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棉条到处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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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陈思的小腹痛得厉害,对现在的她来说思考变得奢侈,小腹的疼痛连带而上,扯得人四肢百骸都冒着凉气。她有一种想要拉肚子的感觉,呕吐感也一直徘徊在喉咙口挥之不去。她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好,她在办公室里寻觅着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儿了的医药箱,她知道,倘若不趁着现在把尚且处在一种可以忍受的范围里的这痛感压下去,一会儿它翻涌起来只会愈加来势汹汹。

这是多年来的经验。

她站起身准备去寻找那个箱子,然而猛地一起身,就发现了股后传来的阵阵凉意,她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这感觉一点也不陌生。她扭着身子一看,果不其然——

“靠!”

裤子脏了。就连办公室的皮质座椅也脏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能够看清椅子上面若隐若现的未干涸的水光。

陈思狠狠掐着眉心,只觉得好像今天什么事情都在和她作对。她心烦得要命,看着那在光线下带着痕迹耀武扬威的办公椅,她没好气地踹了一脚,那力道很大,办公椅就如实地向前滑行,一秒后碰到桌角,再因为桌角的反抗而弹回来,她被反射回来的作用力精准地命中了膝盖。“靠!”她又骂了一声。烦他妈死了!

她连拉带扯地把那碍眼的办公椅拖到了一边,没想到那里光线更好了,那未干的水光闪烁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耀眼。她看着那个椅子,面色阴沉,她把脏了的裤子脱下来,扯着裤脚在椅面上大力地摩擦。

冷。脱离裤子的瞬间,寒气逼上来与她贴得紧紧的。她得穿一条新的裤子。肚子痛。需要找医药箱。这是必须要做的两件事。

她粗暴地把桌子上摆着的那盒纸巾扯开,掏出来厚厚的一叠垫在了内裤里,仔细调整好了位置以防它们偏离。回归原始了,她自嘲道。转头看见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一条她锻炼用的瑜伽裤,思考了两秒,还是将就着换上。

太薄了,很冷,肌肉僵硬,泛着青色,但聊胜于无。

回家。她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来这个想法,随即又被自己否定。怎么能回家,怎么能就这样狼狈地回家?不可以,没门儿!她咽下了又一波的反胃感,顶着巨大的痛苦给自己加油打气。陈思,你很棒,你要坚强!她无端想起了某人柔波荡漾的眼睛。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好了,你要振作,现在只剩一件事情,找到医药箱就好了,里面肯定有布洛芬,有布洛芬就好办了。痛苦使人脆弱,而平和则将百毒不侵!

布洛芬!

可办公室从来都是某人和她的学生收拾的,以至于现在让她找一个并不算大的陌生药箱就变得很困难。

天知道这鬼东西会被塞到哪里去!她又点燃了一根叼着的烟,皱着眉头用脚把地上的障碍物都踹开,她胡乱地扒拉着眼前能看到的一切物品,把沙发上的抱枕和毯子都掀翻,好像在一本杂志和一块抱枕的下面能藏着一个医药箱一样。

她被浓重的烟气环绕着,再没人念叨她,她就越来越像一根包了浆的陈年老烟枪。

布洛芬,布洛芬。

她的动作粗鲁,宛如一头大象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她所到之处就是飓风过境。在陈思的耐心宣告告罄的前一秒,她喘着粗气佝偻着背叉着腰站在房间中央,颇为烦躁地把掉在了额前的刘海拢到脑后,再不耐地一抬眼,然后她就与在书架上安生躺着的医药箱遥遥相望了。

它是那样的平和,是那样的安详,和周围的混乱完全不一样,它安静地呆在那里,就连它存在的本身好似都化成了一个表示嘲讽的巨大符号。

“他妈的。”

陈思一边嘀咕,一边伸手把那个箱子捞了过来。

宝贝布洛芬,救命良药!

