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发挥林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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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Williams Obstetrics威廉姆斯产科学》,褐金色硬皮书,又沉又重,透着正经学术之风。

书是影印版,里面长串长串的英文专业词汇看得人头晕,也不知道简然是不是真的能看懂,旁边有他端正的注解小字。

不过也不用看懂这些,里面配得插图也足够明显,让虞世尧很快从“他是准备当医生”的可笑想法里面迅速清醒过来,一瞬间又被自己心里那个猜想震得有些脱离了现实,电话那边叫了好几声,他挂断了电话,呼吸变得有些重。

简然之前说过话像是回放一样出现在脑海里,那些被他忽视的蛛丝马迹,都被这一本晦涩难懂又异常明显的书串联了起来。

他还记得简然分手的时候,说“……要是因为你影响我自己的未来,我可能会后悔……”,虞世尧信了,可是现在他又做什么?

简然很认真在看这本医学书,已经看了前两部分,上面都是他自己查的解释,可能虞世尧在找一下,还能找到简然自己做的笔记。

像是不能承受一样,虞世尧很快就把书放回原位,去窗边打开了窗户,冷风灌进来,有些刺痛人的神经。

仲期的电话又锲而不舍打过来,小心地和他打着商量。

仲期的话被他不客气地打断:“别和我说废话。”

他站在窗边,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上挑的眼角像是两条入木三分的线,凌厉明晰:“我明天就让人把蒙特卡洛的账单送过去,你正好可以回家陪人考试……我是在说我要怎么做,不是让你和我讨价还价,要你的乌纱帽,还是答应我的话,自己想清楚再和我说!”

之前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扯下那张半真半假的笑脸,虞世尧一向滑不留手,笑在他这里,可以是温柔,冷漠,客气,暧昧,甚至也可以是强硬威胁,总之是虞世尧刀枪不入的面具,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克制住情绪。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在他手里失控的感觉。

太阳穴突突跳着,屈指在眉心敲了敲,虞世尧很快整理好情绪走了出去,在厨房找到了简然,柔软的黑发,棉质的居家服,毛茸茸的拖鞋,他像是裹着一层柔软的光晕里。

看到他的背影,虞世尧的眼眶有些发胀。

这个人真的有这么喜欢自己吗?

简然知道虞世尧在后面,很消极地做着自己的事,把洗好的番茄和葡萄的放进盘子,又自己吃了点,才回头:“你要么?”

虞世尧不要,他自己抱着吃了一盒,才发现虞世尧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虞世尧走。

毕竟虞世尧今天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虞世尧看着他:“我刚才查了一下,作弊是有三年不能参加考试,和他们商量着,今年,明年,后年的考试就不用参加了。”还有送人去管教所待三个月。

简然记得他说过仲子峰的爷爷是副市长:“他家能同意吗?”

“会同意。他家去年在我朋友的赌场洗钱,三千万美金,除非他想全家都因为一个没教好的东西都遭殃。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以后你还是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会有影响。”

简然嘴巴微张,最后“哦”了一声,又补充:“谢谢。”

虞世尧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起他的学校,“是已经做好去那边读书的准备?”

简然点头。

“还回来吗?”

简然看他,虞世尧笑了一下:“就是问一下,担心你被欺负。”

“不会。”

简然不太懂虞世尧的意思,难道他之前也会和人藕断丝连,还只是觉得孤孤单单的简然很可怜?

虞世尧不仅帮他出头,顺手照顾他,现在让他把衣服脱了,检查一下他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刚才他承认踢你的腰,给我看看。”

“没有踢。”简然转过去洗盒子,水哗哗流过手指。

虞世尧没有信,走过去扳着他的肩转过来,眉心皱着:“只是检查一下。”

简然推了一下他,带着困惑和戒备看着他。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抗拒,虞世尧盯着他看,最后退步:“不想就不想,那把袖子挽起来,把淤血揉开。”

简然:“我没事,我要准备休息了,你可以走了吗?”

