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2-29 来源:豆腐 分类:现代 作者:橘子很甜呀 主角:沈念 陆廷川
大年三十这天,陆廷川让南辰看着沈念,就回了陆家老宅。
车刚开进院子,四小姐陆碧云见了陆廷川,连忙堵住了他问,“你这几天做什么呢?人也找不到?”
陆廷川笑着敷衍道,“四姐,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
陆碧云还要说话,陆廷川早一溜烟跑没影了。
“小兔崽子!”陆碧云无可奈何的笑着骂了一声。
陆廷川忙着到处打招呼,“哎!张伯,新年好!”
“李叔!新年好!”
无论他走到哪里,就像舞台上的光便照亮在那里,永远都是光彩熠熠。
陆廷川问菲佣,“我爸呢?”
菲佣答道,“和蒋先生在书房说话呢!”
陆廷川快步去了书房,书房门是半开着的。蒋云舟站的笔直,正听老爷子训话。
蒋云舟身着高定西装,鼻梁高挺,薄薄的唇角轻轻抿起,微微低着头。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没有显得一丝丝窘迫。
陆廷川瞟了一眼,挨骂这种事,他自然不会进去了。
偏这瞟的一眼就给蒋云舟看见了,他六哥多精明,怎么会放过他?
蒋云舟把目光看过来,在目光的引导下,老爷子自然就注意到门外的陆廷川了。
老爷子喝了一声,“陆廷川!”
陆廷川笑着去喊了声,“爸。”
又对蒋云舟道,“六哥。”
老爷子拄着拐杖,“你这几天又去哪里鬼混了?家也不回?”
蒋云舟故意道,“应该是旧情人回来了吧?”
陆廷川跟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六哥,别坑我呀!
老爷子没接蒋云舟的话,只是拿了份手边报表道,“这一年在A市还算做的有模有样。”
老爷子拍了怕他的肩膀,陆廷川接手陆氏集团的这两、三年,总体上是做的不错的。老爷子颇为满意。
陆廷川不禁勾起嘴角,他自小就在老爷子还有姐姐们的溺爱里长大。和六哥这个老爷子的义子不同,六哥跟着老爷子,自小就是挨打、挨罚、挨训。
陆廷川笑着同老爷子伸手道,“既然我做的还不错。爸,压岁钱!”
老爷子拿了拐杖就往他手上打,笑着骂道,“多大了!还找我讨压岁钱。”
老爷子笑着召唤外孙女Alice过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锦盒,“来看看,南非来的大钻石。就当外公给你的压岁钱了。”
这次Alice回国来玩,老爷子私下里给了不少房产、珠宝。她是陆二小姐陆橙心的女儿,也是老爷子目前唯一的外孙女。
陆廷川佯装不公平的道,“爸,偏心了啊!”
二小姐陆橙心只笑了对弟弟道,“喏!这是我专门给你带回来的,就当新年礼物。”
只见那是一件意大利顶级手工制作的西装,工艺和品质都是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设计师,有钱也难请到。若不是陆橙心和这位设计师是多年好友,千金也难买。
陆廷川虽然没能讨到压岁钱,但是新年礼物倒是收到了不少。除了二姐这件高定西装,大姐直接送了游艇,三姐大概听说他在追老婆,怕他学不会浪漫,送了一匣子空运回来的珍稀品种蝴蝶月季。
四姐送的则是江诗丹顿的经典典藏手表,五姐送的Romanee Conti的葡萄酒。
连Alice都给小舅送了一盒Vosges Haut的香草巧克力。
“六哥。”陆廷川戳了戳他的胳膊,“新年礼物!”
蒋云舟笑着取了一副画过来,“喏!你六姐给你送了一副她的大作。她说等她哪天出名了?也就值钱了,有收藏价值的很咧!”
