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破长夜

精彩段落

何晨做了梦,梦里海风裹着海浪摔在礁石上,礁石上站着一个人,何晨看不清那人的脸,隐约得能看出是一个高中生的身形。

他穿着一双黑白色的帆布鞋站在礁石上,失魂落魄地看着海岸的方向,海浪很大,少年的鞋和裤脚早就被打湿了。

可能是海风太大了,也可能是他并没有站的很稳,夜里的海风吹得少年的衬衣猎猎作响,何晨看见那个单薄又清瘦的身影似乎张口说着什么。

睡梦里的何晨感到一阵心痛,反射般地喊了句:“不要…… ”

然后他就看见少年人伸开手臂仰着躺入海里。

远处传来和他同步的撕心裂肺的喊叫,何晨看见远处跑来的另一个少年人也紧随着,没有任何考量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里,顷刻间海浪吞噬了两个少年人的身影。

何晨愣住,在他愣住的时间里海面开始变得风平浪静。

几秒钟,他世界里的海水渐渐得变成红色,随着海风卷到岸边何晨的脚下,何晨向后缩了步子,他开始恐惧起来,肉眼可及的全部都是血,海天全部都变成了红色,他眼前的整个海域变成了血海,早已看不见那两个少年人了。

何晨忽然惊醒,惊魂未定之际他抹了一把脸。手掌一片濡湿,他这才发现,原来在梦里他哭了,他的眼泪好像太多了,多到整个枕面都湿透了。

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涌,他赶紧什么也顾不上地冲向浴室,剧烈地呕吐起来。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忽然被人拉开了,何晨知道后面的人是谁,他坐在地上没有回头,抓起身边的拖鞋向后扔了过去。

没有拖鞋落地的声音,拖鞋应该是被人接住了。

还没能对这件事作出该有的反应,何晨忽然不动了,因为他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了出来,顺着大腿一直往下。

他张了张口,想说两句或者咒骂什么,一时间他竟然出现了失语。镇静了几秒后,何晨才关注到自己只穿了一件衬衣,那衬衣太大了显然不是自己的衣服,是白柏青的,而他的大腿一直挨着浴室冰凉的地砖,这会地砖沾染了他的体温变得温暖,但何晨却觉得更冷了。

他想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怒火,可身体里流出来的粘稠液体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自己,昨天夜里他是如何被白柏青强迫的,他一个铁铮铮的男生就这样被另一个男生强迫到手脚无力只能在床上挨*且毫无任何办法。

何晨怒火中烧,胸口因为愤怒而起伏着,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换乱的拿起洗手台上的玻璃杯使劲全力扔了过去。白柏青没有躲,玻璃杯砸到他头上,发出咚地声响,顷刻间血液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白柏青的身影在何晨的眼里,他眼里的白柏青并没有任何动作,好像觉得头破血流并没什么。

白柏青只是皱了皱然后抬脚走向了对面那个连站也站不稳只能扶着洗手台喘气的人。

“地上凉。”白柏青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冰冷,好像刚刚受伤的并不是他自己,他把手里攥着他刚才扔掉的拖鞋放地上,低头弯下腰抓着何晨的脚把拖鞋给他穿好。

只是这样简短的对话,双方便不知道说什么了。老实说何晨想跟白柏青打上一架或者跟他同归于尽就在这间浴室里,他被强迫了哪怕何晨一万个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他被自己的情敌强迫了,可就算去警察局也只会落来警察的嘲笑,因为他是男的,恐怕并不能立案。

一想到警察何晨居然开始恐惧,骨子里天然的那种说不清的恐惧,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沉思中,两个人其实都狼狈,一只穿着一件衬衫瑟瑟发抖,另一方额头流着血半面脸都是血迹。

“我要洗澡。”何晨先沉不住气别开了脸,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先滚出去。”

白柏青点头嗯了一声,接着转身离开。

“站住。”何晨忽然叫住了白柏青,浴室门口的人停住了脚步,他张口,“别告诉璐璐,白…… 我…… ”

他皱着眉说不出口,好一会带着不服气的克制的请求,他可能意识不到也不愿意意识到他的语气带着十分可怜的卑微,“我跟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不要告诉璐璐。”

“白柏青…… ”

“你不要告诉璐璐。”卑微而可怜的请求。

“你先洗澡,”白柏青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关上门去走出了浴室。

何晨想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不答应,他要让自己出丑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昨天晚上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婊子。

“白柏青,我操你妈!”意识到这个的何晨,猛然把护肤品瓶子摔到玻璃门上,两个坚硬的玻璃材质的物品碰到一起发出震天响,随后浴室里回荡的是何晨不断的辱骂,“我操你妈,白柏青!”

