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输给了囊中羞涩
小编推荐: 《不标价的东西最贵》 《渣攻求我再爱他一次》 《蜜糖沦陷》

精彩段落

星眸慵睇,神情怡然。

渥丹盛颜之下,好大一个硬硬喉结。

林书醒一时没忍住,忙提醒:“你是男子。”

“嗯。”

这还不够?林书醒惊道:“你我怎可婚配?”

白瑞恒笑得缠绵:“也无律法规定,男子之间不能婚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林书醒仍觉来尚恍惚,想了想,不由冷了脸色:“你欲寻乐,不妨换个人选,朝廷命官,岂容你戏弄?”

“子航这一招过河拆桥,耍得真是妙极。”

白瑞恒下意识往怀中一探,发觉金玉猫已被抱走后,也不尴尬,两手直接握于腰间双锦带前,意味深长地笑:“派衙役来时,说答应这门婚事,与谁结亲都认,如今听说是我,又想席不暇暖地撵走,是子航嫌我不够俊?还是想空手套这一百两银子的白狼?”

一说这个林书醒便没了脾气,只能努力钻着空子:“我当时言为娶,而非嫁。”

“可我遣媒人上门时,明言之,是提亲!”

退无可退,林书醒一时有些心乱。观那华贵公子好整以暇等着他,一想今后若与此人共枕席……要命呢!他一昂首,如上断头台一般梗着脖子道:“我爹只我一子,我不能给林家断了后,那百银本息我会想办法速还你,结亲就免了,不过今日仍多谢相助。”

言中疏离之意,骤然上升。

白瑞恒垂下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又蓦地笑开一排皓齿:“子航如此好骗,如何当一县父母官?笑语而已,竟使你当真。结亲之人乃我胞妹,年二十,与你甚配。”

好半晌,林书醒才缓过来这口冷气,不由哑然道:“你可真是……”

怡荡。他摇了摇头,兀自端起茶杯:“罢了,该说正事。我实在是穷苦,元封自不必说了,就连每次回昌京,都是明则探亲实则借钱,我深怕令妹跟了我会委屈。”

“借钱?哈哈哈,不妨不妨,我白家最喜爱的,便是子航这样的坦率人。”

白瑞恒笑得肆意:“说起来,那昌京巨贾数不胜数,确是个借钱的好地方。可我不喜那处,遍是与我一般铜臭泛滥的嘴脸,瞧不出什么新意,若说唯一令我心驰神往的,乃十年前叱咤风云的镇南大将军,忠肝义胆,却遭奸人所害,实是可惜可叹。”

他凑近些,目光幽幽闪动:“说来更巧,镇南将军也姓林。”

林书醒垂眸饮茶:“城后英雄冢,人已去,十年尚凛然。好在林将军如今沉冤昭雪,但信泉下英灵有知,也已含笑赴极乐。”

气氛不觉又更悲怆起。

白瑞恒注视眼前人,立马挑开了话头:“子航,得你许之,我白家甚是高兴。实不相瞒,在你点头之前,婚期都教我那傻妹妹挑好了,下下月初七,既红鸾星动,又是化禄照入夫妻宫,甚是大喜吉利。”

竟迫切至此?林书醒有些发懵,不由再次确认:“令妹诚欲嫁我?”

“那是自然。”白瑞恒话锋一转,蓦地兴趣盎动:“可那是后事了,此刻应言眼前,下月元宵庙会,全国花会满城巡游。听闻元封会不多,而亦有二三十个,每岁都是各显奇能。我白家初来乍到,也想凑凑热闹自出个仪仗,子航,你可得助我。”

林书醒刚受白家相助,况此也非什么大事,便点点头:“好,届时你将花会名予我,我让人给你添上。”

白瑞恒噗嗤一笑:“这自然是麻烦你,然我欲出个女娲伏羲,女娲却无其角,家中女眷不便示人,老爷们儿又一个赛一个糙,怎可玷污上古神女?”他抬手一指林书醒,突为恍然大悟状:“哎呀,此刻竟才发现子航生得貌美,倒是合适得很!”

林书醒不由再次黑了脸:什么意思,使一县父母官坐游花车任人观赏?