蒋云舟和六小姐只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蒋云舟是老爷子的义子,却是六小姐小时候一次去山区做慈善时遇见的。
蒋云舟是被拐卖到山区的,养父母对他很不好,非打即骂。那天,他被打的满身的伤,跑了两座山,只差一口气,便要死掉了,遇见了六小姐。
六小姐把他带回来,后来老爷子觉得这孩子聪明伶俐,就成了老爷子的义子。
老爷子把蒋云舟当亲儿子一样,尤其是这些年愈发得老爷子器重。
而六小姐爱上一个街头写生的女画家,但那女画家因病离世了。六小姐就爱上了画画。在国外四处办画展。
好在陆家有钱,够她挥霍。
老爷子要将蒋云舟安排进集团站稳脚跟,为陆廷川铺路,就选择了安排蒋云舟和六小姐假结婚的方式。
蒋云舟和陆廷川在二楼走廊并肩站着,一个略带玩世不恭的桀骜,一个则是斯文儒雅的挺拔。两人站在一起便是一道风景线。
蒋云舟只道,“老爷子在,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蒋云舟突然叹了口气,“我说你就是给惯坏了,那孩子那么好,你却不知道珍惜。”
那孩子?是说沈念?
陆廷川眯起眼睛打量他,“六哥,你调查我?”
蒋云舟笑着骂了声,“太子l爷!你这几天会议都没露面!我还不是怕你给绑架了?”
两人站在走廊上,双手扶在栏杆上。陆廷川看着庭院,悠悠淡淡的说起沈念来,“起初,我觉得他和外头那些是一样的。他好看,我有钱,咱们各有所图。”
“后来他真把自己当回事,管上我外头的风流事了。
陆廷川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我以为对他不过是一会子新鲜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我难道还真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不成。天涯何处无芳草。直到这次和他重逢,我才知道,我是离不开他了。”
蒋云舟也点了一根烟,提醒道,“老爷子好像给你安排了相亲这回事,应该就在年后吧!”
陆廷川觉得好笑,“结什么婚啊?这些人不是图我的名,就是图我的钱。只有一个人,他倒是什么都不图,只图着离开我。”
他掐了手里的烟头,“我昨天跟他说,带他到家里来过年,给吓的。”
蒋云舟只说,“你要追人家,就放低身段去追。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一副模样……”又啧啧叹道,“难……”
蒋云舟只心里笑了笑,他迟早给人拒绝,“你到时候别又哭着来找你六哥取经。”
陆廷川忽然话锋一转,眼睛格外明亮,“六哥。你是在上面还是下面啊?”
蒋云舟伸手佯装去打他,“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
陆廷川不甘示弱,“六哥找人调查我,我难道就不能知道六哥的事?”
又补充道,“那个缅北军官挺帅的。”
“别胡说!”蒋云舟制止道。
陆廷川笑起来,“六哥,连我都知道的事情。爸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贺书阳见着陆廷川和蒋云舟站在回廊上说笑,过来问了声好,“六姨父、小舅。”
打完招呼他就往三楼走去,贺书阳是陆大小姐陆语彤和老爷子义子贺璋的孩子。
明明他还比陆廷川大一岁,却偏偏要喊他小舅。
他心中不平,陆廷川是家里的团宠,整个家都围着他转。
贺书阳往楼梯上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不过是因为陆廷川姓陆罢了。如果他也姓陆,他未尝做的不如陆廷川......
贺书阳的父亲贺璋是陆老爷子的义子,从前便住在三楼东边这间向阳的房子里,这次过年回来,他也还是住在这间。
贺璋已经四十八岁了,可看着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他穿着一件中式的棉袍,一双眼睛微微深陷,架着一个眼镜框。看起来倒是十分斯文。
贺书阳道,“爸,写字呢?”
贺璋看着刚写的毛笔字,颇为满意的念了念,“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挫折永天真。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贺书阳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嘀咕,“老爷子这次给了好些东西Alice,南非来的那么大钻石眼睛都不眨的就给了她。”
贺璋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没有人,才道,“老爷子宠外孙女只是明面上的,老爷子心里头的始终都是陆廷川。”
“Alice不过玩一阵子也就回去了,这陆氏集团才是咱们要的。”
他怕贺书阳生什么乱子,嘱咐道,“你别眼皮子浅。”
贺书阳不耐烦的哦了一声。
贺璋问起,“你妈呢?”
贺书阳答道,“左不过和那些太太打牌。”
贺璋一边踱步一边道,“你妈成天只知道打牌,你二姨妈去国外搞艺术,你三姨妈滑雪摔断了腿一直在疗养院。也就只有你四姨妈,巴巴的住回老宅里,想方设法的讨老爷子开心。可那有什么用?他那个儿子唯唯诺诺,难当大任。”
“至于你五姨妈如今连婚都未成,向来不关心集团。你六姨妈一心沉迷于在国外办画展。”
贺璋看着儿子,分析道,“所以说等老爷子不在了,将来还是只有你能和陆廷川一争!”
