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靳誉

精彩段落

六年后。

中心大道上,天边的流云烧得火红,正值晚高峰车流缓慢地移动着。来往的车子的小心地同那辆加长迈巴赫保持着距离。

车内,秘书恭敬地递上第二天的日程安排。

“先生,您过目。”

靳誉扫了几眼,指出几个需要调整的时间段,开口问秘书:

“还没消息么?”

秘书反应迅速,知道老板指的是什么事,于是斟酌了下措辞,“邀请是昨晚发出的,但今天中午季家来了电话致歉,说是季小少爷突发流感不能赴约,请先生多多包涵。”

说完这话秘书偷偷观察着身旁人的反应,从本市放眼望去能让靳誉包涵的还真没几个,毕竟这位可是跺一跺脚平市都要震上三震的主儿。

靳誉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只是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四平八稳地道:“那就回个电话。等季小少爷什么时候病好了再赴约靳某随时恭候。”

饶是跟了靳誉这么多年,金秘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说靳誉是什么样的人物,就说明誉集团作为业内的常青藤,屹立百年不倒,扫一扫地缝儿都够季氏那种小企业吃上好几年。季家才到平市几年,没什么根基,怎么敢三番五次地拒绝邀约。

季家那位小少爷她也见过,长得确实不错,但靳誉想要,有的是办法。这么大费周章、委曲求全完全不是靳誉的风格,倒真是叫她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作为秘书,老板的私生活与他无关,便应声说好。

“先生,另外……季先生还说为了表示歉意,特地送了一份赔礼给您,已经到香山了。”

“知道了。”

晚上八点整,车子驶入香山别墅。

这几年靳誉看腻了市中心软红香土、光华璀璨,宁愿多做半个小时的车,来香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他嫌吵,别墅除了定期有人来清洁,除此之外只有一位管家,一位厨师和三个帮佣。

“先生晚上好。”

管家早早等候在门前。

“今晚不用宵夜,去酒窖取瓶拉图,我开个视频会议。”

“好的先生。”

管家跟在他身后,没有马上离开,小心地试探道:

“先生,今天季家送来了一份礼物。”

“嗯我知道,收着吧。”

管家有些为难,靳誉停下了脚步。

“送了什么?”

“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像是为了映衬管家的反应,不远处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女佣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随即捂住了嘴巴。

靳誉绕过门廊,看到了客厅里的场景。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蜷腿坐在沙发上,快入秋了,他身上只穿了短袖和单裤,纤细的四肢白晃晃的露在外头。

地上跌碎的杯子是他前些天从一个酒庄买的Riedel的老水晶杯,就放在旁边收藏柜里。

女佣大惊失色,那男孩儿也被吓住了,无措地看着她。

“还不赶快收拾好。”

管家厉声警示,女佣反应过来恢复镇静,向靳誉弯了弯腰便蹲下身开始打扫。

听到声音的男孩也转过来了头,靳誉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很符合靳誉审美的脸,骨相漂亮,皮相甚佳。

眉眼精细灵动,眼型流畅漂亮像中世纪画师精心描摹的画作,鼻子没有那么高,但秀气挺翘,唇色很健康和他白皙的肤色搭配在一起显出一种莫名旖旎的氛围。

像春夜雾气朦胧中的蔷薇。

这张脸太合心意,以至于靳誉有片刻的晃神,盯着男孩儿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

季卯见他凶巴巴地样子有些害怕,往沙发里躲了躲,想小猫一样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看着他。

靳誉一顿,随即发现这男孩儿的眼神不对,太过纯澈。

一汪水要是白得见底,那就是空洞而无生气的死水。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近看才发现,男孩儿眼下有一点黑色小痣,不细瞧还真瞧不出来。

若是遮住这颗痣,垂下眼,那样子还真有七八分相似。

靳誉冷笑了一声。

管家拿不准是什么意思,只好解释道:“季家把人送来时嘱咐,这位……小少爷和寻常人有些不一样,但已经调教过最是听话乖顺,希望先生能……玩儿得尽兴。”

那最后一句是季家的原话。

“玩得尽兴……”