“白柏青!你听见没有!我操你妈!”

就在这样的辱骂声里,白柏青从容地回到卧室,拿了衣服又返回来把换洗的衣服放送到浴室,他对怒吼的何晨说,“你恨我吗?恨我就好了。”

“恨我说明你还活着,”他忽然伸手卡住了何晨的下颌,轻柔地亲了亲他的嘴唇,“彼此憎恨最好了,那你要记住我是怎么折磨你的。”

白柏青的眸子变得晦暗不明,“何晨,你一定要记住我是怎么折磨你的,就好像你曾经伤害过我最爱的人一样。”

他说这一切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点微笑,这样的白柏青和他记忆里的情敌很不一样,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门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白柏青松轻轻地松开了他,然后整理好衣袖,转身推门。

“我去开门,你先洗。”

何晨度过了一个破碎而又混乱的周末。

所有的一切都让何晨不理解,他不理解白柏青的愤怒,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够对身为同性的自己作出那样的事,他不知道璐璐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璐璐,所有的一切死死地压住了何晨的胸口,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将自己蜷成一只虾米侧躺在床上,然后卷着拳头用力地在自己的胸口垂了几下。忽然就想起了黄头罐头,尽管这样的想法很无厘头,旋得死死的真空罐头,捶打几次让胸腔才进入空气,罐头“砰”地打开,人也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何晨,睁着眼睛在床上放空,许久之后手腕掉在床上,人睡着了。

白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白柏青从外面回来,他把何晨叫醒,说该吃晚饭了。

何晨不想动也不想跟他说话,回手将枕头扔到门口白柏青站着的地方,他说:“傻逼,你别来烦我。”

白柏青接住枕头,搁在手里捏着,几分钟后才抬脚进入房间,他把枕头放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走到何晨的床头。

床上的人尽管很想忽略走来的人,还是能听到很好质地的裤子摩擦声,心情忽然变得烦躁的他不耐烦得眼睛向上瞟了两眼,马上厌烦地翻了个身。

“还好。”白柏青俯身,把手放在何晨的头上,“没发烧。”

这种行为让何晨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你能不能滚啊,”何晨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床上蹿了起来,然后他跑到客厅,“别他妈来烦我,行不行。”

白柏青还在跟在他的身后。

一个念头忽然闪入他的脑海里,何晨想他得逃跑,白柏青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白柏青了,他让自己感到恐惧。

何晨鞋都没穿好,忽然就像命悬一线的逃亡者从别墅里冲了出来,一路跑到大马路上。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掉了,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他喘着粗气,只晓得自己要跑起来,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逃命一样他不知道这是哪里,看见转角就随便向左向右跑,只要在逃跑就好。

鞋子已经跑丢了,他的脚心踩在粗粝的砂石上,渐渐地就出了血。何晨很痛,脚和腿都没了直觉,只剩下大脑里的声音:再跑快一点,跑远一点。

晚秋的马路上,何晨跑得摇摇晃晃,他的身上穿着空荡荡的白色睡衣,狼狈极了,周围的人见状纷纷躲开。

再后来,何晨跑不动了,只能撑着膝盖在灯火通明的街头沉重地喘息着。

周边的小路上开着许多咖啡店和便利店,霓虹灯映着他逛街的额头,描绘着他的面部轮廓,好像电影中一帧最压抑的画面。

因为跑得太急,何晨最终没有压抑住呕吐,他在路边干呕了一会,知道喉咙泛起了一阵腥甜,恶心感才被压制下去。

他用手背蹭了蹭嘴,摇摇晃晃地去了便利店,他想要买一瓶可乐。

以往上体育课打了篮球,下课的时候一定会和打篮球的同学去便利店买一瓶。

店员用奇怪的眼神看何晨,可他并不在意,只是喘息着打开冷饮柜的门,抓了一瓶冰凉的可乐出来。

他在柜台结账,他早就猜想到结果,但还是扯着睡衣开始扒拉,果然一分钱都没有。

就在他想说抱歉的时候,一双手从他身后伸出来。

“扫我的。”白柏青的声音。

何晨没跟他说话也没有发飙,他跟店员笑了一下,有些悲哀地说:“对不起啊,你看我这么大的一个人连几块钱都拿不出来,真是可笑死了对不对?”