贺书阳却道,“还有一个人。”
“六姨妈虽然不管集团里的事,可是六姨父却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实力不可小觑。”
蒋云舟啊,的确是个麻烦的。
贺璋喝了一口热茶,绿茶清香扑鼻。又问道,“小年那天晚上陆廷川做什么去了?”
他依稀记得那天老爷子找陆廷川,就是蒋云舟给打掩护蒙混过去了。陆廷川再胡闹任性,也不可能在那种日子跑出去。
贺书阳道,“沈念回来了。”
沈念?听起这个名字,贺璋稍微思索了一会儿。
贺璋靠在梨花木椅子上,说起一段往事,“陆廷川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往他床上送人。只想让他沉迷其中的快乐,玩物丧志。老爷子那次当着众人,狠狠打了他一顿。”
贺璋深陷的眸子眯起,轻笑,“你当老爷子是打他?”
“老爷子分明是打我。”
他捏紧手里的茶杯,“那件事过后,陆廷川依旧是花天酒地,但有一点,绝不在老爷子在的F市胡闹。”
“这个沈念是让他破戒的人。你盯着些,没准他陆大少爷真的对这个人动了心,到时候不爱江山爱美人,咱们更好得手。”
贺书阳一笑,“爸,你放心吧!这些我也想到了。那个沈家我还是拿捏的住。”
贺璋与儿子对视一笑,拍了拍贺书阳的肩膀,“陆廷川在A市做的有声有色,过了年你也去A市。到他身边,给他......”
“帮帮忙......”
这帮帮忙三个字明显是另有所图。
陆廷川回陆家老宅了,没人折腾沈念起来喝药,他这一觉睡到了十点。
沈念伸了个懒腰,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格外舒服,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羊绒衫,窝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软乎乎的,让人想上去捏一把。
刚躺进沙发,陆廷川就来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熟悉的带着磁性的嗓音,“起来没有?”
沈念刚睡醒,声音迷糊,“刚起来。”
“我让人送早餐上来。”陆廷川道。
陆廷川又问,“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沈念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浴,答道,“肥牛温泉蛋饭。”
这一番对话真像是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
过了一会儿南辰过来,敲了敲卧室的门,“沈哥?”
“进。”沈念应了声。
南辰端着热乎乎的青菜粥和肉馅的大包子,“陆哥交代的青菜粥。”
沈念道了一声谢。只是安静的坐在落地窗前的桌子上,满足的吃了半碗青菜粥和一个包子。
他很乖,乖的就像圈养的猫儿,安静的吃着主人的投喂。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离别前的征兆不是惊天动地,每当海上有一场暴风雨来临,来临的前夜都是异常安静。
南辰和他聊着天,“陆哥说后天去洛城旅游,沈哥有没有什么要带上的?”
沈念摇头,“没有。”
他吃完粥,往纸巾盒里一抽,发现卧室里的纸巾没有了。
沈念去客厅拿。他记得纸巾应该是放在沙发后面的柜子里。走过去发现有个抽屉是半开着的,他本来想把抽屉关上,轻轻一碰音乐盒却发出了两声细碎的声音。
他的神经的弦像是被什么勒住,伸手将抽屉打开。
整个人都忽然怔怔的愣在那里。
抽屉里是那个多年前被他摔得粉碎的水晶球,是陆廷川送给他的唯一一次的生日礼物。
他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的强迫,不会忘记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欢好时陆廷川的警告,不会忘记陆廷川留下的纸条,更不会忘记陆廷川搂着别人在怀中的笑意。
水晶球被修好了,但他知道他和陆廷川永远不会好了。
那只系着蓝色领带的雪白兔子又被关进了透明的玻璃球里,呆呆的望着水晶球里的雪花。
而他亦是呆呆望着那只兔子。如那只没有生命气息的兔子呆呆望着他一样。
良久,他似乎想起什么,忽然自嘲笑了笑。顺手在客厅找了个盒子将水晶球装起来。
他拿着纸巾和这个装着水晶球的盒子回到房中。只面色平静的把这个盒子递给南辰,“我送给你们陆总的礼物,别拆开。放行李箱里。正月初七那天,让你们陆总自己拆。”
南辰连忙应道,“好。”
南辰喋喋不休的跟他讲着,“沈哥,洛城可是个好地方,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梅花开的好。坐缆车去山顶赏梅最好不过。滑雪也不错。”
“那地方又清净,食物新鲜,风味十足。还有啊,那里有间寺庙,听说可灵验了,不知道沈哥有没有什么要求的?”