虞世尧走后,简然靠着流理台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擦干了盒子上的水,又去把客厅的垃圾收拾了,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当温热的水爬过身体,简然灵光一闪,虞世尧刚才是不是想和自己上床。

手指抹开镜子上的水雾,他看了一下自己身体,还留着前段时间严重呕吐的后遗症——皮肤苍白,肋骨清晰,只有下面的小肚子鼓起来一块,像是踹了一个白白的小馒头,瘦窄的腰也隐隐有了丰盈柔软地弧线。

孱弱和生机在他身体上完美融合在一起。

大概是今天见过虞世尧,简然单方面地暂停了和揣在身上的小馒头交流,多看一眼都觉得心虚一样,很快就用长袖宽松的睡衣把自己藏起来。

他在睡前翻开了自己才买没多久的那本晦涩的医学书,还有他自己写的笔记。

简然看了一会也觉得头晕,也不是他故意为难自己,只不过这本书上有关于剖宫产详细解释和配图。

之前简然照着在自己肚子画过几笔,不太确定自己真的能做到,毕竟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过还有几个月,他觉得自己可以看完,然后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是一个绝对的理性派,想要一个人完成这件不能示人的秘密,他甚至不觉得害怕。

关上灯后,简然盯着房间里昏暗的某处,陷在柔软的床褥,很快就心不由己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来接他的人是陈彦。

陈彦在儿科,平时特别忙,简然本来想自己坐高铁回去,是陈彦打电话来说,要来接他。

现在看陈彦的样子,应该起得很早,眼睛有些红血丝。

“哥,你先休息一会。”简然给他倒了一杯水。

陈彦打量了一下简然的小屋,看得出来是独居,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叫住他:“简然你过来。”

陈彦很少这么叫他,或者说没有这么叫过。

简然敏感的神经一动,觉得被自己拉着黑布藏起来的秘密,好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被人掀开了一角,漏进来的光一瞬间把他刺痛了。

陈彦在克制的情绪,这几天,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和简然交流,说:“上次玥玥来你这里,看到了你放在外面的药,她怀疑你有了女朋友,才不敢告诉我们,她担心你做出傻事,才告诉了我。简然,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子玥会怀疑是简然的女朋友怀孕了,陈彦则会直接想到简然。

昨天还想着,“我一点都不怕”的简然,现在甚至不敢去看陈彦的眼睛,他自以为长大了,但是他的家人面前,他还是一个任性自私的小孩。

他开口艰涩:“我……”

“简然。”像是怕伤害到他,陈彦觉得说出这话有些难,“你是不是怀孕了?”

沉默了一会,简然说:“哥,对不起。”

陈彦手掌扶住额头,斯文的脸上都是痛苦,另一手攥紧放在膝盖上。

不管之前做好了多么全的心理准备,他心里还是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这可是他的弟弟。

简然一直和普通小男生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比同龄的男生更沉稳懂事,太早独立,让他比别人更成熟,早早就有了自己一套的生活方式和处世态度。

因为太让人放心,现在才会让人这么痛心疾首,懊恼自责。

陈彦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花了半分钟的时间,他抬起头,让简然坐下来。

像是简然在学校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作为兄长,要耐心地开导引领他。

但是开口地时候,还是克制不住愤怒:“那个人渣是谁?”

他已经问过陈蓓,从那个丫头嘴里知道,简然谈过恋爱,但是陈蓓死也不说对方是谁。

简然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难堪,他喉咙发紧说“是我自己的事,哥,别问这些,好不好?”

陈彦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件事,简然是打算彻彻底底瞒住所有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简然紧张又窘迫的脸,想,我不能再伤害他。

“然然,其他的事我暂时不问。你先告诉我,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简然已经彻底失败了,他像一个被突然曝光的小偷,艰难地保持冷静:“我可以照顾他。”

陈彦没有发火,只觉得心痛:“怎么照顾,你不上学了吗?你才多大!”