他欲拒绝,话头却突然被堵住。

白瑞恒道:“子航若许,我即赠千金助你办学。”

林书醒还没反应过来,白瑞恒又笑着往椅背一倒:“我诚与你喜结……知己。不独学堂,凡元封修堤引水的所有补贴,我白家均一力承担,决不食言。”

林书醒蓦从椅中站起,脸上之震惊,犹如听见春雷轰隆一声巨响!

暗夜降,昏灯火。

私学里的学生白日多为生计奔波,篝灯夜读乃常事。灯油是个稀罕物,林书醒自己舍不得用,偌大的内衙像个幽深鬼宅。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将白瑞恒送出黑漆大门,立在阶上看这樽行走的财神爷进了帷帘软轿。

坐定后,财神爷从帘中漏出一张笑脸:“林大人回去吧,多谢款待。”

旁人在场,他还是顾惜了几分林书醒的穷酸面子。林书醒了然于胸,温言道:“慢走。”

待软轿消失,他小立片刻,拐了个弯便往县衙侧之私学而去。私学的教习夫子秦玉松曾是他同窗,一个惊艳绝伦的年轻文人,当初拼得一腔热血随他来元封,却终究被苦顿的生活磨得失了锐气精神。到了后期,两人已很少再讨论文韬武略,更多时候,反倒如普通农妇一般常为柴米油盐争论不休。

路上林书醒想了想,狠心买了坛好酒。

于昌京和北塞时共有的温梦,两人已久未宣之于口了,如今后顾之忧暂除,当好好浮几大白才行……至于他即将抛头露面扮女娲一事,便不必谓秦玉松言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书醒已至私学所在的二进宅子。内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有六十多个发奋涂墙、悬梁刺股的莘莘学子。如同把卖画钱交到杨霜手上一样,林书醒走进后,面上扬起了欣心笑容。

见他到来,男女老少各敬道:“大人。”

林书醒时常夜巡,众人已摸得他脾气,待他颔首点头后,便继续勤学苦练,并不费余时于无味的交际上。

只是,秦玉松呢?此时,他该讲学才是。

林书醒推开其卧房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排设得规整的书架。室灯燃,影影绰绰,却显得清灰冷灶。

“子鹤?”

他轻唤无人应,踱步几圈,却蓦在桌上发现一张字迹工整、下笔有力的纸条。其上墨迹未干,仅三列简洁小字:

子航:

我回昌京了。

秦子鹤。

……

灯火摇曳中,林书醒捏着纸条痴呆呆地立着,只觉得脚下的土地直往下沉。

他心里蓦地一阵刀剜,蓦地一阵发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说要与他一起治理元封、再尽绵薄之力为朝堂输送新鲜血液的年轻人,已选择了逃回舒适圈。

要追吗?墨迹未干,人未走远,若现在追,定能赶上。

可一句“我回昌京了”,好似在林书醒眼前勾出了秦玉松三年来日渐削瘦的背影……

半晌后,林书醒吹灭灯火掩上房门,两脚踩棉花似的向着武学堂疯奔而去。

秦玉松走了,那安教头呢?

练武不比习书,动静总是颇大,武学堂在城北僻壤,现有四十多名学生,多是少壮。

齐胸堆满积雪的篱笆墙外,林书醒瞧见那个魁梧有力的身影正在院中指点学生们舞枪后,登时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他想与安教头分享这坛好酒,可视线突然一片潮湿,看不清人,颤巍巍爬起身来,又蓦觉自身如偷窥之贼,行迹猥琐,心思龌龊――――

今夜的他实不配与安教头饮酒。

遂又跌跌撞撞离去。

顶上苍穹泛着灰蓝光芒,狂风呼啸游元封,愁云惨淡,冷似霜。顶着这清辉,林书醒失魂落魄走到县衙门口,却忽见一辆华贵马车踏着薄雪驾寻至眼前一尺处。

地白栖树影中,白瑞恒抱着那只金玉猫自车帘中现了身。

林书醒有些讶然:“你怎地来了?”

“说好给你送君山银针,你忘了?”

“不是让下人送吗?”

白瑞恒指了指那只高贵优雅的金玉猫:“是不是我家下人?”

金玉猫:“喵~”

林书醒不由破涕为笑。

白瑞恒亦是笑吟吟,可他跳下车看清林书醒脸色后,一瞬霁容僵住,红润薄唇紧绷半天,才试着蹦出来句:“出何事矣?”

“无甚大事。”林书醒笑着摇摇头,举起手中酒坛:“这酒不好饮,却花了我一两银子,我想扔掉,但又不舍,好生纠结。”

“有何纠结?”