他好像在听南辰讲话,又好像没有听。
他窝在沙发里,整个人都陷进波涛汹涌的回忆里。
那些回忆像是刀子,一寸一寸的凌迟着他。
陆廷川可以轻易的修复水晶球,所以也以为人和人的感情也能修复么?
就可以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了?
还是在陆廷川眼里,他和十年前,他圈养的那只金丝雀,或者是是暖床的,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过是他姹紫嫣红花园里的一朵。
但是,十年了,他沈念总归有些长进!
他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多年前陆廷川送他的大礼,他怎么也得还一份?
要叫他死心,要叫他放过他自己。也叫自己彻底死心!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南辰的问题。
南辰越讲越起劲,“总之那地方这是桃花源了。”
桃花源,不正是一场梦么?
沈念端起一杯温水,轻轻抿了一口,吟诵着一段桃花源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南辰见他有兴趣,连忙附和道,“对对,只是现在没有桃树。梅树也是一样的好看。”
沈念在心里叹了声,又在心里默默道,只可惜桃花源记的结局却是,“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他对他是寻欢也好,取乐也罢。他该还清的,很快就还清了。
有的人计划着未来,有的人计划着离开。而这次,他要送他的是一场空欢喜......
沈念中午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
南辰问道,“沈哥,去哪?”
又怕沈念不高兴,补充了一句,“陆哥让我跟着你的。”
“陵园。”沈念道。
南辰给陆廷川打了个电话请示,然后开车送沈念去了。
原来刚刚给沈念打这个电话过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十年未见的亲生父亲。
沈睿站在陵园门口等着他,说来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久到从前那段岁月都变得模糊。
从车窗里看过去,沈睿的脸似乎瘦了许多,从前那双总是闪着严厉光芒的眸子,如今却变得柔和与浑浊。
沈睿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
他从车里走下来。
父子相对视,目光交汇的几秒却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一样漫长。
最终沈睿先开口说话,却显得小心翼翼的,“想着给你妈上柱香。还以为你不肯来……”
所以他用扫墓、上香这个理由找沈念出来,沈念没有办法拒绝。
沈睿捧着那束白玫瑰走在前头,沈念跟在他身后。
他受妈妈的影响也不喜欢玫瑰这种花。
他记得妈妈坐在白兰公馆的那张摇椅上,安安静静地在蔷薇花架下看着张爱玲写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他记得最清楚是里面那句,“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他并不认可这样一句话,他认为这世上总有人竭尽全力的这辈子只爱着一个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直到遇见了陆廷川,才晓得两朵玫瑰算什么?陆廷川的花园里种着无数朵......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沈睿手捧着的白玫瑰上,那颗白饭粒已经死了......
但他的礼貌和教养并不会指责父亲什么,只是跟在沈睿身后,陪着他去母亲陵墓前上了香。
从陵园里走出来,父子俩人都没有说上超过十句的话。
站在陵园门口,沈念准备离开。
沈睿忽然道,“今天回家吃顿饭吧!”
又补充了一句,“团年饭。”
大年三十,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和和美美的。
“不了。”沈念拒绝道。
沈睿看着他,语气柔缓,“这么多年没见面,爸想你了。爸每次想找你,可是爸嘴笨,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沈睿叹了一声,“当年的事是爸错了......”
沈念忽然一征,每根神经都好似被提起来了一样。说起曾经那段往事,他只觉得每一寸肌肤都是痛的。
有些感情并不是想割舍便能割舍的掉的,他的血管里始终留着他的血。就算是时间流淌了很久很久,不代表那块伤疤下留下的疼痛的回忆就不在了。
沈睿握住他的肩。“只是去吃顿饭,也不是别的意思。小白,这大过年的,你不回家吃饭?去哪儿啊?”
这数十载的新年,他不是都一个人过了么?
见着沈念没有说话,沈睿却不依不饶,“爸已经老了......只是想你了......”