简然急忙解释,好像能说服陈彦一样:“我可以,只要等我考完试,成绩出来后,昂锐会给我十万,市里也有三十万的奖励,我可以带着他去上学的地方,我不会影响自己,也能照顾他。”

他可以存很多的钱,以后也能帮人写论文,争取学校的奖学金,最不济简煜书的工资卡还在他这里,在简然的计划里,他真的可以一个人教养好另一条生命。

可是现在这些说出来,在以后漫长不可预知的未来面前,又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然然,承担一条生命的责任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你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陪伴和教育他,在他独立前,他的一切行为你都要负责,这不是你花几个小时就能计划完的事,这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你能保证你的决定不会让你后悔,或者……这个孩子,也不会怪你吗?”

在简然僵住的时候,或者在想什么说服他的时候,陈彦按住简然的肩,手掌传来力量,也沉甸甸压着简然,说:“然然,你又想过,简叔叔,我爸我妈,还有陈蓓,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吗?”

简然身体像是盈满了刺骨的冷水,羞愧和痛苦钉在他的脊骨上,陈彦现在的样子都在提醒他,其他人要是知道了,会因为他多么的痛苦自责,呐呐道:“我没有想让他们知道。”

“等你回去考完试,就去结束这件事。”陈彦最后说,“我是你的家长,我不能看着你胡来。”

那股冷水终于从眼睛漫了出来,他很狼狈地捂住脸,很久都没有办法点头。

简然之前断了手也没有哭过,现在的眼泪让陈彦愧疚又难过,差点就狠不下心。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陈彦哑声问:“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简然摇头。

喜欢在简然再也不是可以大方说出来的事,已经变成了一种不能言的枷锁,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的可笑和荒唐。

简然最后还是答应了陈彦的话。

陈彦松了一口气,趁简然去卫生间的时候,帮他收拾书包,顺便想发现一点那个人渣的蛛丝马迹。

陈彦觉得简然会喜欢的,应该是两种极端,要么是和他一样学术正经的尖子生,要么是社会上坑蒙拐骗的混混,想到后者,陈彦心脏就抽了一下。

简然什么不说,这里也没有一点另一个人的痕迹。

倒是让陈彦看到了好几本眼熟的医学书。

都是产科的专业介绍,简然这么周全的准备,越看越心惊,让陈彦后怕不已。

他知道以简然的性格,会干出什么样的事。

之前简然家里养了一只拉布拉多,简然从小时候开始养着,等到他十二岁的时候,拉布拉多老了,医院也没有办法。简然自己买了兽医的专业书回来,每天给拉布拉多按摩,每天牵着他出门,走不动了就自己抱着近五十斤的拉布拉多回来,每顿按照标准营养做狗食,甚至还和兽医学会了怎么打针,就这么延长了一条宠物狗半年的生命。

陈彦知道,以他什么都敢钻研的性格,现在就是自学产科学,几个月后,说不定他就能自己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陈彦把几本专业书都一起放上了车,他希望简然一辈子都不用再看着这些书。

简然从答应他的话后,就恢复了平静,他一向是很会克制的人,现在也看不出一点之前痛苦艰难的样子。

在车子开回海市,离陈家越来越近的时候,简然突然问:“哥,我是不是一个怪物?”

陈彦空出一只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别胡说,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

简然空荡荡的胸口又像是被人打了一下,扯了一下嘴角,在车子停在车库的时候,他抓着安全带,说:“哥,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陈彦:“我知道。”

等到几天后,简然曾经坚持过的,不能宣之于口,躲躲藏藏的,都会结束,谁也不会知道。

那晚虞世尧在走出简然的出租屋后,往自己手臂上贴了三张尼古丁贴片,尼古丁浓度在血液里快速增加,让他短暂平静了一会。

明明是之前就很清楚简然对他的感情,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份感情的重量。

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了简然这些的勇气,能这么坚定地,无畏地偷偷进行自己的计划。

