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为何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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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出了这等意外,兰瑟也无心游玩,匆匆把萨米带回训练场。

萨米的战斗毫无疑问依靠尖牙和利齿。

也因此它的三瓣嘴上沾了不少粘液,虽然兰瑟用手帕都给它擦干净了,但也担心这些它不小心吞吃进去了。

负责人听了果然很紧张,先安排了检查,随后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才舒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去这种地方还是要小心一点,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

兰瑟虚心听过,见大猫走出来冲他挥爪子才放松表情。

经了这件事,萨米的自由就更受限了。

兰瑟隔着玻璃,手心贴肉垫地安慰了一会儿低落的大猫,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夜晚躺在床上,因为没有暖融融毛乎乎的大猫可抱,房间显得好空荡冷清。

这房顶挑得很高,汇聚成一个漂亮的尖点,他没什么睡意,突然想起之前薇弥告诉他,这房顶可以打开看到星空。

他无聊得很,四处寻摸起来。

最终在象牙白的一根床头柱上找到了一块能摁下去的玫瑰花浮雕。

不是他说,这个房间的玫瑰花未免太多了,花瓶吊灯床柱就算了,就连露台上的栏杆都要雕上玫瑰。

直男不理解。

但穹顶的星空是很值得的,那个漂亮的尖点慢慢扩大,花瓣状旋转着向四周退去,原来它从来不是真正的屋顶。

它只是盖在展示星空的橱窗外的幕布而已。

首都星的气候实在很好,夏夜的繁星在浩瀚广阔的宇宙中尽情闪烁。

好像躺在天空中,很惬意、很安静。

也很,孤独。

兰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伸过头顶,摁了一下那朵玫瑰花。

看着旋合的机关发怔。

原来人是不能随便交付情感的,过往的许多年,他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伙伴,能听他说那么多话,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让他倾吐了十八年的话语。

所以仅仅是几天的分别,他已经开始焦虑地想念。

睡不着了。

他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靠在露台的栏杆上。

这个房间能享受和主卧同样的动人风景,虽然是夜晚,远处的森林也并不给人恐怖的感觉,清风会带来凉爽和草木的味道,也带来令耳朵舒适的窸窣声。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直到身体感觉到寒意。

他看了眼智脑显示的时间,很晚了。

该回去了。

风又起了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大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正待转回视线。

栏杆蓦地扒上了一只雪白的毛掌。

兰瑟瞳孔一震,瞠目结舌地看着有点笨拙的白虎兽人手脚并用地爬上来,瞻前顾后地翻越栏杆,最后稳稳落地,向自己扑来。

他怔怔地被抱了个满怀。

萨米不满于他的僵直,变本加厉地收紧了手臂,几乎把他抱离了地,脸颊更用力地去蹭人类耳后柔软的头发。

以它的臂展,要对兰瑟的腰做出束缚还是有点勉强。

人类不敢置信地僵了一会,随后才以与单薄身躯毫不相符的巨大力气箍紧了大猫的脖颈。

“你真是...真是坏猫咪...”

萨米听不懂呢,萨米只会蹭蹭舔舔人类颈后裸露出来的光洁皮肤。

兰瑟猛吸了几口大猫的绒毛,才拍拍萨米的手臂示意该把自己放下了。

萨米不理解呢,萨米只会好心地把人类托起来,让人类坐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往房间里走。

大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大猫咪只是想让人类验收一下最近的训练成果嘛。

兰瑟一开始还有点尴尬,但被萨米抱着就像被大猫驮着一样,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挺开心的。

孩子长大了,知道对我好了。

也就是这种家长思维。

比起尴尬,震惊过后的感动说起来更恰当一点。

翻过围墙攀上露台,听起来简直像什么古老戏剧一样。

兰瑟搓了搓大猫比起身体已经算是丰沛的鬃毛,又揉一揉那两只圆钝的小耳朵。

他不擅长在情绪激荡的时候用语言表达喜欢,只是晶亮的眼睛和爱不释手的举动完全足以表达情感。

大猫一把把他丢到床上,随后一个猛虎扑食。

扑进人类怀里猛吸。

虽然不明白作为没毛毛的人类有什么好吸的,兰瑟还是相当配合兜住了大猫的脑袋,抚摸它拱形的后颈。

面对这么毛茸茸甜蜜蜜的大猫咪,他真的很难不轻声软语。

“我给管家先生打个报告,你今天在我这里睡好不好?”

萨米没意见,它根本没有打算走,满足地在人类娴熟的撸猫手法中,靠着人类柔韧的小腹化成猫饼。

“怎么这么黏人?萨米难道是有钱就可以随便摸的小猫咪吗?”

