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不好当

精彩段落

酒是坏滋味的东西。

尤其是失恋时下肚的酒,更是难喝。

陈嘉桡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双腿交叉打摆子走在深夜无人的河堤旁。

胃里的酒像是打满了碳酸,在他摇摇晃晃的行走下雀跃不已。陈嘉桡两手把住河堤的不锈钢栏杆,想要往河里吐一遭。

可他醉酒后高大的178厘米身子重心不稳,只是往河那边探了个头,细长的双腿便往上一翘,将他整个人翻进了河里。

惨了,我不会游泳。

这是陈嘉桡背脊触碰到初冬冰冷水面的第一个想法。

要是自己被淹死了,是不是微博头条会写自己失恋买醉愤而自杀啊。

他大半个人被水包裹,第二个念头随之而来。

当他的口鼻被河水封住,本就酒醉无力的整个人直直往水下堕去,无法呼吸之时,缺氧的窒息让他的脑海,有了最后一丝现实的清明。

估计明天最有可能刊载的头条,会是《富二代网红醉沉河底,细数其多年糜乱生活》。

而阎奉年,他甚至不会点开这样哗众取宠、骗取流量的标题,多半会直接略过,甚至可能在这条新闻出来前,便和他的新婚伴侣,早早登上蜜月旅行的私人飞机。

在生命的最后,陈嘉桡仍然对自己报以能最大恶意打击的猜测,沉沉阖上眼。

像是睡了许久,睡到大晴好日的自然醒。

陈嘉桡被刺眼的白光唤醒。

他站在一片空白、光亮之地,目之所及,没有边界。

在他的面前,正前方脚下的不远处,有一本暗棕色硬皮质地的书本。

他走出一步,发现脚可以稳稳踩在白光中,又蹲下用手指戳了戳脚边的地面,硬实的质感,不算太光滑,难以描述出现实世界有什么物品与它的材质类似。

他又站起身,试图往其他方向前进,可才走出几步,就发现双腿仿佛在空中骑着无形的自行车一般,无法再向前;他往后瞟了眼,书本依旧在距离自己的不远处,没有增加任何距离。

得了,是要自己翻开它对吧。

他无奈屈服,折返回去盘腿坐下,认命翻开。

只是在他翻开书本的那一刹那,无数熟悉的影像走马灯般轮番显现在他的脑海。

是他无比厌恶自身的,怯怯弱弱暗恋阎奉年的大半生。

公平来说,在暗恋阎奉年这件事上,阎奉年没有任何过错。

毕竟在陈嘉桡父母那一辈的圈子里,阎奉年是二代中的凤毛麟角,自然是他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他不仅打小成绩优秀,接班后能力有目共睹,就连他本人外貌,都长成十足的好,简直是二代们一群败絮中,出土的唯一一块闪得发亮的金玉。

这样明晃晃优秀的稀缺资源,不仅圈子里的太太小姐们喜欢,就连少爷们也有不少人为他痴狂,更何况从小就认识阎奉年的陈嘉桡。能不喜欢上就怪了。

只不过碍着两人认识的时间久,圈子的重合度也高,陈嘉桡自认不会是阎奉年的理想型,自己脸皮没厚到戳破窗户纸也不尴尬的

总结陈嘉桡为期二十七年的一生,在外人眼里,除了短暂这个缺点,人生赢家得没有别的毛病。

父亲是最早靠房地产起来的巨头之一,母亲是结婚息影的一代美女影后。

富商圈夫妇的经典搭配。

因着母亲的美貌基因,搭配父亲不按富商身份出牌的颜值,陈嘉桡的外貌可谓是他们富二代里的天花板。

外加一个能打能扛的哥哥自觉为陈家企业好好学习,身为弟弟的陈嘉桡当仁不让天天向下。

小时溜狗逗猫,大时玩车跑马,没有他不精通的玩乐,蜜糖罐里的小少爷,不愁衣食,不忧住行,没有黄赌毒的不良嗜好,却不愿在家族企业担任一官半职,哪怕大家都知道是做做样子。这种光明正大的咸鱼态度,无异于许多人眼里的纨绔。

不少希望子女嫁给幺儿少点持家压力的太太,也是打过陈嘉桡主意的,只不过见他整天无所事事不以为耻的模样,都抱持着观望态度,想看看日后倚杖的陈家长子,会不会把这样不成材的弟弟撵出家门,不给分文。

