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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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把伞还回去后,李擎冒雨回了宿舍。他脱掉湿透了的上衣,抹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头发,径直推开卫生间的门。

只愣了三秒,他当即退了出来,顺带把门关上。里面的淫言浪语不堪入耳,他摸出裤袋的手机,打开音乐软件,开始播放大学英语六级听力真题,音量故意调到了最大。

几分钟后舍友一边穿裤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李擎坐在床上擦头发,低着头非礼勿视。直到门口的两人你侬我侬道别完,一人走了,他才抬起头,不耐烦道:“你们就不能出去办事?”

“我怎么知道你那么早回来,”舍友嬉皮笑脸,“再说了情到浓时很难忍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李擎懒得跟舍友废话,找了条干毛巾随意擦了擦上身。舍友问他怎么不去卫生间了,他没好气回道:“你们刚用完,让它散散味。”

“嘿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小子真性冷淡啊。”

舍友唐僧似的念叨,说他大学四年不谈一次恋爱,又提起大一他们一起看十八禁电影,同寝室四人要么出门找女友,要么去厕所用右手,只有他不为所动。

李擎听麻木了,脱了鞋躺下床,双手枕在脑后。

睡前想起那部大家一起看的早忘记名字的文艺情色片,他依稀记得,影片除了有男女的画面,中后段还有大段同性大尺度戏份,然而舍友们没撑到影片中段就各自解决去了。

他倒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即使看到同性激吻镜头也目不转睛,当下没什么反应,那晚做梦却久违地梦见一个人。

他梦到了周引。

他们在接吻,比真实发生的每一次都要激烈,胸口激荡的情绪付诸在唇齿。他甚至幻想过撕咬,只有把这人连血带肉吞下去,才能填补内心巨大的空虚。

在最暴戾的念头产生的那一刻,周引忽而推开了他,然后蹲下来,仰起脸,向他露出最甜美也最清纯的笑容。

紧接着他的举动最大胆也最放荡,好像将一块奶油蛋糕扔至最污秽肮脏的角落,精致的蛋糕被砸坏了,纯白的奶油依附于角落堆积的黝黑腥臭的淤泥,并渐渐与它融为一体。

梦里李擎呼吸急促,心跳剧烈,醒来后仍觉头皮发麻,身体仿佛确切地体验到那种极致的快感。

舍友的鼾声把他拽回现实,他躺在硬邦邦的铁床上,察觉到裤裆一片濡湿。

那晚他躲在厕所,没开灯,双手和弄脏的内裤一起浸到装满水的盆里。他厌恶做了下流龌龊的梦的自己,他觉得那样的肖想是对多么美好纯真的那个人的亵渎。

所以他不敢叫出他的名字。

李擎把浸泡得发白起皱的手拿出来,借着窗外月光细看。梦里这双手抱过那个人,做了某些无法如实陈述的举动,也曾按着那个人的脑袋,想让他更深入一点。

像黑洞一样容纳所有不被容纳的。

他要他带着他们一起堕入无边的深渊。

李擎不敢承认的是,他其实并不讨厌这个梦。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李擎起来冲了个澡。许是因为睡前想到周引,于是周引又入他的梦。

如今他已经能坦然回想做过的梦,不管那有多卑劣无耻。并且还能在清醒状态下靠梦里的人,解决亟待解决的生理需求。

李擎将用过的卫生纸冲掉,洗干净手。他烧了一壶热水,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吃完收拾妥当随后出门去上班。

他在某个房地产中介公司实习,实习门店距离学校二十站远。今天本来轮到他休息,临时接到通知要给同事替班。喝得醉醺醺的同事不忘在微信给他安排任务,两小时后带某位租客去看房。

五点,他跟门店主管打了招呼,拿到钥匙,带上房屋租赁合同,提前去到小区。他在小区附近的超市采购了日用品和食材,拎着满满两大袋,让相熟的小区保安帮忙刷卡放行,顺利进了小区。