白瑞恒拉开车帘,从中摸出一坛一看便知名贵十分的老窖:“你饮我之,我饮你之。”

林书醒揉了揉眼睛:“不是送茶叶吗?怎还有酒?”

白瑞恒又从中提溜出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小马灯:“不唯有酒,还有此物,北边来的新奇东西,挡风亦省灯油,子航以后可用着玩儿。”

这是之前见他舍不得点灯吧……林书醒细想了想,实与白瑞恒相识不过一日而已,欲将语气放得强硬些,奈何一开口还是不争气地抽噎着问:“白愈伯,你这是何意?”

白瑞恒啧了一声:“还能有何意,谁家能有知县老爷扮女娲?我怕你委屈,特来讨好讨好,却不曾想竟看见你为了一坛酒哭哭啼啼的模样。恕我直言,像个女人。”

闻言,林书醒揭开酒坛红绸,哐当哐当灌下去一半后,一边胡乱拭唇,一边哽咽道:“那又怎地,我是补天链五色之女娲,女娲累矣,偶尔哭一哭鼻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千锤万凿,照能自立根于破岩中,明日早晖暖檐,照能捡石头补苍穹!”

半晌沉默后,他擦擦眼泪,冲着衙门反方向做了个请:“愈伯,走!今夜不醉不归!”

白瑞恒“噗嗤”笑出声,凑近一瞧,知县大人脸际微红似新浴,原是个不胜酒力的,已被那老窖腌得入了七分醉……

他吩咐完御者,忙扯着林书醒往内衙钻去,溺而责曰:“幸而夜深,人迹罕至,否则百姓见知县大人当街饮酒,必诟翻了天。哥哥你啊――”

他忙憋住薄唇上泛起的笑意,左右瞧瞧寂静的衙门,干咳一声:“哎呀,真是胡闹!”

林书醒蓦从腾蛇游雾的大梦中惊醒。

卧房中,琉璃小马灯泛出暖黄光,乌纱帽压着叠得整齐的官服放在床边,地上两只饮罄的酒坛子……

天色已大亮。

他不由哼唧一声,双手不住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疼。想忆起昨夜几分吟诗对酒、几分乱舞失容,奈何脑海空空,仅记得三个白瑞恒靠在花厅台阶上,六条大长腿伸出老远。

“哥哥是钟山美玉,埋没于元封这个小地方实在可惜,以恬养性虽是清净,可你真的甘屈于此?”

林书醒不知手中为何会有一根树枝,却以三脚猫的功夫舞得放纵肆意,他能感觉到自己喷着酒气氛氲,却怎么也看不清白瑞恒的表情。

“善泳者,嗝~,永远都是溺死的第一人,我才不去昌京,就待在元封当一辈子知县挺好,什么钟山美玉,我才不是,我是女娲的破岩顽石呀,愈伯你――”

忽有一股大力拽住了他的手臂,林书醒猝不及防没稳住身子,一头便栽在两面膨起的宽胸上。

天旋地转中,他只觉后腰一瞬被人搂住,唇上也突然覆来了巧柔缠绵的幽深辗转……

至此,已是全部回忆。

???

林书醒狠敲脑袋,惊疑不定抚上嘴巴时,白瑞恒忽笑吟吟地走进来,端着一碗醒酒汤,行度竟比昨日来衙门时更加高雅得体,哪有什么窘迫之色!

原来,一切是酒梦。

林书醒回过神,忙爬起问:“你怎还未回去?”

白瑞恒在床沿坐下:“知县大人昨夜抱着我的腿不放我走,我一介草民能翻出什么浪花?自是悉听尊便。”

轻吹一口汤水递到林书醒嘴边,白瑞恒内双眸子盛满笑意:“快喝了罢。”

林书醒无钱养奴婢,平日多是自理,惶恐着忙把醒酒汤接过一瞧,葛根木香泛游,白术茯苓浮沉。他不忍辜负白瑞恒,奈何胃中酸水泛滥,便苦着脸道:“等会再喝。”

“大人好生不听话。”

白瑞恒将汤碗接过,耐心哄道:“食木者多力,食草者善走,食肉者勇焊,食谷者知慧,什么都不吃的,那可是飞天揽月的神仙。”

林书醒没了法子,又哭又笑地任凭白瑞恒一勺勺戳进嘴巴。不知不觉间,昨夜郁结一扫而空,他也将那梦中深吻抛去了脑后。

白瑞恒许是照顾了他一夜,人却如逢喜事般精神抖擞,这边饮罢醒酒汤,便要携着他去参观白家大宅。观其迫切,倒使林书醒想起了那位急着择日成婚的白家小姐。

真是一对亲兄妹。

可现下有更重要之事――――秦玉松去,私学怎么办?