靳誉细细琢磨着这句话,越琢磨越觉得讽刺。

“这就是季家送我的大礼,一个傻子。”

“还真是让他们费心了,找个这么像的。”

先生语气冰冷,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冷下来,不敢乱说话。

很明显,季家的这份礼触了靳誉的霉头。

拿一个傻子敷衍靳先生,亏得季家敢做。管家如履薄冰,在想当初是不是应该回绝不让人进门儿。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我……不是傻子。”窝在沙发上的季卯小心地说道。婆婆说,卯卯不是傻子,不可让人叫卯卯傻子。

靳誉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像在打量一个不怎么成熟的工艺品。

季卯觉得这人的眼神很吓人,有些害怕,紧张地揪着沙发。

“哦?那你是什么?”

靳誉这个人的气势太过凌厉,说话的样子也很强势。

季卯认真地想了想,露出了和人打招呼时的一贯笑容:“我是季卯啊,你可以叫我卯卯。”

但靳誉并没有回给他一个微笑,相反脸色更加阴沉。季卯也不敢笑了,闭上嘴,乖乖站着不动。

管家和佣人都不敢吱声,心里却都想着,先生大概要把这傻子丢出大门了。

得到回答的靳誉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竟然试图和一个傻子对话。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回房。

“再买个一样的杯子放回原处。”

“是。”

“先生那这位……”

不等管家问他要怎么处置这份礼物,靳誉就甩上了房门。

很明显,靳先生今晚的心情十分糟糕。

管家回到客厅,季卯还趴在沙发上,像被人领进新家却又不讨主人喜欢的宠物,茫然不知所措,又不敢乱动。

“白管家,这个要怎么办啊?”小女佣为难道。

“先领到东边角落的客房吧,明天一早司机上班就把人送回季家。还有,今晚要把人看千万不要吵到先生。”

“好的。”

季卯被带到了二层回廊尽头的一间客房,他好奇地张望着房内的一切。

这个房间很大,比院长的卧室还要大上许多,房间里的家具更是漂亮得不像话。凳子上铺着柔软的小毯子,墙上挂着季卯看不懂的五颜六色的画,闻起来还香香的。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但请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不能上楼,那里大户先生的卧房,要是吵醒了先生我们都得跟着遭殃,明白了吗?”

小女佣怕他听不懂,特地说得很慢。

季卯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里面的大床,指着问她:“只有卯卯一个人睡吗?”

在福利院他们都是五个人睡在一张大床上,他总是被挤到最外面,盖不到被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有一次阿六让他睡在里面,结果半夜脱掉了他的裤子,捂着他的嘴在他身上乱摸,他被摸得很难受发出声音,阿六就掐他的大腿,很疼。

他长着一张叫人无法说重话的脸,再加上那单纯真挚的眼神,用这种孩子般的口吻说话竟然一点儿都不违和。

小女佣以为他是一个人睡觉害怕,想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儿是个傻子还被人当作玩具一样送来送去有些可怜,便多了几分耐心。

“是,你一个人睡,可以开着灯。有事情解决不了就按床头那个按钮,知道了吗?”

季卯听得很认真,似乎是记下了,还和她说了晚安。

房门关上,季卯坐在床头,床垫太软他有些不习惯,抱着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刚刚那个人好像……很不喜欢他。

季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因为打碎了他的杯子,所以他生气了。

这样可不行,爸爸说,他要讨靳先生的喜欢,不然没有钱买药婆婆会被医院赶出去。

季卯认真地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们说,送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陪靳先生睡觉。

他看起来凶巴巴的,也会怕一个人睡觉吗?