要出租的这套房子在五楼,是二居室,家具家电齐全,房东在国外,委托他们全权代理出租事宜。

他将毛巾、牙刷、床单被套等日用品归置到相应的地方,再将食材放进冰箱,用吸尘器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检查好门窗和门锁,确认整个屋子找不到任何刀具和利器。

房屋租赁合同就放在茶几,他拿起笔,在承租方签名处写上周引的名字。

这个房子是为周引准备的。

他用公司配的工作手机和微信号跟周引联系。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想象周引看见自己会是何种表情,是惊喜或是惊讶。而那几分喜悦或讶异中,又有多少是真心。

傍晚六点,李擎准时在小区门口等候,周引比约定时间晚了五分钟。

从下了车看到人的那刻起,周引就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下才抬步走到李擎面前,歪头打量了许久。

李擎解释道:“我是替同事的班。”

“你早知道是我。”周引十分笃定,他们早在微信上联系过,李擎用的是工作号,而他用的仍是原来那个。

李擎的眼神有些躲闪,“对,我知道是你。”

“那你不早点告诉我。”周引斜着眼睛看他,语气里有埋怨,眼里的揶揄与狡黠透露出一点勘破一切后的得意。

李擎不说话了,他从周引身上嗅到若有似无的甜香,像梦里垂涎已久的蛋糕散发的诱人香气。他将心头的欲念压了又压,才忍住不去拥抱周引。

事实上早在周引以为的他们重逢的那天,他就很想抱一抱他。

但四周的喧嚣提醒着他所处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他不在可以为所欲为的梦里,周引也不是能被他随意摆布和轻易驯服的对象。

于是他很好地克制了自己,得体地问候寒暄。久别四年,他时刻告诫自己要清醒一些,不能重蹈覆辙。

周引主动问道:“不带路吗?带我去看看房子吧。”

李擎引着他往楼栋走,一路上心不在焉,话也不多。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前又涌进来一大群人,他们被挤到角落。

为了腾出点空间,周引侧身站着,李擎也跟着转身,他们被迫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电梯几乎每层楼都停一下,停了三四次后,周引将脸枕在李擎的肩头,忍笑道:“笨,你忘了按楼层。”

电梯早已过了五楼,正朝二十楼上升,他们只能跟别人先上二十楼,再坐电梯下五楼。

电梯里的人逐渐减少,上升过程异常缓慢。周引的脑袋靠着李擎的肩膀,他瞥了眼电梯显示屏,猩红色的楼层数在变换,他忽然握住李擎的胳膊,冷不丁问道:“记不记得你以前救过我一次?”

李擎没立刻接话,他知道周引说的是哪一次,可他并不觉得那时自己做了什么。他低头看向周引,却见周引眸光灼灼,笑意不显但眼神是柔软的。

他回以一个微笑,不知道僵硬的嘴角是否出卖了自己。

重逢以来,他能感觉到周引态度上的软化,以及有时候对于他的刻意的讨好——或许那根本算不上讨好。

和从前一样,只要周引稍微亲近他一点,做出任他予取予求的姿态,他便心满意足,以为得到了他想要的。

当分离来得猝不及防,他才明白表面的亲密都是假象,想离开才是重重假象下的真实意图。

电梯升到二十楼,最后一个人出去后,李擎按下五楼。他让后背贴着电梯壁,感觉身体失重,所有一切都以不可阻挡的速度轰然往下坠。

周引在这时牵起他的手,亲昵地凑到他面前,关切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李擎没回答,他突然很想知道,假如周引了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还会不会对他露出这般全然信任的情态。

五楼只有两户,电梯出来右边那一户就是李擎要带周引看的房子。

李擎用钥匙开了门,他刚想跟周引说如果嫌钥匙开门麻烦,可以换指纹锁,周引已经先他一步进了门。

门锁有点生锈,进门后李擎将钥匙插入锁眼转动几圈,直到顺畅了便将钥匙抽出来。细微的一声咔嚓,淹没在周引的惊呼声中。

“为什么冰箱里会有吃的,还都没过期!”