家人和感情对虞世尧来说都是装饰品,并不是必需品。

有些小时候渴望过的东西都随着渐长的年岁,和越来越鲜艳的生活消失。

但是简然是意外的,他让一切都脱离了虞世尧的控制,他在虞世尧心底勾起了什么,胸口用来储存贫瘠感情的心脏,突然被什么磅礴的东西撑得很疼。

疼得他没有办法再面对简然,只能落荒而逃。

回海市的第一天,当夏亚约他出去的时候,虞世尧答应了。

他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只能要简然一个人。

很快发现是多此一举。

夏亚是他之前很喜欢的类型,眉眼精致漂亮,带着小公子的矜贵,而且他在身边也跟温顺。

不过就在刚才,莫名其妙的,虞世尧想起,简然那天小心翼翼地问:“以后只喜欢简然,好不好?”

虞世尧去了卫生间,手撑着着坚硬冰冷的大理石盥洗台,俊美的眉目落着光,突然间外面花红柳绿的生活都失了颜色和声音,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回答:好。

虞世尧从小寄居在沈家,作为沈家的贵客,他没有尝过寄人篱下的苦,但始终是一位客人,就算十七岁的时候,他爸出来,他回虞家住了不到一年,也没有觉得虞家会是他的家。

他现在想要回御江春苑,想要简然能在里面等他,像是之前简然许诺过他的一样。

虞世尧刚才冷淡的样子让夏亚有些失望,他第一次追人,可能是被周围的人恭维得太多,让他真的以为自己能追上这个人。

他瞪了一眼想要靠过来看热闹的朋友们,坐在位置上喝闷酒。

突然听到手机响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不是。

夏亚看虞世尧还没有回来,带着一点不足为人道的小心思,把他外套里的手机拿出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喂。”

听到对方的声音,夏亚眉尖微动,有点冷漠说:“你好,虞少不在,有什么事吗?”

“打错了。”

夏亚把手机放回虞世尧的口袋,当做一个小插曲忽视。

虞世尧很快就回来,把外套搭在修长的小臂上,和夏亚说了一声就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他让人调查的事也有了结果,他的人在电话事无巨细地汇报着。

简然每次去医院都是用的假信息,但是他补习的地方就那么大,医院就只有两家,稍微查一查就能查到。

之前的猜想得到确认的时候,无法克制的狂喜如洪流一样让虞世尧嘴角有克制不住的笑,眼梢都有了隐隐的笑纹。

简然在陈家住了四天,体检后就是月考。

在学校的时候,季沛从自己哥哥那里听到了什么,问起了仲子峰那件事,顺嘴就说:“仲子峰是不是那谁帮你解决的?你们是不是……”

简然之前也会因为虞世尧对他的一点好就心花怒放,现在渐渐明白,只是自己想多了,:“没有。”

“是吗?我听说仲子峰这次有点惨,他家还什么都没有说,想着那谁还挺那啥。”季沛以为这是“冲冠一怒”,看简然冷淡的一样,止住了话题,和简然说:“你要是有什么麻烦,记得告诉我。”

简然点头。

季沛又说:“你不要一个人憋着,不告诉陈蓓,也要告诉我啊,我们可是兄弟。”

说着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不过说起来,简然之前真的有事打算麻烦季沛,他拿不到准生证,上户口的事也要拜托季沛,那个时候他的秘密也会被一个外人发现。

季沛嘴巴一点也不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

现在好了,他马上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简然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把说不出的茫然和愧疚悉数咽下。

考试的时候简然发挥很平常,考完试的那天下午本来还要继续上课,他直接走了,陈彦来接的他。

车没有开往高速,而是去了医院。

简然下意识地想要戴口罩,陈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别害怕,带着他去见了袁医生。

几个月没有来见袁医生,她的诊室布置和以前一样,外诊室套着内诊室,中间隔着一扇门。

她好像并不惊讶简然的情况,开了检验的单子,让简然先去做一个检查。

“宝宝发育很好哦,家里准备听诊器了吗?可以听一听宝宝的心跳了。”医生笑眯眯地,“你看他眼睛很长哦,以后会是一个大眼睛的宝宝,肯定长得像你。”