他忽然见到父亲苍老的脸上,隐约浮现的泪光闪烁。
他已经生出几根白发,而在父亲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恳切,“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也许没有几年日子了……”
他到底心软了。应了声“好”。
他最大的好处是心软。
沈睿知道,陆廷川也知道,唯独他自己不知道。
十年后重新踏进白兰公馆这栋民国时留下的老建筑,心境却全然不同了。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如云似霞,扑鼻幽香。
继母李采薇象征性的围着围裙帮厨房阿姨准备年饭,见了沈念来。脸上写满了他从未见过的热情,“小白回来了,赶紧洗手,马上就准备开饭了。”
李采薇身后站着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沈相濡,他依稀记得沈相濡比自己小两岁,现在该二十六岁了。
李采薇拍了一把沈相濡,“愣着干嘛?还不叫哥。”
沈相濡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哥。”说起来,他也没叫过他几声哥。
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沈以沫却没有见到身影,沈睿解释道,“以沫已经结婚了。”
是啊,一眨眼,沈以沫都已经二十四了。十年前那个刚到白兰公馆里迫不及待试戴她外祖母、母亲首饰、礼服的那个女孩子都已经为人妻了。
没有谁会不渴望亲情,就像眼前这一桌热腾腾的团年饭。
火红的灯笼和对联,“噼里啪啦”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竹声。摆的密密麻麻的满桌的菜肴,清香的排骨蒸芋头、五颜六色的彩椒烧鸡、鲜香无比的清蒸鲈鱼、一团圆润的四喜丸子.......
那熬的浓稠的野参山鸡汤冒着一缕缕热气飘至他的眼睛,他不知道是什么湿润了眼眶…….
只看到窗外凌寒傲雪的梅花从枝头落下,跌入院子里的烟火中来。然而如今白兰公馆里的人,到底不是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了。
就算再好,也是别人的家。
他没有资格替母亲原谅谁!
沈睿一直忙着给他夹菜,“这道清蒸鲈鱼好鲜,你多吃一点。”
李采薇笑着给众人倒酒,“今天是个团聚的好日子。咱们举杯喝一个。”
沈念胃病未痊愈,还吃着药。只说,“我以茶代酒。”
沈睿拉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心里还记恨着爸?我以为你肯来吃饭,就是原谅爸了。”
沈睿把自己的酒杯递在他嘴边,“喝了这杯酒,什么都过去了好不好?咱们还是一家人。”
沈念只温声道,“我还在吃药。喝茶是一样的。”
沈睿站起身来,似乎没听到。不依不饶,他显然有些喝多了,脸颊上一片红晕,“你若是不喝?就是不肯原谅爸。”
这时候沈相濡也说,“哥,不过是一杯酒。你看爸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不肯原谅他吗?”
他没有资格原不原谅沈睿,沈睿欠的是他妈妈。他不过是做儿子的。
看沈睿红了的眼眶,是啊,不过是一杯酒,何必弄的这么难堪。
李采薇也来劝酒,“小白啊,你看这大过年的……”
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大过年的,仿佛大过年的便可以原谅、宽恕所有。隐忍?犹豫?爱?或者恨?还是心里最深的对于亲情的渴望都融入到一杯酒里。
父亲亲自来敬他酒,在多方目光下。他的教养毕竟在那里,不可能当众拂了长辈的面子。沈念端起酒杯,仰起头,直接便喝了一杯啤酒。
众人这才都笑起来。
“好!好,咱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沈睿坐下又开始给沈念夹菜。
一顿饭硬是逼的沈念喝下了两瓶啤酒,几人和乐融融的坐在沙发上看起春晚来。
春晚里放什么内容,沈念也没注意,只是看着父亲忙前忙后的拿果盘,拿点心、饮料……然而他心中也有数,这数十年父亲都没有找过他,如今他刚和陆廷川出现在F市,父亲就找到了他。究竟是重新要唤起和他这个儿子的亲情,还是为了接近陆廷川?
看来外间传闻,星辰集团如今的状况不太好是真的。
当年离开白兰公馆的匆忙,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走。别的也就算了,他之所以今天回白兰公馆,除了沈睿不依不饶的邀请,也是为了碰碰运气,看看小时候外祖母交给他,他藏在古董花瓶里的翡翠扳指还在不在?
他想,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拿到那只翡翠扳指,算是个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