“衣柜里有几件衣服,浴室好多个人用品,谁的?”

周引看完卧室出来,经过李擎向他投去似笑非笑的一瞥,接着晃去了阳台。

李擎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周引掩藏在纱幔窗帘后的身影。他动手解开衬衫的两粒纽扣,再将袖子挽到小臂中间。

周引转过身撩开窗帘,逆着落日柔和的光,看着他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变了好多。”

“是吗,那你呢?”

周引反问:“你觉得我变了吗?”

“我不知道。”李擎扯了扯嘴角,他大步走过去,几乎紧贴着周引,“可能要抱一抱才知道。”

周引扑哧笑了出来,双手顺势攀上李擎的背,附在他耳边道:“那就别在这里,会被看到的。”

话音刚落,李擎立即将人抱起来,凭借臂力抱着往前走了几步,直奔最近的沙发。双脚离地的周引不得不死死搂着李擎的脖颈,随后两人都倒在沙发上,李擎迅速匍匐在他身上,压着他不让动弹。

周引好笑道:“有你这么抱人的吗?”

李擎目光炽热,呼出的热气落在周引脸上,“已经抱过了,确认完了。”

“确认的结果是什么?”

“你瘦了,抱着硌手。”

李擎的手从周引的肩膀摸到了腰腹,他的眸色渐渐变深,声音低沉,“把你养胖一点好不好?”

周引问:“怎么养?”

“你就在这里住着,我一日三餐的照顾你。”

“你也会住在这里吗?”周引轻声问道。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留下来,我可以打地铺。”李擎从周引身上起来,转而跪在地上,他攥着周引的一只手,挪到嘴边一下接一下地亲吻。

如果周引愿意,他想将他的手指头放进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啃咬。

如果周引愿意,他想做、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周引躺在沙发上,转过脸笑着看他。李擎很少看到这样的周引,笑意多得要从眼里跑出来,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听到周引对他说,好啊,但是你要说话算数,说到做到。

他也听见自己应答的声音,他说好,所以你也要乖乖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你答应了的。

初秋刚至,学校组织一年一次的集体出游,地点定在某个新开发的旅游区。该景区以原生态自然风光著称,山水虽好但山间小路坑坑洼洼,崎岖难行。

有同学摔了一跤,周引也险些摔跤,他被凸起的石头绊倒,身体重重地撞上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人,脸颊也贴上了那人的后背。

被绊倒时双手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他揪住前面那人系在腰间的外套,而后手背覆上一只厚实的大手,对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后背稳稳地托着他。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周引很快站好了,他难为情地抬起脸,面颊开始发红发烫。对方侧过身,低声询问他还好吗。

周引说了谢谢,偷偷抬眸看了那人一眼。

带队老师安排原地休息,随行的校医给摔伤的同学处理伤口。周引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棵树下,扶着树干坐下来,脚踝处疼得厉害,动一下就会一抽一抽的疼。

他用双臂抱着双腿,脑袋搁在膝盖上,疼痛牵引着眉头蹙成一团。

受伤的同学被安排送去景区医务室,带队老师扬声问还有谁崴脚了或不舒服,周引没吭声,一来他坐得比较远,二来不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因为某些原因,他的人缘不太好,虽然旁人不至于给脸色他看,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他。

就像现在,其他同学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坐到一起聊天大笑,互分零食。而他冷眼旁观着,无动于衷。这里的人、事、风景,全都令他意兴阑珊。

周引把脸埋进膝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远处流水淙淙,间或传来一两声鸟叫,嘈杂的人声被树木沙沙声掩盖。

近处,似乎有人踩碎了地面的落叶,周引持续听到落叶崩裂的嘎吱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最后这声音在他面前停下,有人来了。