为了婆婆,卯卯愿意陪靳先生睡觉,可是刚刚的小姐姐不然他乱走……

顶楼的房间里,靳誉刚喝完酒,他从小就有浅眠的毛病,青春期之前靠着安眠药入睡,成年之后,有了酒精这种状况就缓解了很多。

如果不是今天季家挑衅般的讨好,他大概会睡得更好。

这一晚,他出奇地一连做了几个梦,都是些陈年旧事。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又梦到了和季嘉因初次相遇时的情景。

少年秀润稚嫩,穿着精致的礼服,像童话里在花园中长大地小王子,美得熠熠生辉。他伸手去碰,那个美丽的剪影却化成了泡沫。

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缝隙中挤入,照在靳誉手臂上。几乎在一瞬间,靳誉清醒过来。

他身边的床垫微微凹陷,均匀的温热的气息打在手背上。骤然睁眼,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靳誉本能地皱眉。

少年还在酣睡,柔光洒在他脸上,依稀可以看清细小的绒毛。他的睡姿很乖,盖了张自己带的小毯子,侧卧蜷缩着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安安静静。

这本该是副极美的画面,可靳誉从来都不是个为色所迷的人。

他毫不留情地掀了被子,厉声道:“起来。”

季卯被冻得缩了缩身子,听到有人在说话本能地揉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

“起了起了,卯卯没有偷懒……”

看清眼前的人后,季卯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福利院了。

“早上好啊,”季卯微笑,小心翼翼地同他问好。

阿婆说过有礼貌才会讨人喜欢。

靳誉双目促狭,面部线条冷硬,淡漠地注视着季卯,“谁给你的胆子,爬我的床。”

季卯的笑容消失了,紧张地抓着被子,想要和他解释。

“我……陪你,睡觉。”

“陪我睡觉?”

靳誉目含讽刺,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最讨厌别人愚弄我,装傻子很有趣是么?”

季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手腕被抓疼了下意识地挣扎,可这人力气太大,他怎么动都挣脱不了,对上那要吃人的眼神,吓得一个劲往里躲。

“痛……好痛……”

其他显贵私底下是不是爱玩儿这种靳誉不知道,但他不吃这一套。

他别着季卯的胳膊,将人按在床上,膝盖顶入他双腿之间,姿势十分具有侵略性。

“真傻还是假傻试试就知道了。”

靳誉眼神幽深,怒意盈盈燃烧。他为季家的敷衍愤懑,为季嘉因的疏离排斥愤懑,归根结底,为自己的爱而不得愤懑。

“你想好了。”

靳誉抓着他的裤腰,“季家把你送给我,就是当个泄欲的工具,玩儿残了,玩儿死了他们也不敢吭一声。”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季卯不明所以,畏惧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以为又要挨打。

“不要……求求你……”

裤子被扯下,露出白得晃眼的两条腿。靳誉擒住他的脚踝,往下一拽,季卯整个人下滑,卡在了他身下。

他翻身想逃跑,后颈却被掐住。靳誉在他耳边沉声道:

“他们让你怎么陪我睡觉的?你不是很会么?让我看看。”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翻过来一瞧,眼泪糊了一脸。

“对不起,对,对不起。”

他能想到的只有道歉。

靳誉一愣,起身把他拽下床,摔在了躺椅上。

“爬床这么下贱的事都做了,还装什么。”

靳誉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卯,将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懑情绪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季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不知所措,抱着膝盖躲在墙角,小声啜泣。

“不要……不要打我。”

“……”

靳誉看着因恐惧瑟瑟发抖的男孩儿,一时间有些茫然。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他的反应是真的,不禁扶额。

还真给他送了个傻子来。

十分钟后,管家赶到房中,靳誉已经换好了西装正在整理衣领。

墙角,少年哭红了眼睛,缩成一团,他的睡衣被扯乱了,睡裤挂在脚上,双腿怯生生地露在外面。初秋的早晨,地面冰凉,十个秀气圆润的脚趾被冻得通红,看上去极为可怜。

管家一时间摸不准情况,难道先生昨晚来了兴致图了个新鲜?不像啊。

“先生?”

“让你把人看好,你就是这么看的?”

“这……先生抱歉,是我是的失职,他没有冒犯到您吧?”

靳誉抬眸,“你觉得呢?”

管家后背直冒冷汗,生怕一句话说错丢了差事。

“抱歉先生,我马上处理。”

“我回家的时候不想再看到这张脸。”

“好的先生。”

靳誉穿戴整齐,转身出门,掠过瑟缩的少年,目光轻飘飘地扫过。

“把床单换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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