矫情的表现,这几年母子俩的意见都没有融合过,老妈的冷嘲热讽比外人给的还多还刻薄。

尽管心理医生也和老妈谈过几次心,但心比嘴还硬的老妈自然不会听大夫所谓的忠告,认为这一切不过就是胡编乱造。要不是近几个月来林湛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估计她早就给林湛断药,也不花那个冤枉钱给他看病了。

说起来……也不怪老妈。

十二岁那年老爸杀人进局子,本来对老爸就没什么好印象的老妈脾气变得更暴躁了,老爸不仅家暴而且还好赌,再加上林湛和那个男人长得太像,老妈也连带着他一起看不顺眼,还不得不拿着抚养权养着一个病秧子。

林湛站在落地窗看着漆黑一片的夜景,有时候一站就是半天。

直到夜已经很深了,林湛才想起什么,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和有些皱了的纸条,把程络的微信加上了。为什么加,有什么用,加了之后该说些什么,林湛不喜欢思考之后的事情,他就是执意想要加上这个好友而已,尽管对他来说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程络的头像是一只卡通猪,抱着一本名叫《养猪大全》的书,昵称很简单,就是今天他自我介绍用的那个成语,络绎不绝。朋友圈很平常的发了一些日常生活照,还有一些风景图,林湛随便往下翻了翻,被一条朋友圈吸引住了:

“八月三十一日,真的好想去俄罗斯拍极光啊!长这么大就在地理书上看到过。”

配图是一位知名摄影师拍摄的极光,非常漂亮,程络还特地标注了出处。

林湛想了想,俄罗斯那边似乎是经常能看到极光的。

他又往下翻了几条,几个月前的朋友圈不多,翻了一小会儿就翻到了去年的朋友圈,有一条是一张仓鼠的速写,配字是:

“十一月二十五日,我家的点点寿终正寝了,仓鼠的寿命最长才四五年,点点都活了三年多了,估计也该走了。我把它埋在楼下的小花坛里了,给它放了好多鼠粮,希望走的时候吃的饱饱的。”

林湛回去翻了几条,有一条是十二月初的:

“周望不知道从哪里要过来的一只仓鼠,灰白色的还不好看,但奶奶平时挺孤单的,就送给她了。还是好想点点,我家点点多可爱啊。”

配图是一个灰溜溜的小仓鼠,确实不大好看。

“本来想给这只仓鼠起名叫丑丑的,结果奶奶说本来就够丑的了,再叫这个破名字多不好,我也懒得给它起名字,就叫团子吧,长得胖点起码没那么不堪入目。

——来自一名起名废的编辑”

林湛看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翘了一下嘴角,随即又不引人注目的压了下去,恢复到平常。尽管家里没人愿意看他笑,但林湛总归是不喜欢笑的。

就在林湛还在翻程络的朋友圈时,手机屏幕突然就蹦出来了一条信息:

“您已添加‘络绎不绝’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叮咚——”

刚加上好友,程络就秒发过来一条消息。

“同桌?”

林湛的手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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