抬起头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陈旧的回力鞋,宽松的裤管垂在鞋面,周引凝视眼前的深蓝色校裤,这不是学校统一下发的校服。他顺着裤腿往上看,刚才扶了他一把的人此时就站在面前。

“你不回去?”对方看着他,周引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咕哝了一句“不回去”。对方神色似有疑虑,打量了他半晌,随后蹲下来竟要伸手摸他的脚踝。

周引惊得把脚往回缩,他抱着膝盖,冰凉的脚踝立刻被一只大手握住,对方身体前倾,手上微微动作,面上沉默不语。

周引别过脸,想躲开这异常窘迫的局面。

“崴到脚了,你别动,我替你去说。”

温热的指印从皮肤上消失,无形的压迫感也一并消失,“等等——”周引喊住要走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头报了一个名字。

周引低头默念一遍,姓名和方才那个人的目光一样短促有力。

李擎,隔壁班的转学生,他听过这个名字。

上周一的国旗下讲话,教务主任在台上通报高二某班某同学因打架斗殴被记大过。周引在班级队列中,远远地看着台上被公开批评的那人。距离太远,他看不清脸,只看到对方穿的校服和他们的都不同。

同学们交头接耳,说那是新来的转校生,说他抄起板砖把别人脑袋打得缝了七针。

周引于是多看了几眼,日头很高,那个人在烈日下把自己站成一座雕塑。

而现在,周引看着他跟带队老师交谈,接着他们一同看向自己,最后李擎一个人拿着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朝自己走来。

“脚平放,抬高。”李擎蹲下吩咐。

周引抿了抿嘴唇,配合地捋起裤脚,伸直腿。李擎摇动瓶身,提醒他闭眼,然后对着脚踝轻轻按下喷头。

周引眨了眨眼睛,他没看伤患处,而是看着李擎严肃的面容,不苟言笑的脸色甚至称得上凝重。

他不着边际地想,不知道李擎打人时会是何种表情。

“应该是软组织损伤,没有伤到骨头,不放心的话,回去拍个片。”李擎一边说一边用手替他按揉,周引说了谢谢,李擎瞥了他一眼,说道:“不用谢。”

在他们处理崴脚的时候,不远处休整的同学准备启程出发。带队老师过来慰问了几句,周引回答不碍事,提出想回去休息。带队老师便嘱咐李擎送他回去。

李擎应了下来。

大部队走了以后,周引对李擎挤出一个笑,他尝试站起来,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李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周引先是说了谢谢,继而满脸歉意道:“要麻烦你送我回去,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李擎被他再三的感谢和致歉弄得很不好意思,特意停下来解释:“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不想再逛下去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刚才你撞上来,我猜你可能崴脚了,但你没说,我不放心才跟过来,你别怪我自作主张。”

周引闻言一愣,他第一次看见有人连施予帮助都充分考虑对方的感受。他歪了歪脑袋,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拜托你了。”

李擎一路搀扶他回旅舍。这次出游要外宿一晚,房间一早就分配好,旅舍多是二人间和四人间,周引被分去四人间,李擎在二人间。

周引在自己的房间待了一刻钟,他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滴,被沾湿的衬衫领子贴着脖颈。

他拖着一条伤腿,慢腾腾地去到李擎的房间。门没关,他敲了敲房门,李擎在穿衣服,见他敲门迅速将两条手臂伸进袖管,一边捋衣服一边走向他。

周引站在门口腼腆笑道:“我能不能进来啊?”