简然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

在擦耦合剂的时候,又偷偷往回看了一眼,定格在屏幕的上的那团东西好像真的有很修长的眉目。

当然也很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陈彦在外面等他,看了一下孕检的单子,眉心皱得很紧。

已经十七周了。

袁医生她比陈彦更了解简然的身体状况,她和陈彦说:“超过一百天引产就对身体伤害很大,简然又很特殊,要是引产更危险,他还有五十多天就高考了,恐怕到时候他恢复不过来。”

“或许可以问一下简然的意见,尊重一下他的选择。”

陈彦:“他还在上学,怎么自己做决定,而且他是一个男生,留下这个孩子,他以后怎么办?不行,不能留下来。”

“陈医生,你也知道引产的风险,难道要拿他的高考来冒险吗?”

不能。

陈彦做不了这个决定,况且连袁医生都这么说,他更不能拿简然的健康和未来去赌。

在两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然一直坐在一边听着,等到陈彦无可奈何的时候,说:“哥,走吧。”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安慰陈彦:“没关系的,我真的可以照顾他,你别担心了。”

“那个人呢?他知道吗?”

“我不想别人知道。哥哥,求你了。”

陈彦叹了一口气,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等到简然考完试再说。

而在他们离开袁医生诊室后,内诊室的门拉开,走出一个男人,高大俊美,强横的气势让诊室好像小了一些似的。

袁医生懊恨地掐紧了眉心:“虞先生,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事情和计划得完全不一样,没有办法回到正常的轨道。

陈彦也想要正常面对简然,但是理智战胜不了情感,他还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自己的弟弟偷偷怀孕,还会把这个小孩生下来这件事。

不过为了照顾简然的情绪,陈彦表现出来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替他考虑了很多。

他们作为简然的家人可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孩子,但是他们依然爱简然。

陈彦离开后,简然在茶几上看到了陈彦写给他的留言——站在医生角度对他的叮嘱。

简然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准备把今天的课业补回来,但是他没有办法做到永远超乎感情的理智。

在把陈彦的信夹进书里,书页静静合上的一瞬间,像是蝴蝶振翅,看不见的涟漪轻而易举击溃了摇摇欲坠的冷静,把简然从一个自私冷漠的局外人,拉进了他应该承担的现实。

现在像是要让他记住自己曾经到底有多么自私任性,他畸形的身体还孕育着一个生命,而他的家人却因此备受煎熬。

本来是他自己活该,但是都变成了伤害自己家人的利器,他们可能不会怪简然,这些包容和退步比指责和失望更让人难受。

情绪在临界点爆发,高高抛起后迅速摔回原地,简然自作自受的痛苦都很快被他消化——他不能自怨自艾,要让陈彦他们放心,以后他们才会没有那么难受。

这一点把简然扶了起来,去卫生间洗了脸之后,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都用尖锐的冷针封进了不起眼的角落,捡起了自己的遮羞布,做回书桌的时候他迅速变回了冷静自律的简然。

当提醒他休息的闹钟响起的时候,为了求安心一样,他又多做了一会题,然后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以后的规划。

除了陈彦,他并不想再有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他想,只要去外地上学,过几年再回来,他会告诉别人自己收养了一个小孩,这样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

这么想着,他把手放在了肚子上,甚至还没有确认自己是不是该为了这几天的事为他道个歉,小腹就突然有了一阵痉挛似的生理痛。

这几天他情绪大起大落,刚才还压到那里,身体吃不消做出了正常的抗议。

又像是知道现在已经安全了,这几天都静悄悄的小馒头,在简然想这些事的时候,抓住时机抗议简然曾经要抛弃他的决定。

简然摸着肚子,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在临睡前搜了一篇三只小猪,一字一句地念完,最后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手隔着衣服搭在他仅剩的依靠上,嘴唇嗫嚅了几下,很轻的出声:“我不会不要你,会照顾好你,以后也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你别怪我。”