不,萨米是没钱也可以随便摸的小发动机。

他心里应答自己,忍不住有点发笑,端起这只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的大脑袋,啾啾在毛脑门上亲了两口。

同时一只手悄悄往后摸去,摁下了某朵浮雕玫瑰。

穹顶的打开并不是毫无动静,以大猫绝佳的听力自然获悉,它在温柔乡里挣扎一秒,只是稍稍慵懒地翻过身体。

随后就被目光所及的浩瀚美丽镇住。

枕着的人类这时候拿光滑温暖的手臂来搭它的颈项,语气温柔带笑:“很漂亮吧,我今天才发现,看到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偏偏是今天,你都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看真是太孤独了,这让我加倍地想你。”

“可是你来了,萨米,我说谎了,你不是坏猫咪,你是很好很好、很值得被爱的猫咪,以至于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偷回家里去。”

这个人类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对一只大猫说了多么黏乎的甜言蜜语,如果不是被压着,屁股下的大尾巴都要甩成螺旋桨了。

对待不会说话的事物,兰瑟总是比自己想得还要热情多话。

他已经如履薄冰地沉默了很久很久,从外表上看,谁都不会怀疑他是一个温柔多情的人。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很冷淡的,有些人沉默如死火山,心里却炽热如岩浆,而他只是外表柔软得像水,实际只是冷淡地流自己的而已。

这并不妨碍他表达善意,但也不妨碍他沉默自守。

他知道自己有一种让别人开口向他倾诉的才能,但他谨慎地使用,譬如那位同情他的仆人,或者太子府的某些人。

只因这是一种很孱弱的能力,需要有技巧地保持沉默和隐晦的引导。

可是面对萨米的时候,他就做不成这种事,他变成一个傻瓜,一个只说废话的话痨。

奇怪的是,他并不为此沮丧。

他只是低下头,又吻了吻大猫的额头。

心情轻盈得出奇。

*

目前萨米的状态还算稳定,下一阶段的药剂和器材也在筹备中,它变化的时候几乎是半天一个样子,因此需要的辅助器材精密程度相当惊人。

于是大猫就有余裕每晚出逃,来找自己的人类。

它真的越来越聪明,兰瑟担心它身体恢复后一时回不到皇太子状态,还找了一些启蒙书来给它看。

它似乎完全能理解,只是不大有兴趣。

于是训练场的人对它做了一些测试。

事实证明萨米除了不会说话,智慧水平已经达到了十二三岁的小孩。

它的表现,比起说是学习,更接近一种回忆,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轻快了许多。

天气似乎转冷了,距离他入学也只有不到半个月了,萨米重新躺上了手术台。

这次要实现的变化,远比上一次复杂得多。

管家特意来问他是否要陪同,他纠结许久,最后还是站在了单面玻璃后。

看着萨米挣扎,骨头和肌肉在皮肤表面如沸腾岩浆般鼓起瘪下。

它大把大把脱毛,牙齿脱落得就像风烛残年的老猫,吃药能稍稍缓解,却也不是每次都管用。

它的身体每时每刻都有变化,需要及时调整仪器,因此工作人员分成几班,轮流照看。

最后也是最痛苦的那几天,兰瑟接受了管家的邀请,他穿着无菌服走进病房,用自己的声音和存在安抚已经看不出猫状的萨米。

之所以会说精神体暴动的人很丑陋,就是因为他们的暴动得到了极不稳定的结果,以至于骨骼肌肉扭曲,并定格在了扭曲的状态。

萨米当然也有这样很丑陋的时候,在手术台上,这种时候占了大多数。

但是当萨米痛苦得从喉咙里发出因为声带变化和喉咙挤压而显得嘶哑细弱的声音时,他只是看见自己无助的猫咪在忍痛哭泣而已。

可是他能做的也很少,只有似乎无用的低声安慰和默默的注视。

这段紧张的日子结束后,萨米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器材辅助才能解脱,比照原先皇太子的身体数据制作出来的辅助器材对它的全身上下都进行了固定,使得它睁开眼睛后连对兰瑟笑一笑的能力都没有。

这时候它知道自己是前所未有的丑陋,它从每个动作僵硬的研究人员的眼睛里面都能看出来。

比起全然未知的恶心丑陋,具有与人类肖似外表的恐怖生物更让人内心发毛。

萨米并不知道这个心理现象,它不会为记不住样子的人伤心,它只是迫不及待地用目光去找寻一个让它安心的人。

他穿着一身古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衣服,但萨米一眼就认出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

它的人类。

它似乎是想笑一下的,起码也要翘翘已经没有的胡子才行,但嘴角的白色贴片却并不容许它这样做。

于是它缓慢地、忍耐着细密的痛楚,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意思是,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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