林书醒婉拒他的邀约,称改日再拜访。

白瑞恒便顺从说:“那我晚些再来与你商量花会一事。”

林书醒已对他的“晚些”有了认识,不禁笑道:“众人都说这县衙是龙潭虎穴,你倒好,竟往这处钻。”

“一县之主,总该多走动走动,况以后我们还是……”白瑞恒顿了顿,薄唇上勾起一抹笑意:“郎舅。”

林书醒忙摆摆手:“此郎舅关系容后再论,近来县衙事繁,我便先不留你了。”

送走白瑞恒后,林书醒却没回屋,立在薄雪阶上定定望着西南的犬牙山……暗自审度一炷香,他扭头便径直去了主簿房。

一推门,只见房内凌乱至极,四处搭着换下的衣物,空气中则是闷出来的发酵气味,而那主簿邹奇政怀中抱一只酒坛子,正不修边幅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满头黑白交杂的发丝摊在枕头上,好似风滚枯草。

若昨夜白瑞恒没来,倒差点忘了还有此人可共饮。

林书醒将这四十多岁却显得无比苍老的中年人拍起,自顾自地从他床底拖出几坛酒,忍着胃中难受道:“邹主簿,起来陪我共饮三四巡可好?”

邹奇政一听便丢了起床气,爬起来,桌上两个大碗一斟满,转眼已自行干了其中之一:“小后生,你这是发什么颠了?青天白日里喝酒可不是你的作风,学堂无事了?河道掘好了?花会仪仗备齐了?”

他终日买醉,却对衙中事宜门儿清。林书醒看破不说破,低碰一下邹奇政的碗口,平淡道:“子鹤回昌京了。”

一时无人说话。

半晌沉寂过隙后,邹奇政幸灾乐祸地笑开了:“昌京那是什么地方,观目丽靡,窈窕淫音,不视不听?呵,那是孔圣人。”

邹奇政喝了酒,便总爱提起他在昌京做吏部尚书的铮辉岁月。金碧殿堂掌官封勋、笔走龙蛇任免升降;数年本是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奈何朝堂逐逐在势力,后他竟因拒绝为太师之子升迁而把仕途亲手掐断。

邹奇政自此学会了一个骂人的词:污牛。

“秦玉松以为昌京是好呆的?豪士今已尽,满朝一群污牛,他总有被顶得苦不堪言的一天,届时耷拉着脸被挤在朝堂的旮沓角,抹一把辛酸泪,还得强装喜笑颤巍巍地道,陛下,请听臣一言呐――――”

邹奇政说得哈哈大笑,笑笑而眦目沾泪,急灌下几大口酒,这又道:“小后生,听过镇南将军林远奉之名吧,你可知他死后,奸佞小人满朝欢,乌烟瘴气已不足形容那方溺滑。唯今只待镇北将军与怀公辞世,大宁遂离***不远了,瞧着吧,犬牙山和瞳水关总有一天――”

林书醒抬眸:“邹主簿,慎言。”

“怕什么,我如今还怕那群污牛参一本?”邹奇政边摇碗边道:“我是个褴褛的糟践人,只要酒盏斟来皆满满,便去他的污牛,去他的朝廷!”

林书醒跟着饮下一小口酒:“您怎为那糟践人?您是满腹经纶的大学士,年十九中举,年二十四摘探花,三十而立进吏部,三年以后任侍郎,再过一年,为尚书!”

言毕,林书醒将酒碗一放,竟突然提陈跪下,昂首庄重道:“晚辈不才,敢请您兼任我私学夫子,为师教范,扶持元封。”

邹奇政不可置信看他半晌,须臾而摇头晃脑地嗤笑道:“我是个被贬的人,无才无贤,后生,你抓错救命的稻草了。”

“邹主簿何必妄自菲薄。您可曾想过,君主有利天下之心,众人才能各得其乐。千古留名的名仕,他们便比您尽善尽美?非也,不过以逢盛世罢了。”

林书醒盯着突然沉默不语的邹奇政,继续道:“鸟飞高空尚有人射杀,兽走薄丛尚有人捕猎,由此观之,体道者,不在你我,而在――――”

他往天上指去,一字一顿说:“邹主簿就没想过,把这浊风吹散吗?”