手机从手心落在被子上,亮起的屏幕渐渐变暗,意识也沉入黑暗,又有什么在无边的识海中悄无声息冒头,缓慢地搭建出一场熟悉的梦境。

等到能看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坐在小区里的椅子上,脚边放着他的背包。

那时候他记得自己从陈家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

在答应陈彦的话后,他就后悔了,甚至想要逃跑,现在他已经走出了陈家,带着自己少得可怜的东西。

手里捏着手机,把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他知道虞世尧爱着另一个人,所以可以把喜欢分给很多人,把所爱藏起来。

但是简然之前能对着虞世尧死缠烂打,现在就算是知道了真相,还是能因为他一点点好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拨电话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虞世尧可能是有点喜欢他的。

只要一点也能给他莫大的勇气,他就能义无反顾的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那晚接起电话的人不是虞世尧,意外又不意外。

这场谁都不知道的出逃,在他走出的第一步就失败了,面对外面荒芜的真相,他再也没有奢望和追求,默不作声爬回去,自己掩上牢门,开始坦然面对自己的罪行。

天亮的时候,简然被闹钟叫醒,低血糖带来的难受让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好像等一会就有人在外面敲门,提醒他该去学校了。

再过几天,他就该去医院……

被子下的手有点患得患失地摸上了肚子,还是温热圆圆的,随着他的呼吸都起伏,有一种同生同源的感觉,简然给他生命,他同样在给简然勇气和力量。

这种自我感动,在看到门外的虞世尧的时候马上就消失殆尽。

虞世尧看到简然后退了半步,站着没有靠近,拿回来的身份证还给他,解释说:“仲期那边可能还有点问题,这几天我来送你。”

简然的“不”还没有说出口,虞世尧就伸手拿过了他沉甸甸的书包,不容商量地替他做了决定。

在两人间,虞世尧一直都是主导者,他想要找简然,不管什么时候,在哪里,都能这么自然而然的出现。

简然分不清楚他的真情假意,现在也不懂他要做什么,待在他身边,只觉得浑身发冷。

在车上,虞世尧探身过来给他扣安全带,身上熟悉的味道包裹过来,好像是在拥抱他,简然偏了一下头,贴紧真皮椅背,说:“如果真的有麻烦,我可以回家,你不用这么做。”

虞世尧低头能看到简然白净的耳廓,还有骨线明晰的下颌,说:“你在这里好好补习,不会影响你。”

简然看着窗外,说:“有影响。”

不知道虞世尧明白的他意思没有,他感觉耳垂痒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虞世尧就已经启动了车子,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虞世尧余光看到简然肩膀塌下来一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知道简然抗拒的原因,不过虞世尧心里还是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在把简然送到昂锐之后,虞世尧在下面停了一会。

他自从知道那个消息后就很想见简然。

要不是陈彦,提前打电话和袁医生预约了一下,他可能也不会知道,更不能阻止昨天那件事。

他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怕,在见到简然后,就想抱住他,不过简然脸上血色尽褪的样子,让虞世尧一腔热意和柔情统统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陈彦在科室忙得像一个陀螺,终于中午能休息的时候,之前的事就钻进了脑子,他在处方笺上写下“天崩地裂,欲哭无泪”八个字,写完又把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路子玥端着热好的盒饭来找他,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问:“怎么了?”

“没事。担心简然,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想着要找一个阿姨过去个他做做饭。”

陈彦已经找了两天,要当地的,有经验的,会照顾人,不会打扰简然,更不会嘴碎。

但是简然补习的地方,本来就是因为高考集训滋养出来畸形聚落,大多数都是学生,还有陪读的家长,对家政需求不旺盛,家政质量也参差不齐。

现在两人一起对着电脑看家政公司网页的时候,陈彦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个阿姨主动找过来,说着看到了简然自己贴的广告。

两人交流几句,这位许阿姨特别符合陈彦的要求。

担心是骗子,路子玥在旁边听着,搜了许阿姨在的家政公司,是正规公司,上面还有许阿姨的信息,已经干了二十多年的家政,还有营养师证。

陈彦马上就把人定了下来,然后在晚上给简然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一早许阿姨就去给他做饭。