他虽然在笑,只是笑得比哭可好看不了多少。

他往便利店门口走,一边跟店员说:“让你看笑话了。”一边拧开可乐,把饮料倒进嘴里。

就在他走出便利店几秒钟后,本该马上响起来的门铃声才出现在自己耳边。

白柏青跟在自己后面。

深秋夜晚的街头,霓虹灯很亮风却很凉。何晨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萧瑟的秋风正在亲吻他。

再后来,何晨的肩膀上忽然一重。

原来是被人披上了一件西装大衣。

因为他跑得太急,手是抖的,连可乐瓶子也没能抓住,饮料就这样掉在地上。而他站在路边,看着地上撒出来正在冒泡的饮料发呆。

白柏青低头将瓶子捡起来,扔到垃圾桶,接着又走到自己对面。

何晨看见街边店铺的玻璃映出了自己的形象,他的整张脸苍白的厉害,尽管以前他觉得自己是个纯爷们男子汉,可玻璃里的人实在是够不上这一个词。他的眼睛在秋风里睁得大大的,人单薄得如同一张纸片,白柏青正低头给自己扣扣子,可就算他低头比自己高上那么多。

何晨别开了眼睛,他想在自己缺失的时间里,白柏青长成了一个男人,而自己则停滞不前依旧是少年人的形态。

何晨没有钱,所以他不得不坐着白柏青的车跟他回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跑得时候,白柏青开着车看他,就像一只猫在逗弄着老鼠,这让何晨觉得有点难过。

何晨觉得自己看不到未来的前景了,他的记忆变得影影绰绰,不记得自己父母在哪儿?璐璐在哪儿?他唯一记得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滑稽又可笑。

晚饭过后,白柏青家里来了人。

当时他正被白柏青压在沙发上,他已经反抗过了,只是他打不过白柏青,反抗没有任何效果。他的手腕太细,白柏青一下子就能抓住,何晨动不了,渐渐得意识也变得不太清楚了,他的腿挂在了白柏青的腰上,何晨记得白柏青要惩罚他,只是因为他说了句自己想走,他问自己还走不走,何晨把头侧过去白柏青就作死了弄他。

白柏青的衣服还是完好的,何晨的裤子被垫在腰下,这让他觉得十分屈辱。

他的头顶是一盏欧式的吊灯,水晶倾泻而下,何晨透过白柏青的肩头看到灯在摇晃。就在晃动的光线里,他想起来第一次看到白柏青也是在一束很强的光里。

那时候他读高一,课间趴在桌上睡觉,半梦半醒间有人用笔捅他,何晨张开眼便看到了白柏青,少年时期的白柏青很好看,下颌线条利落,瘦高的个子五官精致,只是人冷淡了些,他那时候把卷子扣在自己桌面上,说了句:“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发觉到何晨在发呆,白柏青弄他弄得更狠了。

何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叫出了声,他希望自己是没有的,因为他看见有人进了门张口叫白柏青的名字。何晨当时仰躺在沙发上,头部悬空垂在沙发边缘,连发根都被汗湿了。

他看见门口进来一个人,先是一双漂亮的高跟鞋,然后是细长的腿。紧接着他什么都没看到了,因为白柏青忽然把外套扔到了他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我等你们五分钟。”

年轻的女士声音响起,然后是高跟鞋踩着地板的声音和门磕在门框上的声音。

何晨这才惊慌地去推白柏青,他的表情快要哭了,但又不想被白柏青看见,只能低着头。他像一只企鹅,笨拙地给自己穿衣服,白柏青弄好了自己,帮他系扣子穿拖鞋。

可真丢人啊,何晨想。只是比起这种丢人,那名年轻女士的声音让他过于熟悉了,何晨似乎觉察到什么,下意识地想要跑上楼。

白柏青一下子按住了他。

年轻女士带来了甜点,他们三个人在餐桌上分食食物。

何晨埋头全神贯注地吃蛋糕,假装没有认出人来,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抬头认出对面的人来,在被璐璐撞见了他正在做那样的事。