李擎作势要扶他进去,周引避开他的动作,嘟囔了一句:“我可以自己走。”

他挪到两张床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李擎轻咳一声,正要收拾胡乱铺在左边床上的几件衣服,周引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擎弯腰把衣服推到一边,周引眼尖,手直接探进李擎的衣领,食指中指衔住领口内侧的标签,提醒他道:“穿反了。”

李擎抓了抓头发,脱掉衣服重新穿。

周引瞟了眼李擎结实劲瘦的上半身,当李擎穿好衣服望过来,他立即收回视线,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李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这就是我的名字。”

“我叫周引。”

李擎闻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要吃零食吗?”许是觉得气氛尴尬,李擎主动问他。周引摇摇头,他坐在床上,晃了晃小腿,“你好像很懂崴脚了该怎么处理。”

“我以前练长跑的,有时会扭伤。”

“你是体育生?”

“不是。”

周引拿出手机问道:“能不能加个微信?”

李擎凑过来扫二维码,他注意到周引贴着锁骨的湿衣领,随口说道:“湿了贴着不难受啊?”

周引顺手解开一粒扣子,撩开衣领。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手机屏幕,加了好友当即修改备注,一边输入一边问李擎,“是哪个擎?”

“这个。”李擎点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

输入完成后,周引抬头冲李擎笑了笑,说:“有空要找我噢。”

李擎嗯了一声,直起身时正好看见周引的白衬衫衣领微微敞开,深陷的颈窝在领口掩映下若隐若现。

他们断断续续地聊天,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等到大部队回来,周引挪回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其他人都回来了,四个床位有三个都放置了行李,只剩角落的上铺是空的。

他径直走向那个空床位,扶着护栏踩上梯子,勉强爬到了上铺。

周引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无聊地干瞪着天花板。他跟另外三位同学不太熟,插不进他们的话题,他们看上去也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

不多时,群里通知集合吃晚饭。周引躺着没动,房间里其他人走了,恼人的说话声随脚步远去终于消散,耳根顿时清净不少。

头顶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涩,周引将手臂搁在眼睛上,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睡过去前听到微弱的手机铃声。

他登时挪开手臂,摸到手机点开微信界面,是李擎发来的信息,问他不来吃饭吗。

没等他想好回复什么,李擎第二条信息发过来,问他是不是疼得走不了路。

没那么夸张,周引笑了一下,键入这几个字,决定现在就起来去吃饭。

从上铺下来,他单手扶着护栏,另一只手还在回复微信,一不留神脚下没踩稳,整个人狠狠摔到地上,后背和胳膊刹时疼得没了知觉。

周引缓了许久才狼狈地坐起来,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他苦笑地点进李擎的头像,把输入到一半的内容删掉,转为发语音。

找别人帮忙本该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更何况现在他算是个伤号。那么此时此刻,他麻烦李擎过来一趟,应该不至于落人口实吧。

周引这么说服自己,半愧疚半坦然地发送了语音信息。

李擎很快赶过来,在确认他能动并且没有受伤流血后,倏地松了口气,接着二话不说背他起来。

李擎步子很稳,背着人走路也毫不费力。周引圈住李擎的脖颈,李擎双手托着他的大腿,为了不让他掉下来还往上颠了颠。这动作让周引面红耳赤,十分别扭,忙把脸埋进李擎的肩头。

李擎有所察觉,肩膀动了动,问他:“很痛?”

“一点点痛。”

“怎么摔下来了,也太不小心了。”

“我想第一时间给你回微信,”周引趴在他背上,嗫嚅道,“没留神就踩空了。”

李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顿了顿才回道:“下次别这样了,什么时候回我的信息都可以,我不着急。”

周引乖巧地嗯了一声。

“来之前我跟老师说了,等下校医会送你和另一个人去医院检查,你忍一忍,医院很快到的。”

“那你呢?”

“我什么?”

问话猝然停止,李擎背着他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听着李擎代替他向老师说明情况,看到其他人投向他们的或惊诧或意外的目光。

周引安静地趴在李擎背上,一句话不说,也不看任何人。他把主动权交给了李擎,这个场景下,他试图把自己摘出来,摘得干干净净。

假如日后李擎听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传言,他也就能够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他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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