“你这两天胃口怎么样?”有路子玥在旁边,陈彦说话更是别扭,“记得多吃一点,最好少食多餐,水果也要多吃,我已经告诉许阿姨,让她多给你熬汤……”

简然一边答应,一边用勺子搅着面前的花菇鸡汤——汤色鲜亮,多余的油脂都被吸走,一点也不油腻,鲜香十足。

这是虞世尧做的,面前还有虞世尧准备的一桌子菜。

简然这两天就像是被温水煮的青蛙,迟钝又麻木,已经消极地吃了两天。

虞世尧那么霸道,也不会因为简然说的话,就真的离开,他告诉简然,仲期可能会报复他,简然现在回海市,也可能牵连到陈家。

不管是真是假,他说中了简然会担心的事,把简然留下来,自己也顺便照顾他一段时间。

简然不知道他是在可怜自己,还是在和自己做游戏,心里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他像是抱着存钱罐走黑路的人,前后左右都是顾虑,只能闭着眼走下去。

在听到陈彦说的话,像是找了解脱一样,马上告诉了虞世尧。

虞世尧答应了不会来给他做饭——他对简然什么条件都答应,除了不留在这里。

简然又补充:“你也不要再来了。”

虞世尧已经停下了筷子,给他舀了一碗汤纳凉,说:“我不来,谁保证你的安全?”

他像是才发现简然的无所适从一样,又说:“然然,你是不是在怕我?”

简然低头吃自己的饭,自己继续和那种无力和惶恐做斗争。

等到他吃完,虞世尧从他手里接过碗,宽大的手掌含着他的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停留了一秒,在简然想要退开的时候,虞世尧就拿走了他手里的碗,回到了合适的距离,还提醒他:“去写作业。”

简然会到房间,头埋在手肘中,深吸了几口气,开始看书。

等到一个小时后出去,虞世尧已经准备好了夜宵,还有水果,看到他出来,就把膝上的电脑拿开,让他过去吃点。

简然最近胃口很好,闻到这些香味,心里就很馋。

在卫生间的时候,心里都还在想刚才的味道,摸着鼓鼓的小肚子,小声埋怨:“你为什么这么馋?”

“然然,你在说话么?”虞世尧站在门外敲了一下门。

简然猛地回身,胳膊扫落一旁的的洗漱用具,浴室里乒乒乓乓响起来,虞世尧以为他摔倒了,推门进来就看到他在遛鸟,简然脸上不知道是窘迫还是害怕,脸惨白惨白的。

.......

“好了好了,不想就算了,别哭了。”虞世尧亲了一下他湿漉漉的眼角,像是让步了,“出去吃你的夜宵。”

简然都顾不上穿好裤子,就跑了出去,回到房间,惊魂未定地大喘息。

他刚才是不是摸到了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还是他一直都知道,才会对自己这么好?

简然咬着手指去摸自己的肚子,像是要确定没有什么出卖他。

他想,我要离开这里。

而第二天一大早,陈彦找的阿姨来就来了,房间也只有他一个人。

许阿姨是一个瘦高的中年妇女,慈祥和气,话也不多,只问了简然喜欢吃什么,就帮他去打扫卫生,中午还把饭送到了昂锐,晚上简然回家的时候,也刚刚做好饭菜,等他吃完写作业的时候,就在外面打扫了卫生,悄悄离开。

简然算是被保姆带大,但是也没有遇到这么称心如意的阿姨。

要不是听到了许阿姨在给虞世尧打电话,简然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糊弄了过去。

许阿姨在厨房,锅里还有给简然少油少盐的营养餐,抽油烟机盖住了简然的脚步声,而简然听到了许阿姨在叫电话那边的人“虞先生”。

虞世尧不是恋旧情的人,更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照顾人。

他之前为什么就能肯定虞世尧会不知道呢?

一直怀疑害怕的事,终于大石落地,简然靠着墙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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