所以,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这条表面看似不争不抢、无欲无求的咸鱼,竟也有爱而不得的事物。

当然,既是没人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也就没人知道,这其实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家庭背景与陈嘉桡类似,无法威胁、收买去得到的人。

阎氏集团的壮大路径与陈家不同,得益于农业机械化发展,盘踞粮油糖酱行业龙头已久的阎氏市场占比独大,利润暴增。

阎董事长把它归功于自己的独生子,阎奉年的名字起得好。

农收靠天吃饭,当然希望年年是丰年。只不过直白叫丰年,显得有些土,便改为奉字,也有供奉、奉承好年节的含义在。

也许是名字改得好,阎奉年的长相与个性都凌厉得狠,与憨厚淳朴丝毫扯不上边。小到辞退下属,大至投资收购,眼睛都能不眨一下。阎氏员工、圈内富二代,背地里都称呼他为大阎王。

有好事者问过算得上半个竹马的陈嘉桡,为什么能和这样冷酷的人竹马竹马,是不是大阎王也曾有纯真无邪的童年,把陈嘉桡逗乐,吐槽他哪有什么纯真无邪的童年,只有真真无情的幼年。

“俺们阎总打小就表情严肃,做事、讲话一板一眼,只能是个小阎王。”

在他人啧啧称奇陈嘉桡竟然能和这样的人打长久的交道,陈嘉桡在心中暗自得意,要不是他居心叵测,咸鱼与冰块,怎可能有真友谊。

只是咸鱼小时候不懂事,以为自己与阎奉年门当户对,自会天生一对。长大才知道,咸鱼与冰块,物种不同,咸鱼也就歇了强求的心思,安安分分地当一条,连暗恋都咸得悄无声息的咸鱼。

自己给自己搓盐的陈嘉桡,压根不想看到这辈子自己有份出演的影像有多窝囊:

升中考志愿表,阎奉年填了所与一年几十万学费的直升高中截然不同的公立升学名校;从阎叔叔阿姨处得知消息的陈嘉桡,悄咪咪也改为同一所学校。

没考上是必然的,三年后读着国际高中的陈嘉桡再接再厉,从哥哥处知道了阎奉年要考的大学,也填了同一所高校。

又没考上也是理所当然,在家绝食抗议要把自己送出国的陈嘉桡,一听见阎奉年以优异高考成绩直接申请到M国顶尖大学的时候,立马走出门大吃一顿庆祝。

只不过两人虽然了去同一个国家,陈嘉桡又特意选了和阎奉年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学渣的他与学霸的他依然是一人在城东,一人在城西,逼得陈嘉桡小宇宙爆发,用磕磕碰碰的外语考过了驾照,估算着合理的频次,拿捏着合情的由头,开着价钱不菲的轿跑去找阎奉年。

阎奉年研究生毕业回国,好不容易延毕的陈嘉桡后脚也跟着回国,阎奉年接棒生意越来越忙,闲闲无事的陈嘉桡不敢造次得过分,越来越少的名目可用以见面,不过就区区三年,他就收到了阎家寄来的请柬。

好家伙,忙成这样还有时间谈恋爱结婚?!陈嘉桡心头老血都要梗出来。

壕无人性的奢华婚礼上,陈嘉桡死死盯着阎奉年挽着圈中知名白富美新娘的手,从高高的舞台,他的面前经过。

幸好阎奉年在这样的大日子依然冷若冰霜,不请司仪,没有誓约之吻,流程走得比签约合作还有效率。让陈嘉桡一边自斟自饮时,还能安慰自己,这看上去就是商业联姻。

那怎么,阎奉年不找自己商业联姻呢。

商业联姻这玩意,下位者是久旱遇甘露,上位者却不过是锦上添花。

被恭维得也自认美貌的陈嘉桡,在阎奉年这匹锦上,甚至还算不得是朵花。

一想到这,陈嘉桡喝的酒都要从眼里漏出来。没等阎奉年偕同新娘过来敬酒,早灌得自己七荤八素的陈嘉桡踉踉跄跄逃出会场。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展示自己也知晓。陈嘉桡狠狠地,揭过此页。

程度,就不去凑表白的热闹了。

喝醉酒不小心掉进河里被淹死,是挺丢脸的,但总比告白被拒绝还要参加心上人的婚礼再喝醉掉河里被误解为情自杀来得强。

直至翻开面前的这本书前,陈嘉桡都是这样想的。

没想到,没想到,两者谁也没有比谁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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