吃药,得喝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吃药也得就着水。

但是现在没有水。

陈思攥着胶囊,用手背推了推饮水机上的蓝色大桶,用力不大,水桶却在机身上飘摇。陈思看着饮水机,饮水机看着她,相顾无言,她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喝剩下的半杯咖啡,眼睛一亮,几个箭步赶向桌边。老天啊,不爱收拾桌子真是个好品格。

她记得没错,马克杯里是有半杯冷掉了的咖啡在静静地躺着,但还有半截子烟头在褐色的水面上起伏。

该收拾还是得收拾。下次一定记住,东西不要乱扔,不能偷懒。

陈思的目光呆滞,攥着药的手机械性地往嘴边送去,用舌头把它抵到嗓子眼,再扯着脖子往里咽。

干涩,剌嗓子,她在吃下去之前仔细调正好了胶囊的位置,但是她现在却感觉像被块石头堵住了喉咙——好像那东西在自己一看不见的时候就打着滚的往里跑,然后被横着堵在了半道儿。

异物感。她抻着脖子努力吞咽口水,但是收效甚微,并且在几次吞咽过后,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吞咽口水这一行为变得越来越陌生,她使劲儿给大脑下达指令,但是大脑却像是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一样,不再受控。

左右是吃了,陈思这样安慰自己,吃了就有用。

但是当想起来她曾经有过的几次胶囊粘在了嗓子眼儿里的经历,又感觉到一些迟缓的害怕,胶囊的皮溶解,药力释放,从一个隐约能感觉到、却又鞭长莫及的位置里往嘴里一丝丝地渗着苦意,那是种不论你吞多少水,咽多少馒头挥之不去的苦,到时候,你喘气,你说话,你打嗝,都带着这种苦,直到它大发慈悲地饶过你。

可布洛芬是什么味道呢?

陈思不知道。总不可能是什么糖味儿。

苦就苦。苦了正好!就跟自己一样深沉。

她穿上大衣,又划拉了几遍那正在装死的手机,深感拿着它还不如拿着块儿砖头来的有用,她在那个粽子上点了点,然后好像被烫到了手一般连忙退了回去,某人的笑脸还在盛开着,对话也还停留在晚上一起吃饭的那一条。

通天的梯子,但是某人却不愿意往下走哪怕一步。哼。

陈思把手机扔进口袋里,眼不见心不烦。虽说学校超市这种地方,很可能不会有自己常用的棉条,但是她还是想要去碰碰运气,总不能就顶着现在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直接去上课吧!

她回头看了眼还在兢兢业业散发着荧光的电脑,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可能注定今天是写不完课件了。

要是注定不能完成的话,自己之前在家里那么着急还有什么用啊,像个笑话。

她嗤笑一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往外走,下午的阳光正好,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有的还拿着相机在拍照。在这个城市,永远灰蒙蒙的天是每个季度的主流,再加上湿漉漉的空气和遮天蔽日的巨大树木,也怨不得某人总是调侃她不是在学校里,而是身处一个巨大的植物园。

十二月,气温没到零度,几乎每晚都会下雨,能有灿烂的阳光是一种莫大的恩赐。陈思感受着洒在自己脸上的光,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笑声,感觉心情明朗了不少。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为什么要和她一般见识呢?自己真的需要这份职业吗?

不应该这样的。

她环顾周围,看见了很多对牵着手的小情侣,他们有的搂作一团,贴着路灯站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悄悄话;有的拎着大包小包,好像刚从超市采购完回来,正在分吃着一盒冰淇淋;还有的正在追着闹着,前面跑着的男生脸上带着笑,后面追着的女生也合不拢嘴,也不知道是在嗔怒些什么。

估计是男生多看了一眼别的漂亮姑娘吧。

陈思很有经验地想。

嗨,也就谈恋爱的时候还有精力玩儿这些花里胡哨的,等到真在一起了,等到在一起的时间比单身的时间还长了,老夫老妻的了,谁还不知道谁?真就没心思也提不起劲玩儿这些“你到底在不在乎我”的小游戏了。

到时候别说是什么假装偷看别的姑娘来逗她玩儿,就想听她骂你两句舒坦舒坦了,就算是你真惦记着别的谁,那她也能预判了你的预判。左手还能不知道右手想干什么?怎么可能。

小孩儿。陈思看着那无处释放的青春气息,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哈,都还是小孩儿呢。

——“真的,丽丽,我永远爱你。”

爱你?永远爱你?哈。

什么是永恒的?那只有吵架,做爱和屎尿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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