她给自己拨过来一块,上面还搁着以前他最喜欢的草莓,何晨笑声地道了声谢谢。

余光里他能看见璐璐中指上带着一只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很大,大到他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一颗。

她在说自己的婚事,和白柏青的。

一瞬间,何晨觉得手脚冰凉,声音也变得嘶哑了,他闻到了若有若如的属于璐璐身上的香水味,那已经是他熟悉的味道了,以前璐璐身上也是香香的,但那是香皂和洗衣粉混合在一起的干净味道,而不是现在这种属于女人的味道。以前自己守着上学放学,笑起来学生气干净的璐璐好像不见了。她和白柏青一样浑身散发着金钱的气息,优雅得让自己觉得陌生。

他看见白柏青在璐璐的手指上亲了一下。

何晨张开口,不知该怎么好了,他明显变得慌张,但刚刚的屈辱又抑制住他发出声音。

真是一个悲哀可怜的人,他输了,彻底地输给自己的情敌了,何晨都要开始同情自己了。

璐璐低下了头,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吃着蛋糕,通知好白柏青结婚日期后,璐璐就离开了,全程璐璐和何晨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交换一次。只有在临走前,他对白柏青说了一句何晨不理解的不清不楚的话。

“白柏青你不要欺负何晨了,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而已。”

璐璐说完转身离开了,何晨一秒钟都没有等,扭头径直上了楼。

卧室里很黑,何晨也没有开灯。

何晨哭了,他即屈辱又难过,他很绝望,他失去了璐璐就像以前璐璐喜欢白柏青一样,他现在还是喜欢他,他看到了那样不堪的自己。

太过不堪,太过肮脏了。

何晨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他失去了应该有的记忆,他只能跟白柏青在同一间屋子里,没有人可以依靠,他也记不得其他人,记不得自己有什么朋友,家里住在哪里,他只记得白柏青,他本来可以短暂地依附一下白柏青,明明他们是同学,可他对待自己实在是不好,遭遇了这些事情,何晨悲观又绝望。

他的眼泪越来越多,实在是太不像一个男人了,他想逃跑。可他能跑到哪里呢?

何晨将自己缩到了墙角,抱住了自己的腿,他能够闻到膝盖上属于白柏青的味道,这让何晨更加绝望并且瞬间崩溃了,这次何晨彻彻底底地丢掉了自己的男子汉包袱,掉起了眼泪。

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白柏青走到何晨面前,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单膝跪在地上,他把面前的人揽到自己怀里。

何晨实在是太瘦,他抱得很轻易。

“你要听话,”白柏青说,“不要再想着璐璐。”

“也不要试图跑掉。”

他被他白柏青拥着,周围都是他的味道。

不知怎么何晨忽然体会到一丝珍视的意味,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白柏青根本不拿他当人更遑论珍视。他现在的行径,真的很不男人,所以何晨很快就将眼泪止住了,他将白柏青推开,自己默默地走到浴室,洗了一把脸。

因为刚刚哭过,所以他的眼睛很红,这时候他洗了脸,整个人倒是显得天真动人。

白柏青正在大片的落地窗前吸烟,整个城市灯火通明,马路川流不息,拥有无数财富的白柏青就站在那,好像把整个城市都踩着脚下了。

何晨则是站在阴影里,他看起来瘦弱、惴惴不安又没有安全感,似乎想要把自己融到黑暗里。两个人都站着谁也没有动作,站在玻璃前的人实在沉思一些事,站在阴影中的则是不敢走过去。气氛安静得太奇怪了,从沉思里走出来的白柏青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回头就看到了正在发呆的何晨。

于是他走过去将何晨从阴影中拽了出来,又打开卧室的灯。

“白柏青,你是喜欢我吗?”何晨几乎是脱口而出,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问了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样的话语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之这些字就很连贯地出了口。

白柏青松开了何晨的手,低头看他。

何晨的眼睛很大,正仰头看着自己。

白柏青想了一会,曲着手指在他的侧脸上不重地刮了一下,开口道:“不喜欢。”

他的语气很平常,就好像陈述自己想要睡觉吃饭一样平常,何晨却忽然觉得一恸。

“一点也不喜欢。”他又补充了一句。

照理说,他是不应该难过的,毕竟白柏青折辱自己还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恨白柏青恨的牙痒痒,恨不得弄死他。