邹奇政两眼瞪圆,细思三年来林书醒所做一切,霎时从椅上弹起,惊道:“你要造反?!”

“不,我只欲守护元封。但元封居安,我何为不足?”

邹奇政又坐回去,颤手一捋胡子,凝重道:“朝堂的水,非你能驱之,你年纪轻,何曾知道其中龌龊?”

林书醒微微一笑:“邹主簿又怎知我不是那水里爬出来的人?”

邹奇政愕然,仔细端视眼前俊俏的年轻人片刻,仍不得头绪。思忖来思忖去,才蓦然悟到此生姓林,一说林,他首先想起的自是那位威名赫赫的镇南将军林远奉。他任吏部侍郎时,林远奉刚被“伏诛”,半年后秋后问斩,帝命百官监看。

高台刑场上,他倒见过林远奉的儿子,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在朝廷威逼下,拿起大石块狠狠砸向了自己的父亲……

酒碗“咣当”一声着了地,邹奇政从椅中再度弹起,颤指林书醒:“你,你是……”

林书醒不言,起身兀自离去,仅留下一个寂寥背影于主簿房,一如当年林远奉在邹奇政记忆中的模样……

薄暮时分,杨霜踩着小雪来了县衙。

她本该直接去私学,可秦玉松今已在回昌京的路上,无人为她办理入学事宜,林书醒便命人半道将她截了过来。

粗布裙袄洗得干净,无华簪子挽一头齐腰墨发,她无疑是贫穷的,可林书醒却能隐约窥见其胸中罗藏着的琳琅满目珠光画,富可敌国四库书……

路上,两人你比我划交流得风生水起。

一些耳聪善言之人笑此举,林书醒而亦笑他们从未领略过无声胜有声中的明水月……

“大人。”

“大人。”

私学二进宅子宽阔的大堂中,先来温书的学生们纷纷向林书醒行礼。他回礼而遍行视,邹奇政那不修边幅的身影并未出现……

失望在所难免,可林书醒也有预料。这便叹息一声收敛心思,开始为杨霜登记造册、发放笔墨纸砚。

杨霜耳不能听,讲学倒不必前往。林书醒带她一路行至本该是卧房的藏书阁,见其从大架上取了《富国论》、《尚书》、《小尔雅》后,即将这两眼泛光的姑娘送去了后宅温习处,嘱咐她若有疑难、尽可来问。

再往秦玉松房中找出戒尺,可仔细想了想,学生中不乏有颁白叟……他又放下戒尺,但携教案阔步去了大堂。

自今以后,他即是私学的夫子!

只不过须臾,一张张书案后方已坐得满满当当,依旧是在寒冬腊月里互相取暖的六十四人。

“大人,今日您讲学吗?秦夫子呢?”城南卖饼的青年迟疑问出口后,低垂下了头。

“夫子他……”

林书醒正欲回答,却蓦地俯见秦玉松批注得满满当当的教案上,浮有几列尤其突出的狂草:

君子独立,孤身一人不羞愧;身穷粮绝,漏食遗宿不气恼――――子航,此是君,非是我。

林书醒喉头忽有些发紧。

他不由抚上那走势矫若惊龙的字体,心中泛起一阵苍凉的同时,而亦无声赠别:

子鹤,此去昌京路遥马急,诚望君……

一路顺风。

抬眸顾众人一圈后,林书醒昂首郑重道:“秦夫子诗书满腹韬略满胸,他已回昌京但为民多谋事,我虽不舍,亦欣慰恭送。还望诸君谨记他三年之训,修德养性,自强不息!若有朝一日朝堂相见,不论双方官职高低,请记其依旧为你们的夫子!请依旧尊他,敬他!”

看着下方一双双稍有黯淡的眼睛,林书醒便知他们其实已明了一切,只不肯信,待人言罢了……

沉寂的大厅中弥漫着衰绵气息,林书醒有意打破此气,便扬起了笑脸:“从今往后,我便是你们的――”

“我便是你们的夫子!”

门外一声狂放豪语响起,折断了他的话。

热门章节

相关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