可白柏青说不喜欢他,何晨的心忽然重重的地坠了一下,就好像大厦坍塌一般得崩溃,痛苦的要命。

不喜欢他。

何晨想,以前白柏青就是不喜欢他的,那时候他们简直是死敌。其实说起是死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柏青各方面条件对自己的碾压,少年人常常爱面子自尊心重,所以何晨特别烦他。这种烦不乏夹杂着妒忌和羡慕的成分,那时候的何晨是不懂的。只要白柏青让他不舒服了,何晨就要骂他一句装逼犯。

当然,白柏青全然不知。

何晨出生在北方的一个二线城市,是以往的旧工业基地,江城。

整个城市重工业衰败,年轻人纷纷逃离这里,剩下的人口不算多,生活节奏缓慢,倒也算是一片祥和,何晨的家就在医院后面的家属楼里。

何晨遇到白柏青那一年,他十六岁正在读高一。

开学的前一天夜里,何晨被母亲用衣架抽了整整一个晚上。十六岁的何晨瘦瘦的,个子刚刚抽条,人也倔强,他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挨打。

可他越是一声不吭,他母亲抽得越狠,知道最后木质衣架被打断,短柄磕在底板上,朴海瑜才停了手。

“去读书。”朴海瑜用生硬的不流利的中文问,“何晨,你到底要不要去读书?”

何晨摇头。

“我不会这个钱去上学的。”

朴海瑜扭过头,目光放在窗外,几秒钟后他的肩头开始起伏,她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晨晨啊…… ”

“你这样以后会后悔的,”朴海瑜压着自己的哭声,本来就不熟练的中文说的更加断断续续,“是我没有本事,我不应该成为你的母亲。”

何晨咬着牙并不讲话。

朴海瑜利落地走到客厅,夹着大衣往门关走,“你不去,我现在就去警察局报案,我回家。”

“妈!”何晨赶紧站起来,由于他跪了太久,起来得又太过于着急,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朴海瑜在已经开门了,何晨只能不顾形象,手脚并用爬起来追到楼道里。

“你别去!”何晨跑得飞快,一把抓住朴海瑜的手腕,“妈!你别去!”

何晨的母亲在中国生活了十几年,可她依旧没有一张中国的身份证,她从前吃了很多苦头一路从朝鲜偷渡而来。

她执意要走。

何晨不会让朴海瑜走,他的母亲一担被遣返,就会死掉。他死死地扯着朴海瑜,“妈!你别回去。”

“我去读书,就去读书。”

朴海瑜转过头,眼睛直盯着何晨,像是再问他,说话算话?

“我去。”何晨松开手,“我跟你保证。”

“我向你保证。”

第二日一早,何晨带着满身伤去金礼中学报道。朴海瑜抽他抽得太狠了,导致他连骑车都不要稳当,照理说只有二十分钟的路,何晨骑了四十分钟才到。

他迟到了,并且模样实在不好看。

金海中学的校服是白色的短袖,他被朴海瑜打过的地方全是很可怖的痕迹。不仅手臂上满是痕迹,还有一条从脖子里延伸出来,一直延伸到脸颊处。

因为后背太痛了,一他整夜没有睡。到了校门口阳光又晒,他没能把住方向盘车子一歪,好像撞到了一个人。

他晕了过去。

再一次睁开眼睛是在医务室。

他首先看到的是被风吹起来的白色窗帘,

何晨听到操场上传来的隐约的属于青年人的朝气蓬勃的喊叫声。

“有人打你吗?”

极其冷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何晨遁着声音转过头,阳台边站着一个男生,他的个子很高,五官优越,整个人透着一种有距离的贵气。

何晨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狼狈,实在是没有勇气和对方说话,他想把自己藏起来,为了维护自己那卑微可怜的自尊,他把下巴缩到被子里,外强中干道,“要你多管闲事?”

那人眉头都没眨,仿佛何晨是垃圾一样,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抬腿径直地离开了。

医务室再次安静下来,何晨动了动手,这才发觉到自己手里攥着一个硬质的物品。

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他展开手心。就着医务室窗外树荫里闪过的阳光,他看到了胸牌上反射着光线的名字。

“白柏青。”

何晨不自觉地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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